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畢業
Z高門前的低調豪車內，阿淩笑眯眯地将懷表放入洛雪掌心，臉上是壓抑不住的興奮：“洛雪哥你終于想明白了！”
“我只是想知道那半年發生了什麽。”洛雪攥緊懷表，神色還是帶了半分猶豫，“至于複仇……”
“沒關系，洛雪哥不願意的話，一切就交給阿淩來做吧。”阿淩截過他的話，打消了他最後的顧慮。
洛雪終于放下包袱，鄭重其事地點了頭。
“開始吧阿怪。”
“好嘞~”阿怪應了一聲，懷表立刻劇烈地震動起來，洛雪只感覺有熱流從掌心流淌遍全身，疼痛細枝末節地傳遞于神經，一些畫面夾雜着塵封許久的味道襲來……
車門被誰敲得啪啪作響。
阿淩透過玻璃窗瞧見洛雨焦灼的面容，無視地背過身，看着身邊緊閉雙眼的人。他似乎很痛苦，眉間的褶皺就沒消散過，懷表凝聚着金色光芒，在幹淨的掌心綻放。
再次睜開眼，還是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卻分明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清澈得倒映着全世界所有美好的瞳仁，此時像是染了墨，心底的黑暗随着濃郁的漆黑滲透，混合着那些塵封的記憶呼嘯而來。
“原來，是這樣……”洛雪低眉看向懷表，阿怪朝他打招呼。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時候，他似乎又嗅到了濃烈的血腥味，又聽到了一聲高過一聲的凄厲慘叫。
洛雨還在拍着車窗，此時正在考慮要不要用腳去踹門。
反正洛雪已經想起了一切，阿淩便順勢替他開了門，對方立刻像豹子似的鑽了進來：“哥！你沒事吧？”
“沒事。”洛雪将懷表遞給阿淩，他還是那個他，但身上的氣息卻不一樣了，再不是那個溫潤如玉的美少年，而像是隐藏在黑暗裏的刺客，渾身都流露出危險來，讓人難以忽視。
心上一沉，洛雨忍不住驚聲道：“忘記那一切不好嗎？你何苦讓自己想起來！”
氣不過，就要沖上去打阿淩這一罪魁禍首。
洛雪利索地将他攔下，眸子泛着幽深的光：“別鬧，我不想活在空白的記憶裏，阿淩沒有錯。”
“哥！你何苦……”洛雨哀切地低喃一聲。
洛雪回頭對阿淩道：“你說的事，我會考慮的。”
“那我等洛雪哥的好消息。”阿淩笑得燦爛，對着洛雨挑釁地勾了勾唇，換來對方的怒目而視。
**
似乎天氣受到了洛雨的影響也變得惡劣起來，整個下午天都昏沉沉的，烏雲壓得很低，盤旋在城市上空，讓人心情也跟着煩悶起來。
夏有栖因為那個帖子被弄得心神不寧，眼皮跳了許久，心裏隐約生出不詳的預感來。
下了晚自習如常地在校門口等薄炎取車出來，人潮湧動中她并沒有注意到街的對面有個人正用鷹一般銳利的眼眸盯着她。
那人像是天生就屬于黑夜，潛伏在那裏和陰暗融為一體。
薄炎推車出來，熟稔地接過她的背包，少女笑嘻嘻地坐上車，抱住了他的腰。
這樣的畫面，像是尖銳的玻璃刺進心髒最柔軟的位置，疼痛和冰冷一并襲來。直到兩人都湮沒在遙遠的燈火中，他都沒能緩過來。
這是怎樣一種不甘和哀怨？
明明是他先和夏有栖有了羁絆，為什麽最後在她身邊的人卻不是他？
身後的店鋪裏飄出綿長的歌，旋律透着半分詭異半分凄美——
“愛能成魔能成瘋，此時迷戀彼時恨。
怨不得人，怨得不到的人。”
“閉上眼睛，再也不會有黑暗。”
“時間能退能靜止。
本該如此，一切都應該如此。”
“在我想起來，在我想起來......”
萬家燈火，獨他一人身處黑暗。
洛雪面容陰翳地盯着手機屏幕，上面的光照出他緊皺的眉，緊抿的唇，以及緊繃的下巴。
手指微動，在對話框裏輸入了【好】。
那一頭的人收到了消息，臉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他從皮椅上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俯視着樓下的車水馬龍。
——少女們，準備祭獻你們的信仰吧！
**
六月是高考的季節。
考完試回學校拍畢業照的時候，高三所有的人都像瘋了一樣把試卷嘩啦啦地從樓上往下抛，漫天的白紙混雜着樓下老師的呵斥聲如瓢潑大雨般落下。
夏有栖也跟着扔了不少東西，能送給學弟學妹的參考書也不吝啬地紛紛扔進了大紙箱裏。
只是，唯獨有三份資料留了下來。
一份是洛雨寫給她的英語資料，雖然被薄炎撕得殘缺不全。
一份是洛雪的數學筆記，她準備抽時間還給他。
還有一份......
