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網中網

張新傑看着葉修離開的那個方向,轉過頭看見韓文清朝他招手。

“走吧,”韓文清給他披上天鵝絨的大氅,“我們選的地方沒那麽艱苦。”

“我覺得啊……”方士謙扛着戰斧站在王傑希的身邊,眼見王傑希面無表情地拔出一腳是泥的靴子,“傑希你累不累你渴不渴要不要我抱着你走?”

許斌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去,他有點懷念自己以前那個小公國的日常生活和工作了。

王傑希難得給了方士謙一個眼神後,抽出了代步的飛行掃帚。

“傑希你掃帚能坐兩個人嗎?”方士謙繼續努力,“我覺得這樣我……唔。”

“方士謙大大啊,”王傑希伸手點住方士謙的額頭,“去偵察。”

“我是個治療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說笑了,”王傑希拍着方士謙的肩膀晃悠悠地漂浮了起來,“你豈止是個治療,要是僅僅是個治療的話我早就把你踹出法師塔了。”

許斌表示自己有點不太好……

“我覺得傑希你越發的會壓迫我了,”方士謙開始逐步釋放自己的精神波,“回去有獎勵嗎?”

“獎勵你不被踹出法師塔怎麽樣?”

許斌得出了一個結論,在這位法師塔塔主的心目中,法師塔和微草的事處于最高位置,而這位為了法師塔勞苦盡心的治療師很顯然——

在他的向導的眼裏,他估計還比不上法師塔晚上守夜的貓。

但是他們是屬于彼此的唯一。

在向導的指引下,哨兵的感官可以擴散感應整個他的精神線布置到的末端,所有的信息在他們的腦海過濾、篩選,最後化作所需的資料。

最極致的配合。

“我跟我東邊的那個哨兵對接上了,”方士謙突然睜開眼睛一臉無奈,“不過看樣子,那是黃少天那個小子。”

“西邊那個呢?”

“我更不想說了……”方士謙一臉被打擊了的樣子,“這麽洶湧的精神波的量,我該概嘆一句不愧是葉神嗎?頂得上同等級的向導了吧?”

“他那邊有兩個向導,”王傑希盡量擴散自己的精神波,“一個本來就是頂級的向導,雖然老了點,但是,還有一個是當年蘇沐秋的妹妹。”

“所以說還是有一定的匹配度嗎?”哨兵将自己的精神感官和精神線附着在向導外放的精神波上來覆蓋一個區域。而精神感官對于精神波的附着,最大的問題就是匹配度。

就像螺絲和螺母,每一個齒輪都是嚴絲合縫地卡在一起。

這就是向導之于哨兵,哨兵之于向導。

“就是這麽幸運啊,”許斌舉起自己手上的嘆息之壁,“他們可以在茫茫人海中尋找到對方,還可以攜手并肩……”

所以西邊那位真的挺造孽的啊……

正北方向炸開了一束白光,十字架的虛影降臨在了天空之上。

好幾股精神波攜帶着精神感官都逐步擴散對接上了,一個在覺醒者之間可見的精神網逐漸構建完成。

“漁網計劃啊……”葉修徐徐睜開了眼睛,“知道為什麽叫漁網嗎?”

漁網有網眼,網魚會有漏網之魚。

“你感應到了?”李軒扣上自己臉上的鬼面具,“網織好了,就等魚了。”

“阿策,你說那個家夥怎麽就猜得那麽準呢?”李軒緩緩拔出手上的太刀,“阿策啊……你說……阿策?阿策?!阿策你等等我啊!”

