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八十章

傅貞帶着熬夜剪完的片子“探望”蔣成,是在轟轟烈烈的騙.婚官司落敗之後。

現在的攝影設備清晰度太高,她不得不将畫面的像素調低再加上濾鏡,刻意造舊畫面。

蔣成事先并不知道來探.監的是誰,隔着玻璃見到傅貞,他也不認得。

傅貞拿起電話,蔣成猶豫了一會兒才接起。

“你是誰?”他啞着嗓子問道。

面對面正視蔣成,對傅貞來說已經是好多年前的記憶了。愣了一會兒,她才自我介紹:“杜默知告你,是我慫恿的。”

蔣成圓睜眼睛,臉上一瞬間奔湧出太多憤怒,憤怒催得他的面孔變了形,英俊的臉頰上肌肉抖得像是要大片掉下來了。

“原來是你無事生非……”

原來這個詞用的并不妥當,因為,除了她那次“跟風”杜默知在媒體面前與他隔空叫板,他們并沒有什麽交集可言。蔣成說“原來”,回過神卻是滿腹的不解,他說:“有人說你能接班俞皎,你自己也說你是俞皎的粉絲,該不會想要取代俞皎活着吧?你這樣的人,也是有趣。”說完他壓低了嗓音,“你做不到的,你永遠也比不上俞皎的。”

冷不防聽到蔣成誇獎前世的自己,傅貞一時迷惑地眯了眯眼,很快她清醒過來:要是她沒有“可取”之處,蔣成也不會選中她。對他來說,她當然是好的。

傅貞冷笑了一聲,說道:“我當然不是她。”按本來的計劃她還要與蔣成磨一會兒嘴皮子,這下她直接劃開手機屏保,調出短片,按在蔣成眼前給他看。

畫面很模糊,蔣成餘光撇到一眼,視線就被它吸引過去了。他握拳放在膝蓋上,身體開始顫抖。

三分鐘的片子,蔣成就抖了三分鐘。他努力克制,根本停止不了身體的本能。

影像與他的記憶嚴絲合縫地對應上了,因此,直到短片結束,他才意識到這根本就不是當時的畫面,是有人重演的。

諸多細節一一對應,那幾個演員沒有露臉,卻演得身臨其境。

他垂下眼皮,盯着桌面。

“你沒有證據。”

畢竟比傅貞多幾年道行,社會經歷更複雜一些,蔣成很快冷靜下來。掌握了真相,卻沒有與他再度對薄公堂,說明她并沒有可以用在法庭上的籌碼。

“沒有證據。”傅貞将這四個字含在口中念了一遍,敲了敲玻璃将蔣成的目光吸引過來,她斷然道,“我就是證據。”

短片居然是她拍的?她從何知道的那些?蔣成的疑惑不外如此。

傅貞點點頭,又說:“你也是證據。因為我們都是當時在場的幾個人。”

“你在胡說什麽?”當時哪有她!有的只有段樓天和他。短片留下的沖擊在先,蔣成看着她的眼神便有些呆滞,“怎麽可能,你怎麽可能是她……”

“你做了虧心事,每況愈下,現在淪落到牢.獄中。我遇上你,平白受了無妄之災,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

“你知道吧?段樓天被你喊來處理屍體,那時你應該發現了,我根本還沒死。”

“蔣成,你這是合謀謀.殺!”

蔣成手中的電話随傅貞的喝聲砸到桌上,他激動地拍着桌子,獄警匆匆過來将他帶走。

傅貞冷豔旁觀,一雙眼是鬼魅般的森然。她向蔣成做了個口型,“我還會再來”,蔣成看清了從而掙紮得更厲害。

等到蔣成的身影徹底消失,滿身的怨氣消弭無形。

蔣成是她的噩夢,多好呀,原來她也能成為他的噩夢。

段樓天是條老狐貍,相比段,蔣成就是送上門的缺口。即使如此,傅貞還是去找了段樓天。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給你看這個嗎?”

