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祝南星沒想着完蛋了, 畢竟大庭廣衆之下, 她不相信這兩個人會對她做什麽。
可她怕祁賀看見,怕祁賀被激怒,怕祁賀惹事。
“對、對不起。”祝南星一把拽住周舒彤, 阻止周舒彤去叫人。
周舒彤被祝南星拽了一下才忽然反應過來,這明明是一件小事,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小事化了,而不是惹是生非。
這麽一想,她忽然看了祝南星一眼。
不知道祝南星是不是也是這麽想的,如果是, 那她真的很驚訝了。
不知何時,祝南星也學會透過現象看本質了。
“一次兩次只說對不起。”紅頭發的人笑了聲, “沒聽過那句話?對不起有用要警察幹什麽?”
祝南星心一沉,啞然。
“那不然你還想怎樣?”身後響起粗犷的聲音。
祝南星一頓, 驚訝地回頭。
這個胖子學弟居然……反駁紅頭發?
她還以為他們是一起的。
“你一個大男人也好意思為難女生?”胖子推開祝南星, 站在了祝南星和周舒彤前面。
他個子高,又壯,高大威猛的樣子讓紅頭發混混忍不住後退了一下。
單人較勁,他的大腿都沒眼前這胖子的胳膊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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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誰啊?”紅頭發混混不甘示弱, 把已經不成樣子的料碗往臺子上用力一放,不屑地擡起下巴,“沒你事一邊玩蛋兒去!”
胖子巍然不動,“不好意思, 我是她們學弟。”
“喲,想玩英雄救美咯?”紅頭發混混轉身,好像是要搬救兵。
祝南星慌了一下,拽了拽胖子學弟的衣服,“你們不認識嗎?”
“認識毛啊。”胖子學弟比那混混語氣還拽,“我就瞧不起這種亂七八糟的人,沒事,你們別擔心,我們班好多兄弟都在這呢。”
他說着掏出手機就要打電話。
祝南星又拽了一下,“沒事,這店裏人那麽多,他們應該不會鬧事的。”
胖子學弟大概看出祝南星不想把事鬧大了,想了想,“那我送你們回包間。”
“謝謝。”祝南星點頭。
周舒彤圍觀了有一會兒,“诶,學弟,認識我嗎?”
胖子學弟想都不想就點頭,“認識啊,高二的嘛。”
“喲,膽子不小嘛。”周舒彤現在知道胖子學弟是好人,心就放下了,“剛剛挺帥嘛,比打球時撞人帥多了。”
胖子學弟聞聲尴尬了一下,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說:“我們平時打球撞慣了。”
“下次注意就行了昂。”周舒彤擺譜似的擺擺手,“再過幾個月我們就高三了,以後學校可是我們罩着你們呢。”
胖子學弟笑呵呵地,“是是是。”
包間裏,祁賀他們看到與祝南星周舒彤一起過來的胖子,紛紛一愣。
“我靠!咋了?”孫楊咋咋呼呼地站起來。
周舒彤走上去把他摁回椅子上,“剛剛學弟幫我們化解了危難,現在風度翩翩的送我們回來。”
“啊?”孫楊懵了,“什麽危難?”
“這不重要,先謝過學弟!”周舒彤端端正正抱了個拳。
胖子學弟“噗嗤”一聲樂了,擺擺手說了句“不客氣”,轉身走了。
這時,祝南星也跟着坐下了,祁賀轉過頭看她,“怎麽了?”
祝南星思考了一下,還是說了,“剛剛遇到那個人了,就上次開學的時候,攔我的紅頭發的人,我不小心撞到他了。”
“你沒事吧?”祁賀不問後面的事,只關心祝南星。
祝南星搖了搖頭,“我沒事,就是……”
祝南星咬了咬唇,“就是有點擔心他會找事。”
“找事我們扛着。”祁賀态度無所謂,“我認識那幾個人,沒事。”
“誰啊賀哥?”孫楊好奇地問。
“就整天在我們學校附近溜達的七彩怪物。”這幾個人周舒彤也見過,“都什麽年代了,一個個還整的滿身非主流。”
“哦,那幾個啊。”李浩說,“我聽說過,好像是農村來的,以前在理發店做事,後來因為偷竊被老板趕出來了,經常打劫學生,我們學校以前好像不少人被打劫過。”
“後來呢?”孫楊問,“诶我怎麽不知道?”