他身邊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一條悠閑的黑蛇慢悠悠地從沼澤裏探出了頭。

吳羽策身上的一只烏雕展開了翅膀。

“這次的任務是獵殺或者捕獲那只堕靈,第一次啊……”

“第一次什麽?”于鋒擦拭着手上的重劍,擡頭問了一聲。

“這個捕獲的任務,是以命令任務的形式下達的,而不是懸賞任務。”喻文州拿出信件解釋道,“過去傭兵聯盟任務發布中心只有領取任務和發布任務兩個工作,只有在特殊時期可以下達命令任務。”

“所以看來任務中心很是硬氣啊現在,”宋曉彈了一下那頁紙,“看到沒有?沒有上高危的任務,任務中心發出的是命令任務。”

“這意味着什麽?”于鋒還是沒有想明白。

“意味着啊……”喻文州疊起信件塞進了懷裏,“意味着我們的聯盟組織不甘心僅僅是一個服務組織了,他們成立了‘塔’,意味着他們擁有一定量的人力和武力。”

“所謂的‘女神’……”黃少天徐徐睜開了眼睛,“我比較關心那個女神計劃是指什麽。帝國是瘋了嗎?一個光明聖殿不是已經很頭疼了,還要扶植一個女神上去幹什麽?瞅着任務中心可以先跟聖殿打一架?我覺得它連霸圖傭兵團都打不贏。”

“我們可以先猜一猜,”喻文州扶着黃少天的肩膀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天神的遺留血脈有四個,那個女神是先知之眼。”

“……”宋曉一臉“你逗我啊?”,“預言師塔垮了嗎?找不到地方供着那個雞肋一般的預言師了麽?”

“打個賭?”

“賭什麽?”

喻文州緩緩睜開了他的眼睛,左眼顏色開始逐步加深:“輸了的話,宋曉你就跟藍雨簽死契好不好?”

“我贏了有什麽好處?”宋曉覺得喻文州又在幹空手套白狼的事,“藍雨的地皮歸我了?”

“好啊一言為定啊宋曉這是你說的啊!”黃少天在喻文州開口之前迅速搶過了話頭,“宋曉你是頂級的覺醒者啊你說話不能不算數啊!大家都聽到了的文州可是拿地皮跟宋曉賭的啊!”

宋曉愣住了……

等等我明明是疑問句式和調侃語氣黃少你為什麽要當真的來!

誰不知道那塊地是法師塔的!誰不知道藍雨邊陲自從索克薩爾公國覆滅以後就歸屬于喻文州的母族了!他母族就他和他外公兩人!這塊地不管怎麽說上稅都要上交到他的外公手上,換了誰是地的主人不是一樣得給領主上稅嗎?

不對!在法師塔的手上,你覺得喻文州他會上稅嗎?

但是要是落在我手上,肯定稅收就能拖死我啊……

“賢內助,賢內助,簡直是賢內助啊,”宋曉一邊痛心疾首地搖頭一邊拍黃少天的肩膀,“黃少你為什麽要抓緊一切機會挖坑給我跳?”

“混蛋誰是賢內助!”黃少天憤怒地給宋曉比了一個中指,“這麽好的機會我不抓緊讓你逃?知道什麽是職業道德什麽是職業精神嗎?”

“我只知道什麽是職業病……”宋曉嘟哝了一會,“肯定是有內部消息,靠這回被黃少你坑慘了啊。”

“都說了是推測出來的,哪有內部消息。”

但是宋曉已經郁悶地蹲在一邊憂愁自己的未來了。

“我聽說啊,”喻文州慢悠悠地在地上畫了一個六芒星,“哨兵經過一定量的訓練,可以感應分辨很多東西,比如說東北方向……”

“有三只烏鴉兩只沼澤鲑蛙還有一堆爛了好幾百年的木頭,”黃少天看着西邊給喻文州報出了一連串的數據,“你要是還想知道什麽來深度感應,從精神海這邊直接感應就知道了嘛。西邊倒是還離着很遠就聞到了法師塔那群人草藥的味道。”

“還有什麽?”喻文州不動聲色地把西邊壓過來的精神波壓了回去,“小心感官屏蔽啊。”

“我不太……分得清楚……”黃少天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隔太遠了……那邊肯定也把我們防着的,我感應到的要說出來的話……那也太費時間了點……”

敢情……黃少你也知道你自己話多啊?

頂級向導和哨兵配合下編織的精神網完整地接駁完畢,大網裏面,還有一張張起到過濾作用的小網。

“你能精神點嗎?”徐景熙咆哮般對着鄭軒吼道,“你是哨兵還是我是哨兵!我的精神氣都比你來的旺盛好嘛?快點快點打起精神啊啊啊!”

