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激動

陛下的憤怒是有事由的, 它忙了一整個白天, 醒來時卻要餓着肚子,冒着風雪找了仆人幾個時辰, 這人卻在這笙歌美酒,與美人逍遙, 完全忘記他在家裏苦等的陛下。

以為它離了他就活不了麽?

“額, 小陛你今天怎麽醒的那麽早?”嚴江心中一驚, 面上卻是連溫和的微笑都準備好了,“寶貝,我聽說這裏有遠方送來的熊掌,所以才想給你帶一份回去, 沒想到你居然找過來了……”

見案前的酒菜被掀翻, 嚴江絲毫不氣,反而伸手把旁邊李信案上的一盤肉醬油煨熊掌拿了過來,熊掌的銅盤下還放着一塊炭火, 散發着誘人的香氣。

陛下冷漠地揮翅膀掀開。

嚴江只能小心地哄着愛寵, 李信則去給朋友介紹這只鳥,說它對江兄超重要,比兒子還親, 你們體諒一下,還提起這鳥兒殺人如麻,可于千裏之外取人性命,聽得那些軍二代們一臉懷疑。

蒙毅見過老虎花花,但沒見過陛下的厲害, 便也作了證明,說這位先生極擅長禦獸。

一時間,衆二代們來了興致,一起圍觀陛下,有的還想動手去摸,被嚴江阻止了——他說我這鳥兒超記仇,脾氣比花花壞多了,一個不好你們脖子就開出窟窿了。

這讓他們更有興致,嚴江被煩得不行,又要哄家中主子,便開始轉移話題:“我這鳥兒雖然靈性,但畢竟少見,若說禦鳥,我在西方倒見過一法,極是有用,人皆可學。”

衆二代們立刻便來了興趣,也不糾纏鳥兒了,連生氣的陛下都靜下心來聽了。

“西方有一國,每逢節日便會放一種鳥兒慶祝,那鳥名為鴿,極為戀巢……”嚴江緩緩講起了鴿子在送信上的用處,說起這種鳥兒只要養熟後,經常放它出去玩,當出遠門時,将其帶在身邊,需要通信時便放飛鴿子,那是真的一日千裏,極快且不易出事,一封信從鹹陽飛到邯鄲,只要一天時間。

這可是軍中利器啊!衆二代聽得十分心動,紛紛詢問鴿子長什麽樣,要怎麽訓練,嚴江便找李信要了一張紙,拿碳畫了一張鴿子,他速寫一向不錯,抓形又準,很快便畫了好幾張,每人一張。

陛下沒有分到,便搶了蒙恬那張畫,險些被後者掐了脖子,嚴江再畫了一張才算揭過去。

嚴江一點不擔心他們找不到鴿子,這鳥兒中國也是原産地之一,而且會在以後的歷史裏被人類如雞鴨一樣漸漸馴化,在很長時間類成為人類的助手。

只是這種事情不知道要馴養多久了,有他們等的。

言談中,這些兵家子弟說得最多便是如何攻伐六國,其中趙國是重點觀注對象,趙國與秦國是同一個祖先,後來分別打拼出一番事業,但可惜的是趙國死死卡住秦國東出六國之路,幾百年了掐了無數次,同宗同祖的情分早就掐成了比深仇大恨,弄出了完璧歸趙、負荊請罪、鹬蚌相争、紙上談兵各種成語。

王贲的見解和他的父親一樣,覺得應該用優勢兵力碾壓過去,不玩虛頭巴腦。

李信則叫嚣着用一只奇兵繞過趙長城,直搗邯鄲,生擒趙王。

蒙家兄弟說要因勢而行,看對方派的是哪個将領,然後把對面趙國的各個将軍□□分析了一遍,得出的結果是李牧和廉頗比較麻煩,其它在他們手裏都是人頭,盡可用來換爵位。

楊熊比較老實,說想不出什麽辦法,我聽你們的就是。

陛下在用審視的目光聽着,一臉我就知道的模樣,仿佛是早就聽過他們的話了。

然後衆人的目光都落向了嚴江。

“我,”嚴江努力想了一下,遺憾道,“廉頗老矣,難出,若是生死存亡之跡,趙國必然調遣李牧,這位将軍大敗匈奴的戰績,秦國誰去都很難占到便宜。”

“江兄,按你的說法,我們又要被趙國阻上幾十年了?”李信皺眉道,好煩。

“不,戰場勝負,其實在廟堂之上,”嚴江回憶着歷史,細細分析着趙國的利弊,“趙與秦皆不缺名将,這點,大家認否?”