“後來好像跟着高山了吧?我也不太清楚。”李浩說,“以前你還是乖寶寶呢。”
孫楊:“那你怎麽知道?”
李浩頓了一下,吞吞吐吐沒說什麽。
孫楊眼睛一睜,“哈!被打劫的就是你!”
李浩臉色難看,“滾!說的好像你沒有過一樣。”
孫楊得意洋洋,不放在心上,“那老子已經算過賬了。”
“吃飯!”周舒彤聽不下去了,讓他們閉嘴,然後對祝南星說,“沒事,大不了報警,別擔心。”
祝南星“嗯”了一聲,低下了頭。
外面好像确實一直沒什麽情況,直到吃飯吃到一半,祁賀要去上洗手間。
祝南星一直心慌,看到祁賀站起來,條件反射一樣也跟着站了起來。
祁賀嗤笑一聲,挑着眼尾說:“一起?”
祝南星打了他一下,“碰到他們也別糾纏。”
祁賀垂眼淡淡“嗯”了一聲,擡手揉了揉祝南星的頭發,才慢悠悠地往大廳走。
前後沒有五分鐘,大廳忽然發生了躁動。
祝南星幾乎是立刻就站了起來,可也只是站了起來。
她雙手摁在桌子上,手指發抖,雙腿發軟。
連視線都開始恍惚。
“我去看看。”李浩反應最快,扔了筷子就往外跑。
路過祝南星的時候,不小心撞了下她的肩膀。
祝南星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一樣,眼睛一睜,跟着李浩往外跑。
她跑得太突然,周舒彤抓都抓不住。
“趕緊趕緊!”周舒彤坐在最裏邊,往外跑一點也不方便,“快點出去啊卧槽!”
孫楊也是慌起來岔子多,一會兒踢到桌子腿,一會兒砰倒了椅子。
兩個人跌跌撞撞跑出去,順着人群朝洗手間方向跑。
扒開人群,祝南星看到眼前的慌亂,驚恐地睜了睜眼睛。
噪雜的環境,圍觀的人群看戲的表情,以及地上狼藉一片的碎玻璃碴子。
角落裏,有一小片血跡,滴滴答答,一路延伸到男洗手間裏。
恐懼像深海,淹沒了祝南星。
她說不出話,只能扶着牆,彎腰喘氣。
就在這時,從男洗手間忽然跑出來一個人,他捂着頭,刺目的血順着他的胳膊滴在地上。
是胖子學弟。
祝南星強撐着跑過去,她想抓學弟,卻又不敢抓。
血已經流了他半臉,看上去可怖至極。
祝南星吓出了哭腔,“祁、祁賀呢?”
胖子學弟身子晃了一下,幸虧這時孫楊趕過來,連忙扶住。
“祁賀還在裏面。”胖子學弟一般力氣都壓在了孫楊身上,“可以先報警了。”
話落,祝南星聽到了警笛聲。
由遠到近,越來越清晰。
祝南星快哭了,她嘴唇咬得發白,扭頭就往男洗手間去。
哪知剛一轉身,就被一股力拽到了一邊。
她先是一愣,随後鼻尖滿滿的全是熟悉的味道。
兩三廟後,祝南星整個人像直接軟掉一樣,她雙臂摟緊了,攀附着他。
“你吓死我了。”眼淚奪眶而出,有驚無險的慶幸讓祝南星幾乎說不出話。
祁賀下巴放在祝南星頭頂,任由她把自己勒得很緊。
他親吻她的頭頂,無聲地安撫她。
這時,警察沖了進來。
周圍有小孩驚慌無措的哭聲,以及店內服務員打電話給老板的聲音。
一時間耳邊噪雜萬分。
祝南星這才松開祁賀,她紅着眼睛,臉上還有淚,抽噎着問:“你沒事吧?”