“喔……”

“拿出你的敏銳度啊!快點!就算是短暫的合作不需要太大的匹配度!你也別讓我一個向導去感應好嗎?”

“好……”

徐景熙深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看着喻文州:“喻隊,我可以申請前線作戰嗎?”

喻文州笑眯眯地出了一個壞主意:“你可以調高他的敏銳度,尤其是痛感和熱感的。”

三秒鐘後鄭軒強打起精神開始哀怨地工作。

大型的“漁網”已經編織上了,它在不住地收攏。每一部分的大網裏是細密的小網,不斷地密集地用精神波切割着沼澤的每一寸地方。

每個人都以為,收網的那端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上。

“有一種網是從下往上收的,它的每一端都有一個漁夫,而每一個漁夫都認為他們才是真正控制着漁網的人。而他們以為,只有網中的那個魚餌才是他們要捕獲的那條魚。

“網底是早就鋪好的,等待的就是四周都圍上栅欄的那一刻。

“真正的漁夫,就是中間那個魚餌。”

“木蘇啊,”一只蒼白的手摁住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你說我們有多久沒有看見過太陽了?”

魚餌和漁夫的故事,開始了。

在“漁網”不斷推進的過程中,原本安安靜靜的精神體們開始了不穩定的焦灼狀态。

“語者怎麽了?”李遠有些不放心地把自己的那只夜枭召喚了回來,“平時安靜得很啊?”

“焦慮不安,”喻文州伸手逮住了夜雨,拎到自己面前戳了戳它圓鼓鼓的肚子,“你感應到什麽了?居然有你害怕的?你當年可是連木蘇都敢咬的啊?”

夜雨委委屈屈地抱着那截手指蹭了蹭。

“為什麽……”黃少天有些不可思議地停下推進的腳步,“我被人屏蔽了?我的感官居然失靈了?!靠!居然可以屏蔽我的感官!文州是不是那個……”

“不是!”喻文州斬釘截鐵地堵住了黃少天下面的一句話,“除了上一級向導可以對哨兵經行感官隔離和感官屏蔽,這種情況還有一種可能性。”

“真空狀态。”

真空狀态指的是一種特殊的材料的存在,完全地隔絕了精神波的探尋。

在這個材料的領域範圍內,哨兵向導就是猶如普通人一般的存在。

“這是天神的警示,”張新傑逐步收回了向前探尋的精神波,開始完善兩邊對接精神網對接地段的填補和修複。

“還有一種說法,”葉修斜靠着插在樹幹上的卻邪法矛身上,“那種材料是對天神存在的抹殺,是堕落靈魂的陰謀,是惡魔指尖的珠寶。”

亞伯罕的夢境。

“誰都不知道那個是夢境還是現實,或者認為它幹脆通往異世界,”白虎悠閑地跟在他的後面,“在亞伯罕的夢境裏,哨兵和向導失去了最大的天賦,覺醒者會怎麽做呢?”

“我很期待你的成長啊……”

“三年不見了啊……”

精神感官被剝離了的哨兵和向導,就像是被斬去翅膀的鳥。

“怎麽辦居然剝離了精神感官啊,”張佳樂解下了槍套,“我還是第一次在戰鬥狀态下體驗普通人的感覺。”

孫哲平思索了一下:“跟着感覺走?”

“……”

張佳樂一臉“孫哲平你逗我啊”。

“開個玩笑,跟着我走就行了,”孫哲平伸手去抓張佳樂的手,“就這樣。”

“讓我站在你的身後?”

“當然不是,”孫哲平靠在了張佳樂的身後,“我的背後交給你了。”

“你知道紫胸佛法僧的習性麽?”張佳樂上下掂量着手上的手雷,“特定時期,極度亢奮,而且啊……”

“對,而且,”孫哲平笑了笑,示意一夏上前帶路,“群居。”

撲棱翅膀的聲音逐漸紛擾起來,窸窸窣窣地摩擦着彼此的羽翼。

“怎麽辦啊……”喻文州覺得有點愁啊,“咱們這趟出來只能交學費嗎?”

