第34章 阿藏2

香饽饽坐在大堂裏, 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麽妖魔鬼怪就跟蒼蠅似的都來招惹我?我有錢嗎?沒有。我有勢嗎?沒有。我好看嗎?

一抹頭發,高某人我确實玉樹臨風。

可他們看上了不是我的臉,是我的命!

思來想去, 這事兒還得問問家裏的長輩。高良姜說起來也是個可憐人, 爹這邊的近親一個都沒有,要商量個事都找不到人, 好在娘那邊還有些長輩。讓小薊看好店門, 她去了西直門外姥爺家。

青天白日,前門大街上游人如織, 高家飯館的門卻早早關門了。柳掌櫃在對面抱着肩膀看着, 臉上的笑擋也擋不住,姓高的, 讓你跟爺爺我鬥!鬥不死你我都不姓柳!

到了那家,老爺子不在,姥姥說, 老頭兒趕廟會去了,乖孫你在家等着,一會兒姥姥給你烙韭菜盒子吃。吃罷了中飯,姥爺還沒回來,高良姜歪在炕上小憩,吃得飽躺得暖,人很快就睡過去了。老太太心疼外孫,吩咐人把炕燒得熱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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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當空, 也不知在沙漠裏走了多久,高良姜燥熱難耐,四肢酸軟,她擦了一把汗,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只是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前方出現了一片連綿無邊的山,山上烈火燃燒,無數的刀倒插其上。身邊忽然有了很多路人,他們搖搖晃晃、痛苦不堪地往前走着,腿被路上的刀刃劃出血來,血順着腿流到地上,“呲啦——”一聲就被蒸發幹淨。有人不敢走,在山下徘徊,甚至扭頭想跑。只要有人跑,就有長着尖角的夜叉憑空出現,叉子一挑,将人扔上山去,那人被刀戳了個透心涼,掙紮着從尖刀上爬下來,哭着喊着翻山。

哀嚎遍野,不過如此。

高良姜不敢上前,只覺得日頭越來越大,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想脫衣服,可是她不敢脫。

又一個想要逃跑的人被夜叉挑上了刀山,嚎叫得滲人。高良姜下意識退了兩步,有人從後面扶助了她,高良姜以為是夜叉要挑她了,高聲喊道:“好漢饒命!”

耳邊一聲輕笑。

高良姜擡頭睜眼一看,阿藏!她喜不自禁,記不得之前是怎樣的怨他氣他,也忘了此刻身處惡境,兩手緊緊抓着對方的手,歡喜道:“你在這裏!你在這裏!阿藏,我一直在找你。”

“姑娘,你認錯人了。”此人疏離地笑着,将手從高良姜手裏拿出來。

一股落寞的感覺襲擊了高良姜,她身上熱得很,心裏涼得透,幾乎要哭出來:“阿藏,我是高良姜啊,你怎麽連我都不認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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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此地非你等該來之處,勸你速速離去。在下還有要事,先行一步,”此人一拱手,飄搖而起,飛身于天上,朝着刀山火海那邊去了。

“阿藏,你等等我,你等等我——”高良姜在下面邊跑邊追,跑進了刀山,不留神被一塊石頭絆住,朝着一柄尖刀摔去——

“阿藏!”高良姜驚坐而起,一腦門的汗,見到自己還坐在姥爺家炕上,這才反應過來,之前那是個夢。

姥姥見外孫醒了,忙端來一碗水:“乖孫,瞧你這一頭汗,快喝口水。”

高良姜接過水,牛飲鯨吞,喝了個精光,解了燥熱,可一顆心還在胸腔裏撞個不停,心中又虛又怕,隐約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她下炕穿鞋,問姥姥:“姥爺回來了嗎?”

“早回來了,在院子裏跟小虎、小燕玩兒呢。別着急,把外套穿上,外頭冷。”

高良姜耐着性子,由着姥姥給她把大棉襖穿上,外頭那吉聽到裏面的動靜,鑽了進來,問:“姜啊,幹啥來了?”高良姜先沒說,只把剛才坐的怪夢跟兩位老人家講了講。高良姜醒了之後想了起來,剛才夢裏的夜叉她見過,有一回夢到有無邊的黑海,海裏有很多人在掙紮,海面上就有這樣的夜叉惡鬼手握鐵叉巡邏。

老太太聽完直念佛,口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乖孫,還好你沒過那刀山火海,菩薩保佑啊,我去燒柱香謝謝菩薩。”

高良姜拉住了姥姥,道:“姥,為什麽我不能過那刀山?您跟我講講。”

老太太道:“那是地府裏的刀山火海啊,經文裏都那麽說的,刀山上刀劍林立,火海裏火焰翻騰。乖孫,你要過了它,不就死了嗎?呸呸!乖孫,你記住,以後要是再夢到,可千萬不能過去。”老太太起身,要去燒香。

高良姜又一把拉住了姥姥,問:“那我之前夢到的黑海呢?”

“那是地藏經中說的三處苦海,生前有罪孽的人,死後要過了那三處苦海才能往地府裏去。哎喲我的乖孫,做什麽孽,讓你夢見這些晦氣事兒,姥姥給你胡撸胡撸。”老太太伸手撫着外孫的後背,一下下的,高良姜亂跳的心慢慢平靜了些,她把頭靠在姥姥身上,聞着姥姥身上的樟木味道,又問:“要是在刀山火海看見了我認識的人呢?”