祁賀搖頭。
祝南星往後退了一步,兩個人距離拉開,她上上下下看了祁賀一眼,看到他并沒有什麽傷以後,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氣憤。
“你不是答應我不惹事嗎?”祝南星擦了眼淚,語氣很平淡地問。
她視線平視祁賀,整個人忽然從巨大的慌張中冷靜了下來。
當情緒沖淡,理智變會奪回主導。
實不相瞞祝南星有些失望,為什麽一定要把事情鬧那麽大呢。
為什麽他就不會考慮別人,為什麽他不能想想她。
祁賀張了張嘴,還沒出聲,就有警察過來。
“有你嗎?”警察語氣不善。
祝南星盯着祁賀,兩三秒後,她看到他點了點頭。
緊接着,紅頭發混混也從洗手間走了出來。
他狀态比胖子學弟好多了,之後陸陸續續又出來了兩個人,每一個人都沒有受傷。
警察打眼掃了一眼,“全部帶走!”
祝南星眼睜睜看着祁賀上了警車,一句話也沒說。
而祁賀,也沒有給她一個安撫性的眼神。
“情況怎樣我們還不清楚呢。”周舒彤安慰祝南星,“這頂多按聚衆打鬧處理,都不會過夜的。”
孫楊點頭附和,“而且明顯我方弱勢,反正洗手間沒有攝像頭,到時候還不是看我們賀哥怎麽說。”
祝南星垂下眼眸,沒說什麽。
店裏,熱鬧散去,服務員安撫了衆人,營業繼續。
其中一個包間裏,坐着一男一女。
都是十幾歲的學生樣子。
“天哪!居然是祁賀。”安怡捂着嘴,“堂哥,你快看那個,就是我們班那個轉校生。”
“哦。”安辰沒怎麽吃飯,一直在喝水,“學生也可以打架?”
“不可以吧。”安怡說,“反正我們學校不可以,萬一被校長知道,估計得開除。”
“不過——”安怡想了想,“可能遇到祁賀就不一定了,祁賀成績特別好,我是我們班課代表,從來沒收過他的作業,但是他每次考試都是我們班第一名。诶,沒辦法,天生的聰明優秀,我們比不上哦。”
話落,杯子掉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安怡吓了一跳,“哎喲我滴哥,你慢點好不好。”
安辰斂眸,頭頂的光在他臉上斂了一半陰影,“不小心。”
“诶哥,你怎麽有興趣來我們這了?”安怡說,“不過嬸嬸也很放心了,居然敢讓你來。”
“為什麽不敢?”安辰忽然擡頭,提唇笑了下,“我又沒什麽事。”
安怡聽到這,眼珠子轉了轉,猶豫着開口,“哥,我聽說,小叔帶你去那個醫院檢查了是嗎?”
安辰聞聲手一頓,小聲地笑了下,“他整天疑神疑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也是。”安怡嘟嘟囔囔,繼續吃飯。
關于祁賀出事,祝南星回到家一個字也沒說。
晚上九點多,祝镹肆應酬回來,沒看到祁賀,還以為他已經睡下了,“祁賀睡了?”