“有葉扒皮在啊……”黃少天也覺得很愁啊,“你覺得我們這次能湊夠回去的路費嗎?”

“路費還是夠的,你好歹相信一下我。”喻文州替黃少天整理了一下衣領。

“我是覺得這件事有點不對頭,就是咱們第一次出任務的那個感覺你懂吧?我覺得我的直覺真的太準了,上次也是這個感覺結果就是深淵之門……這回又有什麽事?”黃少天在不停念叨着自己的感想,任由喻文州給他扣上皮甲鎖扣。

“其實我有一個猜測,”喻文州慢條斯理地收回手,摸出了自己的手杖,“現在這種狀态下要說還能有點特殊用處的就是我、張新傑和王傑希前輩了吧?”

“特殊用處?”黃少天覺得自己在一剎那想偏了,“好用麽?不是!用哪兒啊?不對!什麽特殊用處啊!!”

“想到哪裏去了?”喻文州趁着後面衆人不注意伸手刮了一下黃少天的鼻梁,“等會帶着滅神走啊。”

“喔喔喔,”黃少天伸手去遮喻文州的眼睛,“那你小心點啊,你的意思是有人沖着你的眼睛……不對……沖着諸神血脈?”

“對啊,所以你說,”喻文州摁住黃少天準備抽劍的手,“我要是現在躺下來裝死會不會好過一點?”

“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黃少天反手握住喻文州的手,“你可是隊長啊!主心骨你躺下來裝死我們怎麽辦?”

“你可以……”喻文州想了想,“把我拖過來蓋在你的身上。”

“是個好主意,”黃少天拿劍柄頂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要是遇上斬首黨我倆可就一個墳了,那麽……”

“一路平安,”喻文州在黃少天的額頭落下一個吻,六芒星法陣藍色的冷光一閃而過,“我們永遠聯系在一起的。”

他們之間的關系并不僅僅只是哨兵之于向導,精神波的聯系只不過是其中一個。

黃少天朝他露出一個笑臉,下一刻他和滅神的身形消失在了隊伍當中。

“現在捕獵開始了,”龐大的術士陣在他的腳下蔓延成型,沼澤獨有的漆黑的氣體在法陣內外翻騰不休,“我們需要的,是一個機會。打起精神來啊各位,這可是藍雨的首戰啊。”

負翼金毛鼠竄進了他的術士帽裏面。

“精神體和主人分開了?”于鋒有些不解地看向宋曉,“這樣作戰的話,難道不會……”

“羨慕吧?”宋曉摸了一把自家的紫貂,“我也羨慕啊,你沒發現亞伯罕的夢境裏面隔絕的僅僅是精神波的傳遞麽?這個一點都不影響精神海和精神體,而且夜雨和滅神是可以相互進入彼此主人精神海的存在啊。”

“這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啊……”徐景熙嘆了一口氣,“他們之間的匹配度是最完美的,就像是打開鎖的那把鑰匙。”

百分之百。

“不過,在沒有精神波傳遞的情況下,精神體可不敢離開太遠,要是被有心的逮到,連求救的機會都沒有啊。”

這裏面唯一敢把自己的精神體放出去的,也只有王傑希。

“不管是什麽環境下啊,”方士謙看着在王傑希身邊翻騰的藤蔓,“我覺得這個玩意簡直是逆天的存在啊。”

“除了在沙漠,”王傑希補充道,“讓你的那玩意從我帽子裏面出來。”

“它害怕嘛。”方士謙警告性地盯了防風一眼。

“……”

“方神啊,”王傑希坐在懸浮在半空的代步掃帚上,“你說謊前打個草稿成嗎?”

“不要這樣直接揭穿我嘛,”方士謙錯步擋在了王傑希的前面,“我給你個祝福要不要?”

