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1.2
正月初一,天氣晴好。按往年的慣例,臨陽郡主今日必要去京城裏最負盛名的萬壽寺進香。
阿殷原以為昨晚鬧得冷淡不快,臨陽郡主今年不會再叫她随行,是以并沒做動身的打算,梳洗過後帶着如意将北庭帶來的東西往多寶閣上擺了欣賞。她從昨日後晌回來便沒得空,昨晚守歲到後半夜才回合歡院,且因喝了些酒,沐浴後趕着歇息,話都沒跟屋裏衆人多說幾句。
此時得了空,奶娘才問道:“姑娘去時帶了如意和瓊枝兩個,怎麽不見了瓊枝?”
她既然會如此問,必定是如意不知是否該說出實情,未曾解釋。阿殷目光微收,卻未急着回答,只問道:“我走的這段時間,郡主可曾為難過你?”
“這倒不曾。”奶娘想了想,“只是四五月裏的時候,她來這邊看過兩回,問我是否收到姑娘的家書。我也只能恭敬回答,說姑娘自幼敬重郡主,若有家書,必定送到郡主那裏。郡主坐了會兒就走了,後來也就沒什麽了。”
阿殷聞言點頭,暗想臨陽郡主既安排了瓊枝随行,沒收到瓊枝的回禀,必定心中生疑,才會來問。
據昨夜跟父親的夜談,臨陽郡主同他問起的時候,他也只不悅的含糊了過去,那麽瓊枝究竟下落如何,便只憑她怎麽說了。
阿殷有心将身邊的丫鬟清一清,将旁人都遣出去,只留了奶娘和如意在身邊,道:“瓊枝背主棄義,聽了郡主的指使想加害于我,途中就已被我發覺。後來碰到滑山,她沒能躲過去,我也便将她丢下,任她自生自滅。奶娘——”她容色漸肅,“郡主如今對我愈發不滿,這府裏的人都仰她鼻息聽她使喚,若她想動手腳,着實防不勝防。合歡院裏不必太多的人伺候,奶娘這些天多操點心,查查這上下丫鬟婆子,若有手腳不幹淨的,早些清出去為是。”
奶娘聞言嘆氣,“這兒的人手本就不多,姑娘若再清些出去,豈不更受委屈?”
“談什麽委屈?先前在鳳翔,就只有如意陪伴我,反倒舒心。”阿殷笑了笑,“初五之後我會去定王府領個職位,往後在府裏的時間更少,也沒那麽多事情可做。這屋子裏面,奶娘和如意看着也就是了,平常若沒旁的事,別叫旁人進來。”
奶娘大感意外,“姑娘當真要做侍衛了?先前我聽外面人議論,說姑娘在西洲做侍衛,郡主從懷恩侯府聽見,回來發了好大的脾氣。我當時還不信,姑娘這是當真?”
“如何不當真,困在這府裏只能任人拿捏,成了侍衛還能另有出路。奶娘覺得不好嗎?”