祝南星打馬虎一樣“嗯”了一聲,端着熱水往樓上走,“我先上去了,今天好累。”
“好,早點休息。”祝镹肆沒有懷疑。
晚上十點,祝南星聽到了有人打開大門的聲音。
心裏松了一口氣的同時,祝南星趕緊從床上跑下來把房間門關上。
她本來怕聽到祁賀回來的聲音,特意把房間門開着了。
關上的同時還不忘反鎖上,祝南星沒再上|床,而是在地上坐着,手裏拿着手機,調成了靜音。
這些都是周舒彤教她的。
樓梯響起了腳步聲,沒有故意放輕聲音,像是一點也不怕被人抓到晚歸。
此刻,祝南星只能慶幸,祝镹肆今天喝了酒,這會兒早就該睡了。
而程寧亦向來睡得早,房間隔音也很好。
祝南星一邊松了口氣,一邊一個人生悶氣。
祁賀這麽做,就好像在告訴她,他根本就無所謂今天惹沒惹事。
他總是這個态度,好像不在乎全世界。
“當當當——”
有序清脆的敲門聲響起。
祝南星抱着膝蓋,假裝什麽也沒聽見,不說話。
她眉眼低垂,滿臉的憔悴。
不知道為什麽,祁賀就是能猜到祝南星可能就坐在門口。
她嬌柔弱小,卻挺直了背,在等他。
“祝南星…”祁賀出了聲。
安靜的夜晚,他聲音低沉,像是很疲累。
他輕輕地喊她的名字,卻沒有真的需要她回應什麽。
“對不起。”他又說。
而此時的祝南星,早已經淚流滿面。
她把臉埋進膝蓋,一抽一抽地哭。
她明明沒有出聲,他卻知道她在聽,這種無言的默契,讓祝南星眼熱。
“我今天沒惹事。”祁賀笑了下,腦袋輕輕靠在門上,他仰着脖子,眼睛卻是閉着的。
眼前閃過少女黑色的眼睛,以及眼眶漫出的熱淚。
想到這裏,祁賀輕輕扯唇笑了一下,“我怎麽老是讓你哭啊。”
祝南星還以為他猜出了自己現在在哭,哪怕知道祁賀此時此刻看不見,也要倔強地抹掉眼淚,“我沒有。”
“喲,理我了?”祁賀語氣上揚,又是那個桀骜不馴的少年。
好像剛剛的柔軟的都是刻意地示弱。
“你為什麽說你今天沒有惹事啊。”祝南星問祁賀。
祁賀:“我真沒有,是那個學弟和紅毛打起來了,我去攔一下。”
“就這樣?”祝南星半信半疑。
“不信你去問警察叔叔?”祁賀笑出聲。
祝南星“哼”了一聲,感覺自己好像沒那麽氣了。
“氣消了?”祁賀試探地問。
祝南星才沒有,冷哼一聲:“你跪着吧!我是不會給你開門的!”
祁賀被狠狠噎了一下,“……你能不能少看點電視劇,這話都是老婆說給老公聽的。”
祝南星聽了臉一熱,話反正是收不回來了。
她站起來,猝不及防打開門。
祁賀完全沒想到,直接往後倒去。
上半身在房間裏,兩條腿卻在走廊。
祁賀:“……”
祝南星看着忽然笑出聲,最後直接蹲在地上笑。
祁賀幹脆不起來,雙臂枕在腦後,看着祝南星笑。
兩個人,一個在地上躺着,一個在地上蹲着。
四目對視,同樣漆黑的眼睛,全是彼此。
打破這畫面的是祁賀的一通電話。
祝南星思緒回歸,先是一愣,随即紅着臉往旁邊走。
她盤着腿坐在床上,假裝若無其事地玩手機。
祁賀也從地上起來,看了眼來電,沉默片刻,又擡頭看了看祝南星,并沒有走出去接。
剛點了“接通”,還沒來得及送到耳邊,兩個人同時聽到了吼聲。
“祁賀!安辰去找你了?你想幹什麽?”趙芸尖銳的聲音傳來,“你為什麽不能讓媽媽好好生活!”