衆人都點頭,這個真不缺,相比齊燕魏韓楚,秦趙兩國的名将多得數不過來。

“是以,秦趙之争不在名将,而在君王,”嚴江舉了個例子,“長平之戰前,我秦國已有傾國而戰之心,糧草皆備,趙據地利,兩軍相持三年,百萬大軍,耗盡兩國錢糧時,秦王讓蜀地修道鋪路,又遠交諸國,用計謀讓它國不敢幹涉其中,前線秘密換上戰神白起,更親至邊境拜爵征兵。趙王呢,同時無糧,他的選擇,是換掉不願進攻的廉頗,換上趙括。”

“原來我等戰場之外,竟還有暗戰,”蒙氏兄弟第一次聽這種分析,頗覺耳目一新,“若如此,我大秦英主輩出,趙國怕是有難了。”

嚴江也只能無奈笑笑,趙國如被詛咒一樣,出來的國主一屆不如一屆,誰都救不得。

這頓飯算是吃得賓主盡歡,李信叫嚣着我們兄弟今晚一起大被同眠,被嚴江婉拒了。

他得回去給陛下做它喜歡吃的東西,還得好好安撫,晚上且難着呢。

李信哈哈大笑,表示鹹陽宮門現在已經落鎖了,除非你是拿着陛下的手令,否則你是回不去的。

好,既然這樣,嚴江無奈同意了,但陛下看起來更不開心了,順爪把想來撫摸他的楊熊抓得慘叫,更對李信躍躍欲試——攝于陛下淫威,李信終是不敢再和它獨處一室,只能認慫給嚴江另置屋室。

陛下霸占着床榻,高傲孤立的模樣像極了帝王,萌得嚴江抱他在床上滾了個滾,被翅膀打了臉也要埋頭吸貓。

陛下先還掙紮了一下,但立刻就被威脅“你不讓我吸我就去找花花”,然後帝王貓頭鷹便哼哼唧唧地妥協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絕不能讓大貓威脅它的安全。

嚴江滿意,于是親自下廚,給陛下做了皮凍,一吸凍一吸貓,大家都很滿足。

……

四月的這場寒凍完全出乎衆人意料,包括嚴江,知道會冷,但這種接近零度的冷真的就很過分了,更重要的是空氣裏濕度非常大,陰冷的氣溫讓體弱的老人孩子很難抵擋,在第二天,鹹陽就擡出去不少人。

嚴江的小課堂開在宮裏,他隔了一個簡易地爐,支了個煙囪出房頂,既可以将柴火悶燒成碳,又可以不讓學生們凍着,十分有用了。

第一天時,他的課堂很空曠,根本沒有一個人來。

他也沒心急,只是好奇秦王為什麽會忘記了這件事情。

就他所知,這位的記憶力非常強大,都不會忘記。

他坐在案前,繼續編寫自己未完的教案,過了一會,便見秦王獨自前來,坐在他的身邊。

“又遇何事?”嚴江頭也不擡。

也不知道秦王是吃錯了什麽藥,心煩的時候總會來他這邊坐,也不說話,坐會就走,仿佛是找到什麽心靈安慰一般,但看他自我調節能力也挺好的。

“有人為她求情。”秦王淡然道。

嚴江懂了,卻心說這事怎麽還沒完啊,那些給趙姬求情的人吃錯藥了麽?人家不見就不見呗,礙着你們什麽了?

他繼續聽着,這麽一點小事,不應該讓他煩惱啊。

過了一會,秦王又道:“我說,再有為太後事進谏者,戮而殺之,蒺藜其背。”

嚴江生生按斷了那支碳筆,他太清楚眼前這位是個多能說到做到的主。

“早朝上,我殺了十七個朝臣。”秦王平靜道。

“艹,”嚴江忍了又忍,終是沒忍住,一把将他撲在牆上:“你腦子抽了啊,虧大了你知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敢以太後事谏者,戮而殺之!”從蒺藜其脊肉,幹四肢而積之闕下,谏而死者前後二十七人矣——《說苑·正谏》

一共殺了二十七個,就這點來說,秦王可以說是頭鐵的典範了,從不接受誰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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