“好是好,到底是讓姑娘受委屈了。這件事姑娘放心,我會跟如意做好。”
阿殷點點頭,也沒再多說——前世的事不能不防,如今想來,當初若不是瓊枝,也會有其他人來對她動手腳,只是瓊枝更得信任,所以做得更無知無覺罷了。這府裏上下仆役,莫不仰仗臨陽郡主求存,她即便想彈壓,也拼不過郡主的威勢,誰知道哪天會有誰被收買過去。倒不如将容易有異心的先遣出去,留奶娘和如意盯着,總能少些隐患。
這頭才說罷,外頭來人傳話,說是臨陽郡主要去萬壽寺進香,叫她過去陪伴。
這等事上阿殷自然無需觸其逆鱗,因為是年節的頭一天,本就穿了新衣新裳,精心裝扮過,此時也無需收拾,帶了如意便往明玉堂裏去。那邊陶秉蘭也到了,玉冠長衫,風姿出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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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萬壽寺久負盛名,京城侯門貴家的夫人們多愛在這日帶着兒女媳婦前去進香,臨陽郡主大抵是不願單獨前往被人指點,才會叫她兄妹二人。到底是昨兒後晌才生了氣,此時她也沒什麽好臉色,話都沒說半句,徑自往外面去乘車。
到得萬壽寺裏,果真是車馬成群,貴者如雲。
阿殷同陶秉蘭跟在臨陽郡主身後,将最要緊的幾炷香上了,因為碰見與姜家相交甚密的熟人,臨陽郡主便駐足招呼。
到了這個時候,後面的路就是相熟者陪伴了。
阿殷已經跟她來了十多年,知道撐過最初那點場面,臨陽郡主碰到熟人後便再也不欲她在跟前礙眼,便适時跟陶秉蘭說了一聲,帶着如意退往別處。
她的腰間藏着把匕首,也沒心情在各處殿宇間亂走,帶着阿殷穿過熙攘熱鬧的人群,站在石碑跟前賞玩。
萬壽寺傳承已有八百年,京城中文人墨客如雲,留下的墨寶和善刻石碑的人更是不計其數。這一帶共有兩三百的石碑林立,無一不是大家手筆,若碰見沉迷書法碑刻的人,一輩子就能搭在這裏。
阿殷自然沒這等雅興,目光雖在石碑間游移,卻也不時将餘光往四處瞄着。
果然,沒站一炷香的功夫,遠處便有個人漸漸走近。
還真不出她所料,他真的聽着消息來了。
阿殷下意識的摸向腰間硬邦邦的匕首,待得那人走近,叫了她的名字,才轉過頭去,面上幾乎沉靜無波,“高将軍。”
“你在等我?”高元骁自然也猜出了她站在僻靜處的意圖。
阿殷一笑,将那匕首取出,雙手奉上,“只是為了歸還将軍的匕首。”
“這是我送你的,何須歸還。”高元骁神色複雜,像是欣慰喜悅,像是有些擔憂。因是衆目睽睽,隔了兩三步的距離,并未走近。
阿殷哂笑,“高将軍原也不是誠心贈我此物,留之何用?”
“此處人多眼雜,寺外就是眉州館,咱們去那邊說話,如何?”
阿殷點頭,帶着如意出了萬壽寺,先去裏面選個雅間坐着。這眉州館誠如其名,做的全是眉州極具特色的飲食,據說十分地道可口。京城裏有不少官員是眉州人,慣常愛來這裏聚會飲酒,或是有在眉州任職過的,或是有人想為眉州籍重臣溜須拍馬,也都會在此處設宴。漸漸的,這館便成了官員往來之地,裝飾陳設更加精致華美,因所商議的多有秘事,老板又特地加了隔板等物,隔音是極好的。
夥計先行上了茶水,阿殷令如意守在外面,坐了片刻,便見高元骁掀簾而入。
隔着一世的時光重會,又是專為此事而來,高元骁神情比之從前更多幾分凝重。對坐沉默了片刻,他嘆了口氣,沉聲道:“既然你認出了這匕首,想來也是跟我一樣的。”