這話說的太有歧義,讓祝南星忍不住皺起了眉。
她滿目關切地看着祁賀,心裏很是擔心。
“你快告訴我安辰在哪!祁賀,你知道你弟弟精神不太好,自從去年出了那個事,他一直狀态不好,我們已經在努力看醫生了,你就不要再招惹他好不好。”趙芸幾乎哭了。
這幾天,祁賀在做什麽,又在哪,祝南星很清楚。
所以趙芸這種不管不顧只知道質問的态度讓她很不舒服,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
卻被祁賀冰冷的聲音打斷。
“趙芸,你真有意思。”祁賀冷笑了一聲,“從你和我爸離婚以後,哪一次不是你兒子來招惹我?我又哪一次真的做過什麽?是,你兒子精神有問題,他是去年才開始精神不好嗎?他一直精神都不好!”
“你!”趙芸不想在這個時候和他吵,“你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見到安辰,他可是你弟弟!”
“沒有。”祁賀聲音幾乎沒有任何感情,“還有,他不是我弟弟。”
挂斷電話以後,房間裏重新陷入安靜。
窗外有風聲,聲音又低又輕,隔着窗戶,漸漸安撫了人躁動的心。
良久,祁賀才過來。
路過牆壁上的開關時,他擡手關上了燈。
猝不及防,房間陷入黑暗。
祝南星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腳步聲就在眼前,她雖然看不到,卻能感受到。
祁賀停在了床前,坐在了床前的地毯上。
他後背靠在床沿上,也碰到了祝南星的腳。
等漸漸适應了黑暗,房間裏透着月光,模模糊糊的能看到祁賀的身影。
他單手撐着太陽穴,歪着頭往外看。
月光輕輕飄在他頭頂,給他黑色的頭發染了一層銀色。
肩頭有碎掉的光,像星星落在了肩頭。
“祁賀……”祝南星感覺祁賀應該很難受。
他越是沉默,就越是難受。
“安辰以前不叫安辰,他姓祁。”祁賀忽然開口,黑夜裏,他聲音很低,“小時候,他很粘我,他從出生身體就不好,每天都喝各種藥,每次換季都住院,一住就要住半個月。”
那個時候祁賀也不過才上小學,他很少出去玩,因為他要帶着弟弟玩。
他上學的時候也很認真,因為祁辰不上學,他要負責教他。
後來不知道為什麽他爸媽就離婚了,還說什麽祁辰不是祁家的人,是他媽媽和別人生的孩子。
從那以後,他就沒見過祁辰。
大概是他初二那年吧,他朋友打架受傷住院,他閑着沒事就去看看,卻遇到了祁辰。
那個時候,祁辰已經坐上了輪椅,整個人瘦脫了相。
他穿着病服,在窗口待着。
時隔兩年,再次見面。
祁賀的情緒波動很嚴重,他走過去,問祁辰發生了什麽。
祁辰卻用陰狠的目光瞪他,他低吼,“還不是你沒有用!你為什麽不救我!只有你能救我你知不知道!”
醫院安靜,稍微有一些動靜就會被制止。
祁賀還沒弄明白到底怎麽回事,一大批醫生和護士就把祁辰弄回了病房。
祁賀只是想了解一下他的病情,護士卻只是簡單的說:“他有輕微狂躁症,還有臆想症。”
以及,被迫害妄想症。
祁賀接受不了,就在醫院等,他等了一天才等到趙芸。
趙芸看到他像是見到了鬼,表情很精彩,什麽也不說地就趕走了他。
後來,祁賀才知道,祁辰的病在骨血上。
倘若祁賀和祁辰是親兄弟,祁賀便能救他。
可惜,他們不是。
都是一樣的家庭出生,甚至在最開始的認知裏,連父母都是一樣。
為什麽上天那麽不公平,給了他殘敗的身體,還送給了他畸形的父母愛。
祁辰瘋狂地嫉妒祁賀,發瘋一樣覺得是祁賀奪走了他的一切。
所以他要奪走祁賀的一切,奪不走的,就毀掉。
從那以後,祁辰便開始陰魂不散。
起初,祁賀沒有任何憎惡,直到胡溪那件事,祁賀真正意識到,那個祁辰早就沒了。
現在折磨他的,是安辰。
這些事情,祁賀才是真真正正的當事人,而祝南星只是一個旁觀者,卻忍不住眼紅,落淚。
心疼。
祁賀又做錯了什麽?
