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這種場合，總要保持微笑，所以臉很容易僵。程安冉如今算是打開局面，一晚上被纏得脫不了身，硬是錯過觀察許一洲和淩小億的機會。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這些才是生活中的趣味。
說起來，程家官商通吃，對這個小女兒卻真是保護得很好，想必也是不需要她打理人脈的關系，否則也不可能不認識許一洲。到底是書香世家，脫不開原生的清高勁。
“走嗎？”淩小億為了應付工商聯的同志口水都快說幹了，便偷偷給程安冉發短信。
“走！”程安冉也是夠了，一群人不把她當記者，除了問她大哥就是問她二哥。程家還是老式做派，堂兄弟姐妹一起序字排輩。大哥是親的，某部委實權局長，二哥是二叔家的，做房地産的，還有一個三哥，也是二叔家的，做金融。她的這份背景，在京報除了高層和宋大軍葉梅幾個，其他人都不清楚，頂多知道程爺爺曾是京報締造者，如此而已。
因為跟淩小億關系好，程安冉也都不瞞她。這些事情，從別人口中得知，不如自己告訴，反而不生分。
能在上班的時候遇到一個好朋友，也算是緣分吧。
兩個人手拉手出了酒店大門，因為住的地方南轅北轍，便是要分開走了。
目送程安冉乘車離開，淩小億看看時間還早，決定坐地鐵回去。她剛看好一套房子，已經下定，等年終獎到手就可以交付，所以錢還是能省則省。再說寒冬固有的凜冽，有一種清透的淨新。
走一走，正好。
昏暗暗的路燈映着暈黃的路面，身邊有穿梭而過的人，拎着大包小袋，大紅的色塊鋪滿眼，有了點過年的氣氛。
淩小億送給自己的新年禮物，是一個居住之所。雖然很小，距離市中心也不算很近，但從此之後算是紮根于此，不再漂泊，進退皆有後路。
正自想着，沒注意有一臺黑色的車跟在她身旁，不緊不慢。這種套路其實有點猥瑣，但身處其中，并不知道，反而有一種制造浪漫的愉悅感。
“淩記者！”林以海按捺不住，放下車窗，喊了她一聲。
淩小億停下腳步，發現了他，兩個人一個在路上，一個在車裏，旁邊有偶爾騎過去的自行車和送外賣的電動車，幸好遠處的酒店星星點點燈光閃爍，氣氛被挽救了回來。
“要去哪裏？我送你一程。”林以海笑道。
淩小億本能要婉拒，轉念又改變了主意，不管怎樣，總要給人留幾分顏面。
“我回報社。”她上車之後向林以海笑了笑，“謝謝林總。”
“不要客氣，正好順路。”林以海也很滿意，既然這個小姑娘處事有分寸，那麽日後交接起來會比較順暢吧。
“工作很忙吧？”林以海與她寒暄。
淩小億也就回答：“還好。”
兩個人一閑一淡的說着話，隐隐約約都帶着試探。
林以海的好處在于，雖然是赤裸裸的追名奪利，但與他交往起來并不會不舒服。事實上，一個坦誠的壞人比一個虛僞的好人更容易被接受。
到了報社門口，淩小億道了謝，林以海說道：“我還沒有小億你的手機號呢。”
淩小億便很謙遜的說道：“不如把你的告訴我，我來撥給你。”
林以海說：“好呀。”
于是兩個人交換了號碼，林以海又說：“有機會來我們公司看看，也給做做宣傳。”
淩小億笑道：“好的。”
林以海也笑道：“那麽，常聯系。”
淩小億頓了一下，才說道：“好呀。”
臨走之前林以海突然記起了什麽，轉身去打開車的後備箱，取出了一大束用高麗紙包紮好的紫桔梗，鮮豔盈活，笑着雙手遞過去。殷勤又得體。
淩小億愣了愣，然而也接了過來。
“放辦公室吧。”他說完，就上了車，與她揮揮手，“再見，小億。”
淩小億抱着這麽一大捧花站在報社門口，心裏有點感慨，這種明晃晃的有所圖謀，連她似乎都被這種赤裸裸的真誠打動了。
她回報社本來就是虛詞，并不想讓林以海知道太多。因為宿舍離着單位比較近，所以索性就帶着花走回去。
一路上好多人在看她。因為很少見有人拿着這麽大的一束花趕路，幾乎快要把眼睛蓋住了。又是很妍麗的紫色，在枯寂的冬夜裏，竟是比尋常見的紅玫瑰更耀眼似的。
走到公寓樓下時，淩小億看到了許一洲。
許一洲站在一棵凋落了葉子的梧桐樹下，旁邊停着他的車。不知道等了多久。
見着淩小億和她懷中的花，他淡淡問了一句：“不請我上去坐坐？”
淩小億望了他一眼，回答：“好。”
此時不算深夜時分，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已經是暧昧不清了。不過有早先在豆腐胡同的底子，彼此也不覺得怎樣。
宿舍裏很局促，收拾得也簡單，許一洲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來，淩小億拿了一瓶水給他。
“是林以海吧？”許一洲擰開蓋子，喝了一口，然後問道。
淩小億一面仔細打理着花束一面點了點頭。
“我好像沒有送過花給你。”許一洲想了想，他不但是沒有送過花給淩小億，也沒有送過花給別人。
淩小億将仿汝窯的花瓶放在餐桌上，然後在另一邊坐下來，隔着一片紫色花海，與他相望。
她的眼睛竟是生得這樣漂亮。
“我們交往吧，如果你同意，結婚也可以。”明明是求婚，他也說得很不動人。
怪不得宋大軍說他不好相處。
淩小億回答：“我想想。”
許一洲說：“可以。”
偏偏淩小億的手機煞風景的響起來，許一洲取出了一支香煙，淩小億一面接聽電話，一面從櫃子裏取出一個骨瓷小碟，放到他的手邊。
“好的，我馬上到！”淩小億放下了手機，很抱歉的對他說，“急活，去濟南。”然後就去忙忙碌碌的收拾箱子，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登時銳利無比。
許一洲将吸了一半的香煙丢掉，也站起來：“我送你。”
淩小億将桌上的幾本書放入箱子，再将自己的手提電腦背起來，先出了門，許一洲跟在她的身後，接過了她的皮箱。
報社門口，宋大軍見到許一洲送淩小億過來，也不說什麽，只道：“我們出發吧。”
淩小億坐進了宋大軍的車，許一洲站在車窗外。
“等我回來。”她對他說道。
等她回來，也會有一個答案。
許一洲點了點頭，目送他們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周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