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裏
深夜,曲嬷嬷離開後,明月在屋裏一圈一圈的走着。
本來她白天時剛見過二奶奶,被二奶奶羞辱過一番,又被二奶奶身邊的鄭嬷嬷明着教導,暗着壓制了一番,心裏就相當的屈辱了。
回來後入了夜,就像往常一樣讓丫頭去找曲嬷嬷過去。
在她心裏,二奶奶再猖狂,也別不過二爺,她迫切的想讓二爺為她做主,幫着她在二奶奶面前奪回臉面,讓二奶奶知道,她明月可不是能随意輕視的人。
平日裏她也給了曲嬷嬷不少好處,同樣的,曲嬷嬷也各種給她方便,幫她向謝二爺傳話。
想要什麽,或者誰給她委屈了,就使人給曲嬷嬷說上一聲,曲嬷嬷在謝奕回來的第一時間在他面前說起,讓謝奕為她做主。
這樣也避免了直接在謝奕面前告狀,破壞在他心裏自己善良純潔,無辜忍讓的印象。
但是這一次,曲嬷嬷卻是來告訴她,讓她別和二奶奶對着幹了,老實對二奶奶低頭,還說自己再也不能幫她了,這讓明月心裏怎麽不恐慌呢。
若是就連曲嬷嬷都被二奶奶很快的整治怕了,她以後要怎麽辦?
畢竟,明月的親娘就是謝夫人身邊的管事嬷嬷,在府裏很有幾分體面,在衆多謝府下人那裏,就連大奶奶都不如呂婆子在他們那裏說話管用。
這也讓明月覺得,像曲嬷嬷這樣的管事嬷嬷,怎麽可能會怕二奶奶一個新來的主子呢。
她可是二爺的養娘啊,在二爺那裏是相當有臉的人,曲嬷嬷的男人又是謝老爺身邊有體面的人,不然之前曲嬷嬷也不會在二房趾高氣揚了。
這樣的人,就和她娘一樣,在謝府都已經是半個主子了,身邊還有小丫頭伺候,會被二奶奶這麽快就收服嗎?
真是可恨,為什麽二奶奶不是像大奶奶那樣賢惠的人呢。
明月氣的咬牙切齒的,平日裏柔弱可人的一張臉,都扭曲了。
她知道,按照規矩來說,二爺新婚期間,起碼一個月內,她一個妾室都無法見到二爺的。眼下,二爺也無法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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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華,你明兒過去給姐姐送個信兒,讓最近有時間的話來我這裏一趟。”
想了半天,明月覺得她現在迫切的需要有個人給自己出主意,幫助自己今後怎麽對付二奶奶。在大房裏地位超然,又有大爺獨子的表姐紫月,就是最好的人選。
“可是……今天鄭嬷嬷不是說過,要出去送信,和見人的話,都要和她彙報嗎?二奶奶能答應嗎?”
春華作為婢女,平時以明月深受二爺寵愛為榮,但是今天被二奶奶和鄭嬷嬷吓破了膽,特別是鄭嬷嬷,她的眼神那麽陰冷,讓春華想想都打寒顫。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敢惹二奶奶了。
“她為什麽不答應?真的面子裏子都不要了嗎?虧她還是大家小姐,這麽上不了臺面,連個妾室都容不下,她以為就憑自己是正室,就該理所應當的霸占二爺了麽?”
明月狠狠地拍了幾下春華。
“實在不行,我娘總不會不管我的。她可是夫人身邊最得力的人,二奶奶惹急了我,我向夫人那裏告一狀去。她不賢,又嫉妒,我不信夫人會不管她!她自己落下一個不賢的名聲,到時候看她還有臉出門。”
知道對這些正室夫人來說,名聲簡直比性命還重要,明月覺得真要是撕破臉了,她不好過,也絕對不讓二奶奶讨着好。
“要不您等等,二爺總會來看您的,到時候您跟二爺說說,二爺肯定為您做主。”
春華怯怯的看着明月,覺得還是不想去面對鄭嬷嬷那陰冷的眼神。
“我說去就去!”
中午飯沒吃,晚上飯還是扔出去了,明月餓的發慌,心情也極為糟糕,整個人是相當的沒耐心了,聽着春華敢跟自己唱反調,頓時沖她怒吼道。
隔壁房裏,浮嫣老實的吃過晚飯,想着平日裏自己不僅不受二爺寵愛,還要被明月欺負,眼下二奶奶也不是個賢惠的,想想自己悲慘的人生,止不住的垂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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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正房裏,熄燈後,謝奕在貴妃榻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一個是疼的,從小到大就連他爹都不曾對他動過手,現在竟然被陳二那個毒婦打了,她動手太狠,謝奕只覺得渾身上下,頭皮也疼,膝蓋也疼,小腹也疼,哪裏都疼。
而且貴妃榻上褥子比較薄,睡慣了高床暖枕的謝奕,十分的不習慣。讓他此時,無比的懷念起曾經未婚時,夜裏抱着明月,那軟玉溫香的美好感覺。
另一個是氣的,想他自己,從小聰慧又受爹娘重視,還年紀輕輕中了探花,自己長得又好,是名震京都的“玉郎”,哪個女人見了她不是溫柔婉轉,雙目含情的。
偏偏他這樣的人才,就娶到了一個心腸狠毒,粗魯不賢的女人做妻子,那個女人竟然還敢動手打他,“敬順之道,婦人之大禮也”,她難道沒學過女戒嗎?
連丈夫都沒有起碼的敬重,這個女人簡直太過分了,真的是侯府小姐嗎或許,會不會是侯府把他的妻子掉包了啊?原來的陳二娘,死了?病了?跟人私奔了?