“高将軍慧眼,”阿殷笑了一下,“若非這匕首,我倒是從不知道,高将軍竟然也有這般奇遇。”
“還是叫我名字吧,我寧可你像從前那樣斥罵我的名字,也不想你這樣疏離的稱呼。”高元骁擡眼看着阿殷,“其實最初我也沒想到,只是覺得你忽然離了郡主府去西洲,有些奇怪。後來你成了定王殿下的侍衛,為了剿匪的事情幾乎豁出性命,每回見到我,也總是躲避不悅。我想這其中緣故,可能就是如此。”
阿殷哂笑,啜一口茶,挑眉瞧過去,“高将軍的行事,令人不能不畏懼躲避。”
“那時候是我莽撞,未料到會有那樣的惡果。陶殷,其實當時城中混亂,我又給了你解藥,以你的機靈和身手,先尋個地方躲躲,再伺機而出,完全可以逃出京城……”
“都是舊事,何必再提。”
“我覺得愧疚!”高元骁卻堅持要說清楚,聲音中是難以壓制的痛苦,“我是上刑場後才看到你的背影,才知道你竟然沒逃出去,你不知道當時我有多後悔!”——尤其是當劊子手的斷頭刀落下時,他看着鮮血飛濺,染紅白布,想着那樣驚豔靈動的美人竟會身首異處,只覺呼吸都難以為繼。那一幕清晰深刻,夢魇般在此生纏繞了他許多個日夜。
阿殷不曾見這畫面,感觸反倒不深,就勢道:“既然高将軍後悔了,就該明白,我也不願這種事再發生。”
“我倒不覺得。”高元骁眼底竟自浮現些微笑意,瞧着阿殷緩聲道:“老天既然給了你我這等奇遇,而不是其他人,這其中自有緣故,也注定該是你我的緣法。”
阿殷也是一笑,“高将軍這話錯了,未必沒有別人。”
高元骁聞言稍驚,道:“還有別人?”
“人世茫茫,高将軍或許自诩獨特,我卻不敢這般想。興許旁人也有這等奇遇,只是你我不知道罷了。”
高元骁被她嘲笑自诩獨特,倒稍見讪讪,“這等奇遇,并非人人能有。”
阿殷倒不是誠心要嘲笑他,見高元骁神色稍見尴尬,便拐過話題,“說起來,将軍既然知道京城裏那件事,可曾想過如何應對?”
“京城兵患,非百姓之福。”
不同于阿殷被困深宅,高元骁在外卷入混戰,對當時的情形知曉的要清楚許多。
當時代王驟然發難,不止是在京城,也是在北庭——在逼宮篡位前将近半個月,東襄已然舉二十萬大軍南下,來勢洶洶前所未有,北庭告急。永初帝随即調動軍馬支援,由定王領行軍都督,朝中數位名将跟随,連夜趕赴北庭。而在京城之中,沒有了定王,代王便少了許多顧忌,因太子庸碌無能,逼宮當日就已被困,随後他串通的逆賊——當然也包括他——嘩變生亂,宮中宿衛癱瘓了大半,永初帝前一刻還在為戰事憂心,下一刻便被代王逼宮,勒令其效仿景興皇帝之法,以帝王失德為由禪位于他。
誰知道眼看大局将定,原本該在北庭做都督的定王卻不知何時潛回京城外,也不知他是如何取得了兵符,竟然調得就近數萬大軍入京勤王。代王與壽安公主等人暗中行事,雖也勾結了許多對永初帝不滿的世家武将,到底不及定王骁勇善戰、名正言順,于是京城被攻破、勤王之軍撲向皇城。
代王眼見事敗,臨終為洩憤弑殺了太子和永初皇帝,于是江山天下,便落入定王手中。
這些事情,全都是深宅裏的阿殷所不知道的。
高元骁卻還清晰皆當時京城裏混戰血殺,記得無辜受害的百姓,更記得事敗後的幡然醒悟。
他短短籲了口氣,道:“定王殿下骁勇善戰,雖在文臣中有殺神的惡名,卻頗得武将敬佩。比起東宮那位,也着實更具才能。我與你一樣,想追随定王殿下,于私是企求從龍之功,于公也算是為百姓輔佐明君。”雅間寬敞,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因進門前先看過周圍,倒不怕被誰聽去,“此次西洲的眉嶺之事,便是我征得殿下允準後,向皇上進言,皇上才會知事情嚴重,派了樊将軍前往。”