段樓天一臉的不屑,大概是罪.多不壓身,他裝傻充愣,反問她:“蔣成這個慫貨,他什麽都說了?”

傅貞點頭,說道:“我給你看這個,因為我希望你狗咬狗咬死他。你根本不認得俞皎,要殺她還是蔣成的意思。”

她會為自己說話,段樓天滿面的驚異,傅貞一走,他便恢複了麻木。

傅貞說的,他一個字都不信。連個标點符號都不信。

憑他的罪.名,死刑已經不可逆轉,他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悠閑的一個人。他不急,什麽都逼不到他。

蔣成的信件寄到家門,那時傅貞在家裏和外教做對話練習,看到封面上蔣成兩個字,她很快拿它墊杯底。

語言學習的時間過去,她又讀了一會兒專業書,然後拎着冰箱裏杜默知昨晚自己做的便當,打着送愛心便當的旗號請他吃剩飯。

在公司門前,有娛記偷拍她,她禮貌地回了那人一個笑容,那人得寸進尺,大膽地到她身邊。

“你與杜默知的公司有什麽合作關系嗎?”娛記難得旁敲側擊,傅貞卻說:“我來是私事。”嘴邊笑意抹都抹不平,任誰看都在戀愛中。

記者揣着一肚子腹稿心滿意足,也沒再多加糾纏。傅貞徑直坐電梯,到了杜默知的辦公區。

傅貞很少闖入他的工作環境,被工作人員領到他辦公室門口,傅貞停下來看了他很久。

他穿着一身休閑裝,領口松松耷拉下來。室內的空調開得比較足,他應該覺得熱。

杜默知翻着文件,時不時在電腦上查收什麽,他的休息就是拿起手邊的劇本一邊讀一邊喝茶。俨然一副工作狂的樣子。

傅貞一直站到腿酸。好像她什麽都不用做,靜默注視他的時間也能演化成幸福。

身邊的人陸陸續續去吃午餐,傅貞叩門推開她與杜默知之間的隔閡。

開口的同時良心發現改變了說辭,“一起去吃飯。”

她背手将餐盒藏在身後。

見到她的那刻,那個人放下劇本,毫不猶豫走過來牽住了她的手。

“好。”他彎着眼眉,眼中似乎容納了整條銀河,璀璨生輝。

飯後,杜默知又投身工作,傅貞假裝離開了,其實躲在了公司的休息室。

蔣成的信件,寫了太多的自說自話。

讀完,她其實很想丢了它,但上面是蔣成的親筆,很多句子已經可以當成呈堂證供,所以她只能将它折好了塞回信封。

蔣成将自己形容得無辜。騙.婚被他說成了“年青氣盛不懂取舍”,協助殺人被他說成了“昏頭昏腦為虎作伥”。他說良心不安,要主動向法庭自證,一字一句其實都是推脫。他唯一心懷抱歉的,與她一點沾不上邊。他說了廉價的“對不起”,也許只是受不了幾晚的夢魇。

她對蔣成,早就失望透頂。也是因此,她才會主動找上段樓天。

蔣成的自首讓案子重新啓動了調查,能走到哪一步還要看段樓天。

準備出國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等待。

臨行前一天,傅貞在超市接到杜默知的電話。

段樓天對蔣成的滿盤推诿嗤之以鼻,他坦白自己存儲卡中有一張俞皎的瀕死照片,還幫着調查人員找到了他與蔣成的交易記錄。當初俞皎摔倒,他拆掉浴室上的金屬雜物架往她腦後補了一記,他坦白了兇.器的所在,竟然就随手扔在家中的雜物間!