想着戲文裏的大家小姐和落魄書生私奔的故事,謝奕就覺得也許有這個可能呢。
謝奕自己猜想的越來越沒譜兒時,突然被一個抱枕狠狠的扔在了臉上。
“吵死了!老實睡覺,不許翻身。”
陳芸正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就被謝奕翻身的動靜吵醒了,她的氣壓頓時低到了下限。
“啊,好疼……”
謝奕先是吓了一跳,差點從榻上跌下來。随後就感覺臉上被砸到的部位,尤其是鼻子,撞得生疼。
“毒婦你做什麽!”
陳二竟然敢拿東西扔他?
謝奕也是被徹底的惹毛了,更無睡意,摸着黑就要起身去找陳芸理論。
借着夜色壯膽,他非要讓陳二那個毒婦明白,什麽叫以夫為天。
“我再說一遍,老實睡覺不要鬧出動靜來。不然,我就過去再揍你一頓!”
一字一字咬着牙,陳芸冷冷的告誡他。
回應她的,是謝奕翻身下床卻被腳踏絆倒,咚的一聲,撞到了頭的聲音。
“嘶……好疼啊……”
謝奕疼出了眼淚,捂着腦袋坐在地上,覺得今天簡直太走背字了,不,是和陳二娘成親以後就沒有好事。
不行,徹底過不下去了,他明天就寫休書,才不管她是不是鄉君,有沒有靠山呢。
陳芸的耐心也徹底的用完了,她的起床氣一直很嚴重,睡得不好時連周嬷嬷都要好好順着,不敢招惹。
她也沒有點燈,直接邁下床,借着雕花的窗棂中透過的月光,走到謝奕的身後,一把扯住他的長發。
“你到底想怎麽樣?我說話聽不見嗎?為什麽不好好睡?”
啊的慘叫了一聲,謝奕的頭被迫往後仰起,雙手掙紮着要拽陳芸的手,解救自己的頭發。
“為什麽不好好睡覺?”
陳芸揪着謝奕的頭發左右前後晃了好幾圈,氣憤的質問。
“啊,你先放開我,放開我……”
謝奕抵抗不了,頭又暈又痛的,只能屈服在她的暴力之下。
松手放開了謝奕的頭發,陳芸翻了個白眼,拽着他的衣服後領一使勁兒,就拎起來,把他又扔到了榻上。
她要對付謝奕這種弱雞子,簡直揮揮手的事。
“現在,好好睡覺,別給我再發出一點聲音,不然還揍你!”
臉朝下撲到了貴妃榻上,謝奕的眼前一黑,陳二那個女人竟然該死的力氣大,把他拖來拽去的毫不費力。
啊,不行了,這個毒婦也太會折磨人了,謝奕默默的把疼出的眼淚抹到被子裏,心酸難奈,頭上也痛的厲害,還要被那個毒婦威脅,更覺得命不保夕了。
“我睡不着,我渾身疼,來人,叫人進來,我要請大夫!”
謝奕粗喘着吃力的翻過身來,使勁蹬了幾腳被子,叫嚷着道。
今天門外上夜的是周嬷嬷和容和,周嬷嬷起先時,聽着屋內的聲音一直沒敢進來。現在聽到謝奕叫人的聲音,趕緊推門進來,怕自家姑娘真的下手太狠。
“二娘,怎麽了?”
周嬷嬷把燈點上,就看到陳芸拿着被子蒙在謝奕身上,隔着被子在他身上一頓亂揍。
“請大夫……我讓你請大夫……不想讓我好好睡覺是吧!讓你作,讓你作!”
陳芸真的超級生氣,她昨天就累一天,洞房夜過得也勞累,加上早上起得又早,明天還要一早去婆婆那裏伺候早飯,真的就想安安靜靜早點休息,結果就被謝二給攪了,大半夜不能睡覺。
“二娘,二娘,快別打了,有話好好說啊,別動手……”
周嬷嬷招呼容和一起抱住陳芸的胳膊,好歹把她勸開了。
謝奕從被子裏被周嬷嬷挖出來時,自覺已經進氣多出氣少了,他漆黑的頭發淩亂的鋪在枕上,一臉絕望的躺平。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潑辣的女人,一言不合就動手,真的刷新了謝奕對于女人的認知。
“姑爺,您沒事吧?”
容和重新替謝奕蓋好被子,覺得他的表情有點不對啊,眼神呆滞,怕陳芸手太重,嘗試着把手掌在謝奕眼前晃了晃。
不會真的鬧大了,要請大夫吧?
“我要休了你,陳二我一定要休了你……”
過了一陣兒,謝奕猛地把被子拽上去,一把蒙住臉,他是真的覺得這日子不是人過的,才一天,就感覺到了真正的絕望。
這不是他想要的婚姻,和他想象的妻賢妾美,完全是兩個樣子,陳二那個潑辣的毒婦,完全是土匪頭子,實在讓他承受不住。
“做你的夢去吧!能休的話,老娘早就先休了你!再敢發出聲音你試試!”
陳芸哼了一聲,不再理他,早這麽安靜的躺着多好,他也不用挨這頓收拾了。
在謝奕身上發洩了一番後,陳芸感覺自己的起床氣終于平息了。
周嬷嬷看着眼前的這場鬧騰,臉已經黑的不能再黑了,想着天色已晚,也不能再說什麽,就沉默的為陳芸重新鋪床,看着她躺在床上。
臨走前,容和十分好心的告誡謝奕,“姑爺,我們姑娘睡覺時習慣安靜,要像死了一樣,一點聲音都不能發的。”
回答她的,就是黑暗裏,謝奕蒙在被子裏一動不動的身影。
明天,明天說什麽他都要讓爹娘幫他做主,休了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