“我記得,”王傑希晃蕩着手上的燒瓶,“你是治療師不是牧師。”

“傑希啊,”方士謙分開王傑希額頭上的頭發,抵住了那塊圓形的法師塔圖騰,“我給你看個東西。”

王傑希的手在摸到方士謙手背的時候,整個人都……

“眼睛都要睜得一樣大了啊……”方士謙的聲音裏有按捺不住的興奮,“所以我得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我要恭喜法師塔不僅擁有一位戰鬥型的治療師,而且還是一位擁有大複活術的牧師嗎?”王傑希的聲音裏可以聽出冰渣子破碎的冷意,“壞消息是……”

“好消息可不是這個啊,”方士謙湊過去吻了吻王傑希的嘴角,“我承認我幹了一件壞事還瞞着了法師塔,但是這可不怪我啊。”

“所以你這麽積極地慫恿我去找一個聖騎士,”王傑希伸手給了方士謙一下,指尖輕輕擦着方士謙的臉頰過去就被他攥進了自己手心,“為了遮掩什麽?”

“當然是這個,”方士謙指引着王傑希往自己手背摸去,“摸到了嗎?雙蛇權杖下面的那個。”

聖十字刻痕。

“所以,呆會一定要讓騎士尤其是聖騎士先上啊。”

“為什麽要這個時候說?”

“我有一種預感,”方士謙湊上去纏着王傑希的手指不撒手,“聽說過神音嗎?”

“聽說過,在牧師祈禱的時候啊,”王傑希着重強調了一下“牧師”兩個字,“最虔誠的時候會有神音降臨。”

“真的好虔誠啊,”王傑希朝後做了一個手勢,一個标準的三角型前進的戰隊迅速成型,“天神居然沒忘了你這個漏網之魚。”

方士謙讪笑地跟在王傑希的身後:“意外,真的是意外,這次完了我回去跟你講,從頭到尾事無巨細我保證。”

“為什麽現在要告訴我這個?以前不是瞞得很好嗎?”

“因為戰場上多了一位牧師啊,”方士謙對外伸手握住逐漸凝實的戰斧,“以前有同戰力階級的牧師上過場嗎?”

“所以你覺得沒必要告訴我是嗎?”

“不是傑希你聽我解釋你不要誤會啊啊啊我真的就是一時忘了真的忘了你要理解我人老了啊!!!!!”

“回去收拾你,”王傑希伸手抵住方士謙的左胸,“現在給我麻溜地幹活去,我看你這回的表現決定……”

“回去随你收拾。”

方士謙補充了一句:“随時随地。”

“第三個了。”

張新傑在心底默默記下一路上出現的大型石柱的數量,在沼澤裏出現石柱的概率就像沙漠裏出現一汪泉眼一樣的渺茫。

“在想什麽?”韓文清伸手去撫平張新傑的眉頭,“別老皺眉頭啊。”

張新傑下意識地擡頭看了眼韓文清,也伸手去揉他的眉心:“隊長你也是。”

“我覺得韓隊那個眉頭揉不開……”

“小聲點啊。”

“韓隊那臉就沒舒展開過。”

“別當着面說啊……張副還在啊。”

“在擔心什麽?”韓文清摟過張新傑,“我發現你精神海在高速地推算着。”

“影響到你了?”張新傑伸手讓韓文清把頭埋低點抵住他的額頭,“覺得不舒服還是覺得……唔……”

“……”

“哇……”

“……要跟……教皇冕下……彙報嗎?”

不轉被孤煙罩在了翅膀下,小貓頭鷹扒拉着翅膀想看清楚一點,被突兀鹫撥弄着腦袋嚴嚴實實捂進了翅膀。

“你在擔心什麽?”韓文清稍微偏離了一下嘴唇,看着張新傑的眼睛繼續追問道。

在擔心什麽呢?

張新傑看着近在咫尺的那雙眼睛,仿佛自己上下睫毛開合之間就可以觸及到他的眼角。

那雙眼睛裏面有個自己,那個人會陪你一路走過荊棘。

你還在擔心什麽?

張新傑伸手摟住韓文清的脖子給了他一個擁抱,鄭重其事地回答他:“有你在,我不擔心。”

張新傑想起自己在很小的時候曾經趴伏在教皇的膝蓋上,用一種讨論祈禱般嚴肅端莊的神情問他:“人類無可避免相互的算計嗎?”

