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汪春水(1)
雨眠宮的雨眠娘娘恩寵無邊,連着高牆大院內的一所宮殿也因她而被賜名。看這當今聖上對雨眠娘娘是有多上心。
汪春水擡頭盯着殿前金晃晃的三個大字,确定沒走錯,才擡步邁了進去。等着宮人通傳禀告,叫她進殿內。
跟在雨眠宮的宮女身後,汪春水使勁将自己的頭埋下去,給人只留下一頂烏黑的腦袋。
站在門口的管事公公見衣服送來了,趕緊上前兩步:“哎呦,這總算是送來了,快送進去吧。”
汪春水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卻還沒來得及,管事公公就已經急急忙忙往殿內走去,她也只好跟上。
“娘娘,衣裳送來了。”管事公公提醒了一聲坐在梳妝鏡前的雨眠娘娘。
沈雨眠将額花最後一筆畫好,輕輕将筆擱下,轉身看向跪在地上的呈衣人:“伺候本宮穿上。”
“奴婢雙手粗魯不堪,恐怠慢娘娘,還是讓娘娘的貼身宮女給娘娘穿上吧。”汪春水跪在地上低着頭,聲音平靜如水,嘴裏的話像是小孩子背誦詩句一般,平仄皆無。
“哎?原來是春水呀,你穿的這個樣子,本宮都認不出你來了。”沈雨眠像是發現了什麽好玩的一樣,瞪大了眼睛,笑盈盈的看着汪春水:“你這麽說就見外了,以前本宮幫着你穿衣,現在你幫幫本宮也是情理之中……還是你看不起本宮?”
“娘娘說笑了。”
汪春水起身将托盤放在一旁,拿起衣服伸展開,動作之間沒有一絲一毫不适。只是展開衣服之後,那張平波無浪的臉微微皺了皺眉頭。
今天早上時這衣服還是好好的,現在卻在下擺處破了一個很大的洞,看樣子是在烘幹的時候不小心燒了一塊去。
汪春水将衣服合起來,重新跪下,依舊是不緊不慢的語調:“娘娘贖罪。”
“你這該死的奴才!”一旁的管事公公一腳踢在汪春水的後背上:“娘娘的衣物容你這樣怠慢!”
又是一腳,重重的踢在汪春水後背上,悶哼一聲咬了咬牙:“求娘娘責罰。”
坐在軟榻上的沈雨眠面容帶笑,倒是看不出生氣,說話聲音也是溫柔:“春水姐姐,你幹活怎麽能這麽粗心,連陛下賞的羅裙也能給弄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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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雨眠一邊說着話,一邊起身走到沈雨眠一旁,輕輕半蹲擡手問汪春水要衣服:“姐姐拿過來給本宮看看,到底嚴重到什麽程度了。”
汪春水将懷裏的衣服遞給沈雨眠,卻忽然感覺肩膀一道力,下意識想要擺脫,之後便見到沈雨眠蹲坐在地上,懷裏的衣服直接被扯成了兩半。
“這是在做什麽?”
一道清冷低沉的熟悉聲音傳來,汪春水将頭低的更低。
下意識腦海裏映出一副畫面,那張極致精致的臉上只有冷硬的表情,薄唇輕起,一道冰冷沁人心寒的聲音:“将她關起來吧。”
跌倒在地的沈雨眠輕輕擡額,一張梨花帶雨委屈至極的臉出現在面前,咬了咬唇,似是小聲啜泣了兩聲,喃喃道:“陛下……”
穆南山輕瞥了一眼與這殿內格格不入的人,哼了一聲:“你不是在浣衣局?怎麽惹事惹到雨眠宮了?”
汪春水脊背挺的直直的,一句話也沒說。不是她不為自己辯解,而是辯解的太多了,發現沒什麽用,還不如少費些口舌。
殿內因為穆南山的幾句話,而顯得寂靜了許多,沈雨眠細微的抽泣聲格外清晰。
“汪春水,朕問你話呢!聾了還是啞了?”穆南山一雙深邃的眸子裏散發着淡淡的幽光,無形之中散發出駭人的氣勢。
汪春水微低着頭,輕抿着唇,脊背卻是挺得很直。
“供認不諱?”穆南山攥在背後的拳頭緊了緊,面上的表情卻依舊一片森寒:“拉下去打二十板子,三日內不準給飯。”
人被帶下去,蹲坐在地上的沈雨眠由着一旁的丫鬟扶了起來,給穆南山行了個禮:“陛下,春水姐姐也是您面前的老人了,這板子還是別打了。她在這宮內處處犯難與您對着幹,也只是想着可以出宮而已,您允了不就好了。”
穆南山半張臉都籠罩在陰影裏。明黃色的袍子動了動,颀長的身材如一棵挺拔的松楊,邁開長腿擡步往外走去:“朕改日再來看你。”
汪春水被人結結實實的打了二十個板子,衣服外面隐隐滲着血,整個人已經處于半昏半醒的狀态,被人連拖帶擡的送去了住處。
幸好她這幾年身子底子好些了,不然這二十個板子打下去是要少半條命的。
跟她同房間睡的人,見她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都盡量繞道而行,汪春水想要指望別人給她上藥是不太可能了。
緩了一會兒,同屋的人都出去幹活了,她擡手往自己枕頭底下摸了摸,幸好還有金瘡藥。
正要掀開裙子,門卻被人忽然推開了,汪春水下意識停止住了動作。卻因為動作太大,傷口被扯的生疼。
“哎呦呦,你這是……小水啊,咋這麽慘……”吾常道推門而入,身後還跟着個小醫女:“趕緊過來給她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