可祁辰又做錯了什麽?
犯錯的,明明是這些大人。
而買單的,确實他們這些涉世未深的小朋友。
“祁賀。”
祝南星下床,走到祁賀跟前,她原本只是想安慰一下他,卻被祁賀拽的跪在了地上。
地上有地毯,并不疼。
祝南星只是單純地踉跄了一下,很快直起上身。
下一秒,僵住。
而祁賀,默不作聲地抱住了她。
他的頭,貼在她肚子上,像個孩子。
他抱着盈盈一握的腰,呼吸漸漸變重。
祝南星只是僵了數秒,很快便放松下來。
她一下一下摸着祁賀的頭,良久才極其認真地說:“沒關系呀祁賀,我以後會好好疼你的。”
因為一句話,祁賀硬生生紅了眼眶。
他壓抑地咽了咽喉嚨,半晌才把祝南星摟得更緊。
關于火鍋店打人,最終因為祁賀的敞開心扉翻篇。
從那以後,祝南星和祁賀的相處狀态恢複如初。祁賀每天樂此不疲地逗祝南星,祝南星每天想着法讨好祁賀,用盡渾身解數找他補課。
波折悄無聲息地過去,他麽倆好像回到了從前,又好像比以前多了點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這天,祝南星如常先寫別的作業,然後看數據試卷。
簡單的題目只是看了一遍,沒動筆。
先寫難題,一直到房門被敲響。
祝南星頭也沒擡,“進來。”
祁賀胳膊肘壓下門把手,用肩膀推開門,走進來以後,“過來關門。”
祝南星心想你都開門了怎麽還讓我去關門,回頭一看,祁賀手裏端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有切好的水果,還有一杯牛奶一杯白開水。
“怎麽帶那麽多東西?”祝南星起身幫忙。
祁賀躲開,腳尖踢了踢祝南星,“去關門。”
祝南星“哦”了一聲轉身關門。
祁賀把東西放在桌子上,輕車熟路地拉過來一把椅子。
他不喜歡老老實實坐着,就反向坐着,手臂搭在椅背上,不老實地晃着椅子。
“你別摔着了。”每次看到祁賀這樣她都要提醒一下。
祁賀捏了個葡萄丢在嘴裏,修長的手指随便翻了翻桌子上的試卷,漫不經心地說:“這套試卷挺難的。”
“是好難。”祝南星噘着嘴,捧着牛奶說,“往常都是倒數第三大題有些困難,但琢磨琢磨還能做出來,今天都倒數第四題就有些難了。”
祁賀掀眸看了她一眼,少女頭發随便挽成了麻花,一邊一個垂在胸前。
以前不會紮頭發的短發少女不知何時已經長成了會編頭發的長發姑娘。
視線輕輕掠過她挺翹的鼻尖,上面有一層薄薄的汗。
而她的嘴邊,已經沾上了奶漬。
“喂。”祁賀喊了一聲。
祝南星雙眼懵态地扭頭。
“你喝我牛奶幹什麽?”祁賀挑着眉,眉尾一絲挑逗意味,“我說給你了嗎?”
“啊?”祝南星看了看自己手裏的牛奶,又看了看旁邊的白開水,“你的在那邊呢。”
“那不是我的。”祁賀伸手去奪。
祝南星軟若無骨的手摁在祁賀臉上,嗔笑道:“你走開。”
兩個人鬧了好一會兒才靜下心去寫試卷。
四道大題,一直講到淩晨才結束。
祁賀離開的時候祝南星困地眼睛都睜不開了,她懵懵地站起來去送祁賀。
祁賀沒動,坐在椅子上,仰頭看祝南星。
祝南星迷迷糊糊的,“你不回去哦?”