“你可以不去算計別人,但是你不能保證你永遠會與陰謀絕緣,”教皇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你的地位,你所擁有的,你想追求的。”

“你沒有的,你擁有的;你的地位,你的身份;愛你的以及你愛的……”

為了一切的一切,從最初的最幹淨的期望到夾雜着諸多的計算的追求,直到最後,你還能把握住你最初的那份期待。

“就算是困頓在一方之地,你也可以縱橫捭阖一片天地。”

“所以,”張新傑輕輕吻了一下胸前的十字架,“不要畏懼你所不知道的,不要遺失你要守護的。”

你只用跟着他一如既往地走下去。

“這些石柱拿來做什麽?”宋曉看着喻文州經過每個石柱都不忘探聽一番,有些費勁地思索着,“咱們發現5根了吧?”

“應該不是石柱,”喻文州思索了一下,伸手就往泥淖裏面摸索着,“上面有不少花紋,而且啊……嘶……”

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黃少天就不知從什麽地方沖了過來,冰雨挾着藍色的冷光直接破開那層泥淖擦着石柱往下,在喻文州的手來得及拔出來之前先一步撞上了上面的東西。

術士的權杖落下,龐大繁複的抵禦結界遮擋在了衆人的上方。

“什麽時候念的咒啊……”李遠有些驚異地發動了手上的召喚手杖,一株龐大的地獄之花植根在他的腳下,把他和喻文州包裹在了正中。

“我在伸手前就準備好了,”喻文州看着大片的淤泥和暗黑的不明物在劍氣的激蕩下井噴般從地底湧出,“不過沒想到啊……少天隐蔽。”

喻文州白皙如玉的指尖有一抹焦黑,噼裏啪啦作響的黑色電流一般的細絲在他指尖流竄:“我還以為只是普通的圖騰柱,結果沒有想到是這個……”

“是什麽?”黃少天的聲音不遠不近地傳了過來,什麽東西被斬斷的聲音帶着血肉翻扯隔離和金屬的嗡鳴聲極具爆破地在四周響起。

“是天楔!”

整片沼澤都翻滾了起來,原本還是幹燥堅實的通行道被吞沒分解。喻文州念咒的速度越來越快,聲音也越來越大。

“穩住!”黃少天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了過來,徐景熙被他甩上了地獄之花的花萼,他穿梭在還能勉力漂浮在沼澤之上的地獄之花的藤蔓上,将不斷飛濺出來意圖攻擊的怪物斬落。

于鋒揮劍破開一大片迎面而來的混雜着淤泥的古怪生物,配合着鄭軒忽快忽慢的槍炮聲不斷地在前開辟道路。

“還記得你的任務嗎?”宋曉一個接力,拖着徐景熙暫時轉移了一下地方,“治療師準備!”

“靠這什麽破玩意劈成兩半了還來!我靠你蚯蚓啊還是蘑菇啊!你是靠分裂來繁殖是吧?怪不得這片沼澤味道這麽大!這玩意身上流出來的這東西我都不好意思叫它血!味道比擱在那八百年沒人搭理的馬桶還崩潰!靠你還來!我還不信了蚯蚓切四段還能活,剁成渣了只能拿來肥田!我靠看小爺怎麽人道毀滅你正好給這片地施施肥!”

“黃少……這麽興奮好嘛?”李遠有些崩潰地揉了揉耳朵,四只各色的元素精靈在他身邊忽上忽下地不斷構造着元素法陣。

火焰和寒冰擦着于鋒肩膀過去,轟飛了一只露出漆黑獠牙偷襲的魚狀生物,于鋒回過頭朝地獄之花揮手表示謝意,瞬間就被黃少天一腳踹開,緊跟着又被一股吸力拉到了宋曉的身邊。

冰雨帶着勢不可擋的萬鈞之力撞上了一顆正在擡頭的嶙峋的腦袋,整塊地域在斜着擡高,李遠盡力穩住地獄之花不會傾覆,配合着攻擊的空白補上一發元素轟擊。

喻文州念咒的速度越來越快,仿佛流水般,連起伏都泯滅在了透明的流速當中。大風在他身邊獵獵作響,術士帽被拉扯開來,那頭銀發如同旗幟一般映襯着逐漸妖異發光的右眼。

劍影撞在硬物上爆發出铿锵的撞擊聲和火花四濺的銀光,黃少天的身影在劍影落下之前已經換了一個位置。

“第三個第四個……”于鋒有些顫抖地數着。

“第六個……”