“原來是你!”阿殷雖曾猜過是他,真的被确認時,還是覺得詫異。
“我們都不希望那件事再發生,自然要提前籌謀。我雖對眉嶺之事不夠清楚,但代王舉事前打點人手,帶人闖宮弑君,據臨陽郡主對我透露的一點消息,都與眉嶺有關。那裏多有今上鏟除的先帝近臣,更容易被代王招攬利用,提前拔除,有益無害。”
他這樣說,阿殷總算是放心了許多,于是舉起茶杯,認真道:“未料高将軍有此見識,是我從前錯看了。”
“錯看的豈止這點。陶殷,興許你覺得我是貪圖美色,手段卑劣,但我高元骁确實愛慕你,從前是,如今更是。”
“高将軍。”阿殷見他舊話重提,有些頭疼,直言拒絕,“承蒙擡愛,但我并無此意。”
高元骁笑了笑,卻還只當她是姑娘家害羞,又因前世之事芥蒂,便道:“假以時日,你總會看到我的真心。”
“那也無用。即便三載五載,十年八年,我對高将軍無意,就是真的無意。”
她拒絕得太幹脆,神情也太嚴肅,高元骁面上笑容微收。
阿殷今日雖是女子裝扮,見到高元骁時,卻還是下意識的以侍衛身份見禮。事情既已說完,她也無需多留,拱手道了聲告辭,便先離去。
外頭如意不知其中底細,雖然被阿殷說過不許受高元骁的東西,然而在她看來,高元骁是相府嫡子,能在皇上跟前露臉的右衛軍将領,加之生得器宇軒昂,雖不及自家郡馬爺和定王殿下,卻也是京城中難尋的了。自家姑娘這般美貌性情,身手又出衆,除了他,還真沒人能配得上。最難得的是高将軍有真心,送藥看望無微不至,上哪找這麽貼心的男人。
見阿殷出門,如意稍有期待,因為阿殷走得疾,小跑了幾步才跟上,“姑娘,就這麽走了?”
“不然呢。”阿殷不欲多留,迅速下了樓梯走出店門。
如意快步跟上去,湊在她耳邊低聲道:“恕奴婢僭越,姑娘今年都十六了,總該議婚事。難道高将軍不好嗎?”
這妮子!阿殷失笑,到了街面上也不急着離開了,扭身捏住如意的臉蛋,“你倒操心起這個來了?藏了什麽小心思呀,快給我坦白。”即便年齡相近,阿殷身材更高,在外歷練得行事明練,而如意卻又性情柔和可愛,這般捏臉笑語,反而水到渠成。
如意急了,紅着個臉,“我是為姑娘着想,哪有什麽小心思!”
不遠處的巷口,定王跟常荀因與人有約,正要來眉州館裏,見阿殷恰好在門口,倒是稍覺詫異。
他倆行至跟前,阿殷也發現了,忙上前行禮,“拜見殿下、常司馬。”
她今日是久違的女兒家裝扮,且因為是年節的頭一日,打扮得格外用心。發間是平常少用的金釵,鑲嵌了兩粒紅寶石,在漆黑的發髻中格外好看,鬓邊有兩串珍珠,并不算長,随着動作微晃,顯得俏皮卻又不覺累贅。如畫的眉目也稍作修飾,面上抹了些許脂粉,更見姣白柔膩,襯得雙唇都格外紅潤柔軟。底下是交領錦衣,領口微微豎起,繡了兩支初綻的海棠,往下則是象牙色的襦裙,因為腰高腿長,格外修長輕盈。
衣衫之外,則是件銀紅灑金披風,那是陶靖特地給她挑的,阿殷今日自然要穿着。
豔豔春光下,街市間人流穿梭,她修長的身姿站在那裏,習武之後獨有的挺拔昂揚姿态十分奪目。
定王看着她,頭一回發現這金釵寶石原來也不盡是俗豔之物,用在對的人身上,竟更能襯得她出彩奪目。昨夜的陌生孤獨在一宿沉夢後消失無蹤,定王詫異于自己對這個姑娘的上心,此時路遇,卻又不知說些什麽,只點了點頭。
倒是常荀挑眉笑道:“陶侍衛換回姑娘裝扮,風采立時不同。一道進這眉州館嗎?”