“昂。”祁賀笑,“睡你地上啊。”
“哦,那你睡吧。”祝南星沒有任何警惕意識,轉身就往床上爬。
等她爬上了床,被子都蓋好了。
祁賀才走過來,他唇角挂着一抹寵溺的笑,眼尾斂出夏夜的溫柔。
輕手輕腳走到床邊,俯身,彎腰,聲音很低,“祝南星?”
祝南星睜開朦胧的眼睛。
入目是祁賀黑色的眼睛,又深又濕,發光發亮。
他在笑,漂亮的驚人。
耳邊響起他低沉的聲音,鼻尖掠過淡淡的煙草味。
“生日快樂。”
“快點成年吧。”
祝南星實在太困,聲音很輕地“嘤咛”了一聲,仿佛已經做出了回應。
祁賀擡手關了燈,在床邊待了好一會兒。
他始終盯着她柔軟的唇,好久好久,也沒舍得做出任何行動。
再等等吧。他想。不着急。
他養大的小姑娘,不管什麽時候,都是他的。
第二天,祝南星被鬧鐘吵醒。
醒來門就推開了,祝玖肆像往常一樣收拾書包。
祝南星翻了個身,趴在床上繼續睡。
祝玖肆催促道:“別睡了,你媽今天親自下廚,做了不少好吃的,你們倆帶到學校去,中午回來早點。”
祝南星“嗯”了一聲,掙紮着從枕頭裏出來。
忽然臉一歪,摔在了一旁。
臉頰被什麽東西咯了一下,她睜開眼睛,看到是一塊石頭。
只不過,不是普通的石頭。
模樣呈水滴狀,晶瑩剔透,質地圓滑。
乍一看,仿佛真的是一滴水。
再仔細一看,祝南星才看到裏面的端倪。
石頭中央有小氣泡一樣的東西,不仔細看還看不到。
祝南星大早上還有些懵,等反應過來,立刻笑得燦爛。
“爸!”祝南星忽然跳下床,摟住祝玖肆,“我十七啦!”
祝玖肆笑着點頭,“是是是,十七了!明年就是大人了。”
“哈哈!”祝南星難得今天沒有起床氣,洗漱完畢就沖到了樓下。
此時祁賀已經在餐桌胖坐着,他一邊劃拉着手機一邊吃飯。
“祁賀,中午早點回。”程寧亦說。
“好。”
祁賀擡頭看到祝南星,唇角一揚,卻沒說話。
祝南星笑眯眯地湊過去,小聲地說:“謝謝。”
程寧亦注意到這,不禁笑出聲,“你倆說什麽悄悄話呢?”
“不告訴你!”祝南星歪着頭笑。
“哎喲,都有小秘密了。”程寧亦問祁賀,“你做了什麽我家女兒謝謝你啊?”
“送了她生日禮物。”祁賀如實招來。
程寧亦點點頭,“挺有心。”
“那是。”祝南星口中是難以遮掩的驕傲。
程寧亦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我誇一句他,瞧把你給驕傲的。”
祝南星沒聽出程寧亦的話中話,還傻兮兮地說:“都是一家人,你誇他,四舍五入就是誇我。”
程寧亦無奈地笑着搖頭。
而祁賀則是低着頭,默不作聲地吃飯。
出門前,程寧亦喊住祁賀,“明天周末,我們出去玩玩。”
祁賀點頭,“好。”
祝南星奇怪,“我媽為什麽給你說?”
祁賀斜睨了她一眼,“因為你傻。”
祝南星:“……”
愣了兩三秒,祝南星忽然跳起來,她不管不顧地去撓祁賀,“啊!生日不能罵我,不然我會被人罵一年的!”
祁賀笑着躲,“我這是實話實說。”
“呀!”
兩個人一路打鬧到學校。
大早上,祝南星剛推開教室就被周舒彤撲了個滿懷,周舒彤笑眯眯地捏了捏祝南星的臉,“我滴寶,生日快樂啊。”
祝南星笑眯眯地伸手,“生日快來,禮物拿來。”
“嘶。”周舒彤去捏祝南星的腰,“有你這麽明目張膽的嗎?”