六個難分真假的身影在火花和銀光中穿梭,天幕就要墜下。

喻文州突然停止了念咒,在那顆腦袋即将完全擡離沼澤的一瞬間,黃少天已經站到了喻文州的身邊。

天幕落下,天幕撕裂。

“咵啦……”

混亂之雨降臨,将術士守護之外的一切生靈沖刷成白骨,将白骨腐蝕成殘骸。

每一滴雨落下的時候,就算遇上障礙也不會有所停留,帶着異樣的血腥味和腐蝕特有的酸意,在滋滋作響中滲入每一片所經之地。

那只剛剛來得及擡頭的龐然大物已經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下被腐蝕成了一片暗色的血肉模糊的東西,每一滴雨落在它身上就是一個孔洞,詭異的味道在不斷地擴散。

一大片冰藍色的風暴在它不遠的地方開始逐步聚攏周邊的混亂之雨,劍意切割着每一個想要接近的東西,在瞬間将它泯滅得如同灰燼一般。

“是劍刃風暴啊,”喻文州揮手一個詛咒之箭飛了出去,“也行,幸好伸手下去刻印的那個束縛術可以支撐這麽久。”

“那是什麽東西?”宋曉趴在花托上有些洩力地問道,“下面還有結界嗎?”

“那個只是一個悲劇的受害者,”喻文州尋找着空隙,擡手就是一個擊魂術,“真可惜它離不開這個地方,連腐爛都只能在這片沼澤裏面,直到化為烏有,不然我早就對它試試操縱術了。”

“什麽東西?”

“這是一個活着的輪子,”喻文州指了指那根不住搖晃卻怎麽都沒有沉沒的柱子,“那玩意看上去是石柱,但是看下面那個東西和結界來說,應該是根天楔。”

李遠皺了皺眉,“那個天神将所遺棄的城市釘死在大陸上的天楔?”

“是啊,”喻文州有些苦惱地揉了揉心口,“被遺棄的城市,這個東西可比鬼使和堕靈值錢多了。”

“……”徐景熙張大嘴巴看着黃少天力壓千斤近乎破碎時空的一劍劈碎怪物的頭蓋骨,讓帶着混亂之雨的劍刃風暴徹底地毀壞掉這個生物的大腦,“僅僅是錢的問題?”

“當然不是……”喻文州揮手示意黃少天回來,“72根天楔,只有四根下面釘着這個東西,我記得它有個名字……叫做天甲,雖然移動慢了點但是……它的殼和骨頭可是好東西。”

“黃少給劈碎了……”

“腦袋又沒用,除非于鋒你想吃腦花,但是我覺得……”宋曉找個地方試了試柔軟度,迅速蒙上腦袋裝死,“這麽髒……誰去收拾?我累了我先睡一會……”

喻文州捏着下巴想了想,揮手示意黃少天過來。

“文州文州我帥不帥!看我剛剛是不是跟你配合得天衣無縫恰到好處!文州你怎麽了累了嗎還是剛剛一下子法術用太多了!文州文州文州!”

喻文州摟着黃少天的細腰一下子坐了下來。

然後幹淨利落地躺在了黃少天的大腿上。

“你們商量誰去吧,記得把好東西搜刮幹淨啊。”

“……”徐景熙看了一眼四周迅速地收起了斧子,“我是一個柔弱的治療師。”

“……zZ……”鄭軒表示他睡着了。

于鋒張大嘴巴,四周看了一圈,擡頭望着李遠。

“我要控制着地獄之花不能讓它沉下去啊……”李遠攤手表示愛莫能助。

于鋒咽了一口唾沫,默默扛起重劍向已經死透了的天甲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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