“卑職只是閑逛路過,殿下、常司馬,請。”阿殷側身,給他們讓路。
常荀并不戀棧,笑了笑就走。定王經過她身邊時腳步微駐,卻也沒說什麽——總歸過了初五她會來定王府裏,屆時有了官職成了他府上的人,還怕沒有良機?
他不甚在意的同常荀進了眉州館,迎面見高元骁獨自緩步下樓,心中卻是一動。
十五歲的少女成了十六歲,擱在別的人家,便是要認真論起婚事了——京城裏成婚早的,十五歲就能嫁作人婦,晚的也是十八歲出閣,阿殷若不想做個老姑娘,算起來也就只有兩年的時間。
陶靖因為別有打算,暫時不曾提及此事,倒是臨陽郡主不知是哪裏起了熱心,那日竟跟陶靖提起阿殷的婚事。
以她素日對阿殷的态度,這自是黃鼠狼拜年,沒安好心的。
陶靖當時便明确的攬了過來,說阿殷不同于旁的姑娘,在京城中尋親恐怕不便,他打算在西洲尋個同僚之子,定下親事。
臨陽郡主聞之不悅,當時也不曾多說什麽。
到得初四那日,在兩場盛大的宴請過後,臨陽郡主歇了一天,只請了相交最親近的代王妃和壽安公主過來。
代王妃是懷恩侯府姜嗸之女,因為家中姐妹不多,跟堂妹姜玉嬛的交情向來不錯,這日便也請了她來赴宴。
這是臨陽郡主所設的小宴,倒也不算多隆重,加之今日陶靖在外與同僚有應酬,帶走了陶秉蘭,府中也就只剩下臨陽郡主和阿殷了。臨陽郡主破天荒的竟叫了阿殷過去陪宴,說姜玉嬛這幾日心緒不佳,她也算是個表姐妹了,該當好生陪伴,哄她高興才好。
阿殷固然不欲當這個表姐妹,卻也沒什麽理由推拒,過去拜見過壽安公主和代王妃,對着姜玉嬛,卻也沒多少話說。
兩個人上次相見還是在鳳翔的街頭,姜玉嬛告訴她陶靖入獄的事,兩人便匆匆離別。之後阿殷在定王處當差,姜玳既已跟定王撕破臉皮,也沒再把姜玉嬛往定王跟前送,直至後來姜玳在西洲的府邸被查封,據說姜玉嬛因為卷入其中,被人單獨照看了兩天,後來便跟着高元骁等人回京了。
而今相見,姜玉嬛竟比前次清減了許多,從前那股傲慢隐藏些許,見到陶殷,只有淡漠。
阿殷原以為姜玉嬛會因姜玳的事而遷怒,跟從前一樣刻意挑刺找茬,沒見什麽動靜,反覺意外。
倒是尊貴端方的代王妃開口了。她生得美貌,有皇家諸般華貴衣飾裝點,尤覺雍容。她高居坐上,下巴微微擡着,只拿眼角打量阿殷,“你便是定王身邊那個侍衛了?”
“回王妃,是我。”
代王妃笑了下,收了目光不再看阿殷,只扭頭對壽安公主笑道:“世上竟有這般自甘輕賤之人!”說罷,仿佛是遇見了極好笑的事情,竟自咯咯笑出聲來。
阿殷不由生惱。
這應該就是臨陽郡主的目的,前些日子從陶靖那裏受了氣沒辦法撒,如今便特特把她拉來,給兩位更尊貴的人嘲笑。
可是,她們憑什麽嘲笑?
阿殷原本恭敬在旁站着,聞言不曾裝聾忍耐,隐然鋒銳的目光瞧向代王妃,“王妃這話,恕我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