“乖孫,你夢見誰了?”她姥姥問。

那吉吧嗒抽了一口旱煙,插嘴道:“是不是那個叫阿藏的廚子?姜啊,姥爺早就想跟你說說這人,去了幾趟,你都不在店裏頭,你這些天在忙什麽?”

忙着躲妖魔鬼怪的嘴。

這話不能明說,高良姜打了個哈哈,問道:“姥爺,你找我什麽事兒?阿藏的事兒?”

那吉磕磕旱煙,道:“還不就是他?姜兒,姥爺我回來思來想去,想了幾個晚上,姥爺還沒頭昏眼花,還記得清楚,你家這個廚子,姥爺是真見過。大概就是十四五年前,你不知道中了什麽邪,小小一個人兒臉都黑透了,眼看着小命不保,你娘那會兒哭得跟什麽似的,家裏就忽然來得一個和尚,長得跟那阿藏是一模一樣。他給了一張符紙,貼在你額頭鹵門上貼了三天,我們也是死馬當活馬醫,由着他了,結果,嘿,你就活過來了!”

高良姜聽了默默無語,半晌問:“您就沒想着給我找個大夫看看?”

那吉嘆了口氣,道:“怎麽沒看,你家裏那點兒值錢的東西都讓你爹賣了,就為了給你找大夫。不僅是北京城裏的大夫,連直隸有點兒名氣的大夫也都給你找來了,吃的藥渣都有幾籮筐,最後連藥都喂不進去了,眼看着你出的氣多,進的氣少……幸好有那個和尚啊!”

“那和尚還說,你體內陰氣重,陽氣淺,妖魔邪祟容易粘身。從此以後要給你女扮男裝,當做男兒教養,增長體內的陽氣,騙過妖魔邪祟的眼睛。”

姥姥插嘴道:“我好好一個整整齊齊的大姑娘,現在弄得跟野小子一樣,這以後……怎麽嫁的出去啊?姜兒,我苦命的姜兒。”姥姥抱住了孩子的頭。

高良姜從姥姥的懷抱裏把頭伸出來,道:“能活着就是最好的事,還管那些做什麽。”這話發自肺腑。

那吉又道:“姜兒,你這身份要藏好,萬一洩露了,怕是會招惹災禍。千萬細心謹慎,別讓人發現了。”

高良姜連連點頭,心裏懷疑,難道是女扮男身的事兒暴露了,不然怎麽又有邪祟來找?難道……阿藏他知道我是個女人?那他……會對我怎麽想?心裏想着別的事,她嘴裏又問:“姥,您還沒跟我講夢見認識的人上刀山火海,是要幹嘛呢。”

姥姥想了想,道:“那還能是什麽,估計是那人要走了,跟你作別吧……你店裏那阿藏廚子死了?我聽你姥爺說手藝不錯,還想去嘗嘗,怎麽死了?”

高良姜吓了一跳,連忙問:“這不能吧?不是說夢都是反的嗎?”

那吉安慰道:“你姥她懂什麽,都瞎說,她要會解夢,怎麽不去天橋擺攤?得,你要真擔心,去白雲觀找個道長解解夢,白雲觀還算靈驗,你不嫌麻煩就去問問。”老爺子想得好,心說道觀裏的老道,那都是說好話賺人錢的,不會說晦氣的話惱人,姜兒去聽個心安也好。

畢竟這夢不吉利。

高良姜真去了白雲觀,也是她運氣好,一進去正好就遇到星微道長在院子裏溜達。把事情從頭到尾跟星微道長一說,星微點點頭,問:“衍藏他生辰八字,你報上來,老道為他算上一卦。”

阿藏他是個棄嬰,誰知道呢?

星微道長也沒轍了,出了個主意:“你去警察局報個失蹤。”

高良姜恍然大悟,果然街上鬧革命的說的不錯,要相信科學,不能迷信!

報了失蹤,人還是沒找回來。孫隊長這回很熱心,也是想着阿藏早些找回來,好去店裏吃飯,他親自和別處幾個警察局的隊長打招呼,讓他們盡力去找。

高良姜把店裏那點兒值錢的東西也都送到了警察局,一方面打通關節,一方面作為懸賞的賞金。有錢能使鬼推磨,懸賞放了出來,每天都不少人去警察局提供線索。高良姜但凡聽到有一絲線索,都追去尋找,最遠連房山也找去了,可是,一丁點兒阿藏的影子都沒找到。

終于,三天後,有人說,好像是看見那麽一個和尚打扮的人,跟蹤什麽人似的,去了海澱圓明園那邊。

高良姜二話不說,趕了過去。她是騎馬過去的,中午那會兒就到了圓明園。圓明園雖然大,但被燒成了廢墟,四處空曠得很,有些地裏甚至種上了麥子和大白菜,一眼就能看個清楚。高良姜過了荷花池,過了迷宮和大水法,又過了一小片土丘,越走越荒涼。她擦着頭上的汗,心中求菩薩,菩薩啊菩薩,不管是死是活,你給我個他的信兒。

或許是菩薩保佑,繞過一棵大楓樹,她看到樹後有一口枯井。

作者有話要說: 啊嗚(露出一個斷更成瘾的笑):書名改了也不錯啊,因為後面在高家飯館裏做菜的情節會比較少了,要轉移地圖了,雖然我也很喜歡原來的名字(所以這就是不更新封面的理由?)~~如果以後出個志,名字一定要好好考慮!!!謝謝大家,鞠躬。

特別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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