這兩個人,一個都沒有逃過。每一個都有罪。

“你瘋了!”法庭上擦肩而過,蔣成向段樓天嘶吼。

段樓天扯着嘴角,笑了笑。他才沒瘋,他就是覺得自己被蔣成一個慫貨利用太沒意思了。

殺人了就是殺人了,有什麽不好承認。那麽後悔,當時也沒見蔣成阻止得多堅決。

等着旁人幫自己做完決定,就好扮演無辜,置身事外了。他就看不慣蔣成如此。

那天傅貞來找他,他本沒有放在心上。事後回味起來,那時,傅貞就猜準了蔣成的秉性,提前來看他這個臨時隊友而已。

狗咬狗啊。地獄孤單,怎麽能是他獨享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陳年的番外,時間節點在傅貞決定上訴以前。

【番外】

俞皎又泡在了水裏,口鼻被冷水浸透,盡管她面對生活已無所畏懼,夢中死亡迫近的恐懼感卻真實又淩厲。

是的,她覺得那是一個夢。

變成另外一個女孩,與杜默知相戀。

“滴滴滴……”儀器的提示音響個不停。

她聽見杜默知壓抑的憤怒的聲音,他在和某個人推搡。

“她目前需要靜養,請你出去。”

“她是我老婆!”那個男人的聲音一出,俞皎的汗毛都立起來,明明是躺在溫暖的被褥裏,身上還籠着一股抹不去的濕涼。

什麽老婆!生前協議離婚的合同都準備好了,就要上法庭了,這幾個字虧他說得出口!更何況,她已是傅貞了,蔣成又是哪根線搭錯,來胡鬧?

她的腦子裝了一堆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模糊記得蔣成明明已進了看守所,可偏偏蔣成的聲音魔音一樣鑿着她的腦袋,讓她心煩意亂。

“你住嘴!”又氣又急,俞皎脫口而出。把這四個字铿锵有聲抛出來,她哆嗦着眼皮,有些愣了。眼睛睜不大開,有朦胧的光亮蹿進眼裏,刺激得她眼角濕潤。

一直到,手上的觸感一點點變得清晰,眼睛也逐漸适應了面前的光亮,俞皎才張開了眼。杜默知站在她床邊呆愣愣看着她,那雙眼裏有驚喜,還有驚慌和逃避。而蔣成和杜默知隔了一拳站立,對着她笑得谄媚像個白癡。

是啊,他原本是失手誤傷她,她沒死,他就覺得自己一點兒沒錯。這次他沒有買來幫兇處理她的“屍.體”,大概他心裏還認為,她能被他哄回去,繼續當他的妻子,給他生子養子,任勞任怨不求回報。

所以……蔣成笑了,她也笑了。

“你,滾出去。”她的聲音很平靜,臉上甚至還含着笑。

這是她的夢嗎?好奇怪的夢。俞皎不知道她為什麽還會夢到蔣成,不過視線落到杜默知身上,一下子又變得溫柔起來。

管他什麽蔣成呢,有杜默知就好啦。

上一世蔣成沒擔當沒魄力,為了掩飾意外折騰出一堆破爛攤子,他雖然不是有意殺她,但她是真的不想再看到他。這是她自己的夢,理應該要随心所欲的。

“阿知,幫我把他趕出去好不好。”

杜默知對她言聽計從,她這麽說,他甚至沒有猶豫。仗着年輕,捉小雞一樣扯着蔣成的衣領将他扔到門外,他反鎖了病房。

一步一步往俞皎走過去,不知為何會心生緊張。也許因為,分隔幾個月,她又生死關口走了一回,俞皎已經不是他記憶中的樣子了。

“阿知。”她又喊他,他便坐到她床邊。

病中的女人抓住他的衣領,氣喘籲籲往他身上攀,揪着他的衣領冷不丁就襲擊了他的嘴唇。

她感慨說:“有你在我身邊真好啊。”

杜默知摸了摸嘴唇上病人慘淡的餘溫,像是做了場夢。

夢裏,他等到戀人回心意轉。

大概夢裏還有什麽,他記不清了。那大約,會催他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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