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有事

雍都此刻雖有打殺之聲,但卻并無混亂之像。

秦王親政當日,拜祭天地祖宗,便回到了祈年宮。

幾乎同時,早有準備的嫪毐借太後印玺,以呂不韋刺秦王之名調動雍都守備、門下賓客,數千家仆、以及他這些年籠絡的部分戎人圍攻祈年宮。

在他看來,秦王親政完成,必然是最無戒備之時,宮中不過兩千守備,他的萬名士卒便是堆,也能堆死秦軍。

但接下來的發展卻是讓他完全想不到的。

就在他派兵圍宮之時,雍都城中竟然又湧出數千精兵,他們混跡于這次的前來的民夫之中,并未着秦軍服飾,此刻卻衣甲齊備,與祈年宮的士卒裏應外合,那簡直就是砍瓜切菜一般的殘殺。

他的“嫪毐聯軍”完全不堪一擊。

嫪毐門下賓客一見如此,瞬間便轉身逃了,雍都守軍先是被殺的一懵,然後便見秦王親自至,也很快搞清楚狀況,紛紛倒戈,不到一個時辰,這兒戲一般的圍攻便作鳥獸散,秦軍興奮地收割着人頭,血流成河,雍都城內的庶民大部分噤若寒蟬,但在弄清情況後,立即便有了計較——他一個個化身地鼠,紛紛把躲藏的嫪毐門客、家仆、還有受傷戎人揪出來,甚至來幾個來此觀禮的西戎賓客都被受了魚池之殃,幾乎被打得看不出人樣。

他們看到生面孔就覺得是逆黨,連和嫪毐說過話的都被提溜出來,不少甚至去秦室祭壇宗廟之前表達衷心——屯留的墾民才剛剛過去幾個月啊,他們一點也不想被流放蠻荒之地,不但要努力立功,還有抓住一切可能撇清關系。

嫪毐聽着手下的奏報,一時面無人色,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将雍都經營地如鐵桶一般,哪秦人恐怖如斯,他以為的鐵桶實則是泥塑的,立即領最後的幾十騎出逃,他在鹹陽還有布置,若是拿下呂不韋,再退守在河西太原郡的封地,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收到消息,宮中的秦王氣定神閑地下令追殺:“有生擒嫪毐者,賜錢百萬;殺之有屍,五十萬。”

至于追随嫪毐的賓客舍人,秦王暫時沒有下令處理,只是着人看押,稍後發落。

這小小叛亂就已經顯出秦王本身的能力,嫪毐勢力如此大,卻沒有一點軍隊調動的消息,方才如此被動。

天還未黑,這場叛亂便已步入尾聲,秦王派人以王銮車架路過流血的長街,安定民心,一路回到祈年宮,秦旗招展,銅車華蓋,萬民俯首叩拜。

然而,宮中的秦王并沒有顯得喜悅,他神色冷漠,不見喜怒,只是讓人攔住了想來見他的趙太後,聽着屬下的彙報,眉宇間越見陰鸷。

“他未曾走直出院門,而是自後院越牆而出,毫無聲響,我等發現不對,也曾追擊,但、但……”監視跟蹤的士兵說不出話,來,只是跪地叩首,聽從發落。

秦王指尖輕點着桌案,他自然知曉怪不得他們,那人若想離開,很難有人留得住他。

他甚至還想起得當年路過月氏最後一處城池時,有人垂涎阿黃馬,誣陷他偷竊貴族寶馬,将他下獄,卸了他刀箭,打為奴隸,回頭等入夜時,便被他輕易掙脫繩索,偷走裝備,帶馬離開,中途它不小心打翻火把,被守衛發現,他便順手殺了,結果又來一小隊城衛,被他殺了,引來那位貴族的數十屬下,又被他順手殺了——一直殺到那位貴族出來,等出城時,阿黃和它都非常乖巧了,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但是,不能讓他離開,現在他還未走遠,若不能一次尋到,讓他遁入山林,便是他能一統天下,也別想再揪他出來。

他也顧不上疲憊,卸了冠冕,換上便裝,吩咐了蒙毅加強戒備,便帶數名精銳将士起身。

宮中馬廄,一匹優雅美麗的黃馬無聊地與幾匹母馬親親我我,看秦皇來到,只打了個響鼻,并沒有展現什麽熱情。這匹汗血馬只渴望着主人再來帶他離開,它等了太久了,但主人就像忘記它一樣,夏花都要再開一輪了,都沒再來看它。

秦王翻身上馬,撫摸着馬兒柔韌的鬃毛,突然輕笑了一聲。

随後,他扣指成環,在唇邊吹了一聲三長一段的口哨。

阿黃幾乎是瞬間興奮起來,鼻翼扇動,呼吸急促,力圖吸入更多氣味信息,主人的味道非常新鮮,他走的是順風的方向!

這是主人在召喚我!他在叫我集合!