祝南星今天高興,小動作不少,聽到這話一時間搖頭晃腦地說:“今天我是壽星,你們都要寵着我。”
她說着歪頭去問祁賀,“是不是,是不是?”
祁賀短促地笑了一聲,擡手把她的臉推到一邊,語氣敷衍至極,“是是是,一輩子都寵着你。”
祝南星聽到覺得心裏美滋滋的。
而在祝南星看不到的角度,周舒彤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祁賀雖然語氣敷衍,但眼神那叫一個寵溺啊。
啧啧啧,大早上虐狗,真他娘的不道德!
祝南星雖然人緣還不錯,但是與大多數人都是點頭之交,真正意義上的好朋友也就這幾個。
所以生日禮物也沒收多少,但是每一個,都能看出來很用心。
幾個人紛紛像顯擺一樣送了禮物,孫楊看熱鬧不嫌事大,“賀哥,你送了什麽啊?”
祁賀往牆上一靠,笑得很壞。
祝南星正要說他已經送過了,忽然聽到祁賀說:“別急啊,馬上就掏出來。”
他這一說,衆人紛紛投去好奇的目光。
連祝南星也是。
結果,衆目睽睽之下,祁賀掏出了基本又大又厚的書。
他站起來,微微彎腰,雙手奉上,“下次好好考,專門給你挑的。”
祝南星眨了眨眼睛,懵了。
周舒彤最先反應過來,捶着桌子大笑。
緊接着孫楊也開始了,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孫楊:“賀哥,牛逼啊賀哥。”
周舒彤又是豎拇指又是抱拳頭,“服!服了!”
祝南星不明白祁賀為什麽這麽做,但還是畢恭畢敬地說了句,“謝謝。”
祁賀滿意地摸了摸祝南星的頭,“乖啊,好好考試,和哥哥一起上北大啊。”
祝南星“啊”了一聲,“你不覺得清華更好嗎?”
周舒彤嘴角一抽,“我覺得複旦才好。”
孫楊一臉默然地搖頭,“事實上,我覺得家裏蹲才更适合我。”
李浩認真地接:“什麽系?屋裏系。”
“完美。”孫楊打了個響指。
這時,樓下響起了高三學生們集體喊口號
高二學期馬上就要結束了,課程越來越緊,很多課本甚至已經講完了,提前進入了複習。
高三已經的學生已經開始最後的沖刺,緊張的氣氛也讓高二的學生緊張起來。
如果放在以前,祝南星鐵定要哭。
不過有了祁賀,她壓力就輕一點。
邏輯性比較強的科目,她都會提前解決問題,這樣上課的時候也能跟上老師的節奏。
“我靠!最後一題也寫了?”周舒彤無意間瞄到祝南星的試卷,再看看自己空白的試卷,嫉妒得發瘋,“你問問祁老師有沒有考慮辦個沖刺班,我一定好好學習,尊師重道。”
祝南星:“你不是數學挺好的嗎?”
“那也架不住試卷越來越難啊。”周舒彤抱怨,“娘的一個高考,整的跟過鬼門關似的。”
祝南星笑,“放松放松,壓力別那麽大啊。”
周舒彤對祝南星此行為表示,“你別站着說話不腰疼,我們考不上是要回家種地的,你考不上那是要回家繼承千萬財産的。”
祝南星想了想,歪着頭說:“嗯,我驕傲了嗎?”
周舒彤:“……”
學壞了學壞了。
現在的小姑娘怎麽都學壞了!
她們倆說話向來沒顧忌,祁賀在後面聽得清清楚楚,撐着下巴,悠悠地接:“別驕傲,皇冠會掉。”
周舒彤:“……”
扭頭,冷漠道:“賀哥,這波是真的尬。你人設要崩了。”
祁賀:“……”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