指尖撫過凜冽的字跡，眼底流露出懷念的味道。
只可惜，那個時候的自己還不明白，心裏炙熱的悶悶的感覺是什麽。
把東西收好，瞧見唐婉氣呼呼地朝她走來，開口就是一句抱怨：“氣死我了，今天好多小學妹跑來跟慕齊告白，她們當我這個正牌已經死了嗎？”
夏有栖笑道：“慕齊好歹是男神，馬上就要離開這裏了，少不了舍不得他的人。”
“氣死我了！”唐婉捏着拳頭，一副快要火山爆發的樣子。
追過來的慕齊越過被攪得一團糟的課桌，來到唐婉跟前，撓頭賠笑：“別氣了，找我拍個照而已，更何況我已經告訴她們我有女朋友了。”
唐婉轉過身去不看他。
夏有栖知趣地撤離，小情侶之間的吵吵鬧鬧她還是不要摻和了。
走出教室，十八歲的少年少女們從走廊上嬉笑着跑過。
窗外的陽光透進來，所有人的笑容都澄澈如水。
夏有栖一路走過去，走過熟悉的走廊，走過熟悉的拐角，和這裏做最後的告別。
折返回來時，在拐角處撞見了表白的畫面——
幾個小學妹依依不舍地圍着薄炎，其中一人壯着膽子說：“學長，可不可以把你襯衣上的第二顆紐扣給我？我會好好珍藏的。”
第二顆紐扣，離他心髒最近。傳說誰能拿到男生的那顆紐扣，就能緊緊抓住他的心。
夏有栖想要走開，卻發現怎麽也邁不開腳步，整個人像是定住了一樣，一動不動。
這個傳說，看過動漫的薄炎自然知道。
于是面無表情地拒絕了。
不經意地擡眸，便瞧見不遠處那個女生露出釋然的一笑。
“不好意思，讓一讓。”撥開那堆堵住路的女生，薄炎朝夏有栖走去，擡手就是一個板栗，“站在這裏傻笑什麽？”
“我，我路過，你們繼續，繼續。”被一群小學妹用殺人的眼光瞪着，夏有栖頭皮一麻，趕緊腳底抹油準備開溜。
薄炎卻跟了上來，二人一前一後地穿過走廊，在快要抵達教室的時候，他忽然問了一句：“第二顆紐扣，你要嗎？”
時間仿佛靜止了，夏有栖錯愕地回頭，陽光在她的瞳仁裏折射出斑駁的光芒，因為不可置信而微微搖曳。
薄炎伸手輕松地扯下了紐扣，透明的，帶着他體溫的紐扣被遞到了她面前，不知是不是季節的緣故，連他的聲音都被染上了夏季的熱度，撓得她耳朵都泛了紅。
飛快地抓走那顆紐扣，将它攥在手心，話語就在唇邊，她卻沒有勇氣去問他，送她紐扣是什麽意思。
僅僅是順便，還是......另有深意？
這時有人來找她拍照，夏有栖順勢逃離了薄炎，只是緊握的掌心處卻傳來無法忽視的熱度，一直熏得她眉眼都變紅，像是掃了胭脂般，托得那張臉越發明豔動人。
“夏有栖，跟我合照你臉紅個什麽勁兒！該不會是暗戀我吧？”楊晨忽然驚呵了一聲，惹來衆人一陣笑。
“呸，誰會暗戀你！”唐婉毒舌道，“我家有栖才不會那麽瞎。”
“唐婉別跑，我保證不打死你！”楊晨說完這話就追了過去。
整個教室瘋做一團。
她身邊的位置空了出來，有人走近，幹淨的白襯衫透着好聞的洗衣液味道，還有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特有的氣息。
“現在可以告訴我，我到底忘記了什麽吧？”
夏有栖紅透的臉慢慢降了溫，之前一直不肯告訴他是擔心會影響他高考，如今高考結束，倒是不怕會害他發揮失常，但在管理大樓受過的苦是誰都不願回想的殘酷。
好在薄炎是問的自己，并不是問的阿淩，很多事她可以輕描淡寫一語帶過，包括那場測試，包括好感值清零這件事。
因為她知道，即使說了，薄炎也不會相信自己會眼瞎喜歡上她。
深吸一口氣，她終于可以用輕松的語調向他坦言：“你的确是因為李小溪的詛咒而進了永樂園，那裏女人的樂園，被卷進去的男性都将成為卑微的玩物。”
見他臉色變得很難看，夏有栖趕緊補充一句，“不過你放心，我把你買了下來，每晚都是跟我在一起補課，并沒有遭遇那些惡心事。”
薄炎臉色稍緩。
她接着道：“長期被壓迫的男人們越來越不滿，于是終于聚集起來摧毀了永樂園，只可惜永樂園留有後招，不少人都死了，你我算是死裏逃生，回到了現實。”
“為什麽你記得那些事，我卻不記得了？”
“你頭部受創，所以忘記了。”
薄炎深深看她一眼，最終還是點頭了然道：“我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