下一秒,汗血寶馬立時一聲長嘯,人立而起,向城外拔足狂奔而去。

身後的禁衛們大驚失色,立刻揮鞭趕上。

秦王只是拉緊缰繩,不但不緊張停馬,反而策馬揚鞭,他眉目銳利,神彩飛揚,映着夕陽餘晖,仿佛即将大勝歸來。

嚴江出城沒多久就的找到了花花——花花一般會在他留下記號的地方游蕩,不會走遠。

這些野生動物都有極為靈敏的感知,雖然不像阿黃馬那樣可以聞到幾公裏外的水味,但對自己身上的驅蟲菊氣味是非常敏感,一但感覺到,就會第一時間找來。

他在林間點燃了除蟲菊香,它不但能驅蟲,還能讓花花快速過來,這種可愛的小菊花被他從歐洲商人那帶回來,如今才剛種在隴西的土地上,不怕花花聞錯。

只是以後等除蟲菊種植範圍擴大了,就得換別的特殊香料了。

這次他等得有點久,可能是風向不對,一直過了大半個時辰,花花才從他身後的灌木裏興奮地撲出來,把他壓在地上,一顆大腦袋又舔又蹭。

他也滿足地撸起這只大貓,它有着厚厚的爪子,巨大的肉墊,軟軟白白的肚皮,和他玩時總是小心地收起利爪,還會用這大爪子拍開其它想和他玩的動物,啧,這都是貓科特有獨占欲啊。

真是太可愛了!

嚴江衣服頭發都被他弄亂了,花了好大功夫才安撫下它,讓它乖巧地把頭擱在他在懷裏,任主人順毛、把爪子和牙齒的血擦掉,再清理牙齒,弄好之後,它就是老虎裏最講究的老虎了!

他一邊給花花刷着毛,一邊想要怎麽用它去诓騙秦王。

“花花,別碰陛下的皮兜,吵醒它就麻煩了!”嚴江一把按住花花的爪子,可惜陛下白天不能出現,否則左牽黃右擎蒼,那更能刷逼格。

想想看,秦國尚黑源自秦文公當年稱自己獵到了黑龍。

要不然給花花刷個黑皮,來個天降黑虎,既可以騙陛下,又可以騙秦王,騙人道具嘛,也應該是黑的,煤炭這東西就很好啊,秦國占據陝西,這玩意儲量極大,但因為煤煙嗆人且有毒,且不好開采,所以無法推廣,畢竟現在有方便好用的木碳。

啧,要是我會做蒸汽機就好了。

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撸着花花,心裏遺憾着不能整個工業革命出來太可惜了。

所以黑煤得用什麽用處來讓秦王動心呢?

不如就說可以用來做火藥好了,嗯,火藥也不能直接用這個名字,顯得太土了,要叫“天火”更有神秘感,一硫二硝三木炭,這比例當年學過,超好記了,硫磺很好買,是一味藥。硝就更容易了,如今鹽超級貴,所以很多地方還用的是糞鹽——廁所和老房子附近的土裏有機物腐敗以後,被硝化細菌分解生成硝酸,這種硝土用水洗出硝水,再用火熬幹就是硝、鹽和鹵水。

他知道得這麽清楚是因為當年拍手藝人記錄片時找到了最正宗的“鹵水”點豆腐,結果就是一行人再短時間內都不想再看豆腐。

嗯,就煤火藥了,計劃通!

這東西也不能叫煤了,要叫“困火”,在他的仙法裏變成“天火”

嚴江站起身,想着現在就可以去準備,可以去附近村裏問有沒有熬糞鹽的,然後就可以獻給秦王了。

多麽嚴密的計劃!

“花花,我們走……”他背起行囊,招呼愛寵。

花花抖了下皮毛,慢悠悠地路在他身邊,充滿了百獸之王的霸氣。

他們從密林裏走出,卻突然聽到旁邊有殺伐之聲和馬匹的嘶吼。

“交出你的馬,我們放你性命!”一個粗悶的聲音咆哮道。

“對,還有錢財!不然就把性命留下!”這是一個尖刻的聲音。

喲,又有盜匪,可以換十金呢,配火藥的起始資金有了。

嚴江愉悅地翻出灌木,便看到兩個人一前一後圍住一名牽馬青年,其中一個是他還認識,是嫪毐的門客——這是想跑吧?

咦,這馬居然是阿黃?

那就更要幫忙了!他也不多說,彎弓搭箭,一次兩個,兩個新劫匪還未來得及轉正,就已經慘叫倒地,毫無廢話。

“不用謝,賞金給我……”他看着牽馬青年回頭,正想說你把賞金給我就可以了,卻猛然一驚,頓住話語,這居然是那個疑似趙高的男人。

對方開始還有帶着一絲愉悅的微笑,但在看清他的一刻,也瞬間僵住。

幾乎同時,旁邊傳來數匹戰馬急促的馬蹄,十數名騎士飛身而下,将那男子供衛其中,為首一位赫然是蒙毅本人,他報拳行禮,焦急道:“大王無恙否?”

“大王?”嚴江按箭的手猛然一頓,眯起了眼睛。

對方神色更不好看,那臉陰的幾乎能滴出水來,手指幾乎有些顫抖了,指着他身邊的巨大老虎,幾乎從牙縫裏嘣出一個字:“你……”

“它?它是我家花花,”嚴江冷漠地撸了老虎的脖子,花花也配合地擡起頭,一臉享受,“既然你是秦王,沒事的話,我便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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