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未婚夫第七天

塗宗冶的腿傷, 說起來和他的繼母脫不了幹系。

當初他的母親當初是清水鎮第一美人, 又出身書香世家, 娘家在儒林之中頗有聲望,也因為這樣, 被當時的塗家求取作為當家主母。

能生出塗宗冶這樣好容貌的兒子,除了他的母親, 塗父在當時也是響當當的美男子。

只不過這位美男子除了長相之外身無長處,就連自己那從三品的官職都是承蒙父輩庇蔭才混到的。

偏偏塗父不好賭不貪杯, 卻是個實打實的官迷。

作為夫妻一體,塗宗冶的母親自然也希望夫君有上進心,她也是個有聰明才智之人,夫妻倆琴瑟和鳴的時期,她也為塗父出過一些點子, 讓他在某幾件差事之後表現突出,有了功勞和業績, 在考核期後, 便由上峰為他升了一級, 變成了正三品的衛尉卿。

塗父蠢蠢欲動還想再往上爬,但是塗母卻是個明白人兒, 知道自己夫君有多大能耐就捧多大的碗,三番兩次暗示自家夫君安心本分做好自己分內之事便可。

塗父卻覺得塗母這是在看輕他, 再加上雖然他前幾次受妻子點撥升官,卻固執地不願意将功勞歸功于一介婦人身上,因此也拉不下臉再去和塗母說這些事情, 夫妻之間的感情便出現了裂縫。

塗母冰雪聰明,自然知道塗父冷淡自己的緣由,但見塗父不納妾也不在外找人,便維持着表面的夫妻和睦,加之第一個兒子出生,身為人母便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到了塗宗冶身上。

一轉眼十多年過去,塗父在衛尉卿的位置上也呆了十來年,他心有餘而力不足,哪怕汲汲營營也無甚作為。

但是一顆升官野心卻随着時間的推移沒有變淡,反而越發的熾熱起來。

自從太子早夭後今上一直未曾再立太子,正好這個時候年長的幾個皇子已經成年,哪怕今上依然身強體壯,但在這平均年紀不過五六十歲的時代,登基二十年且年逾五十的今上已經是在位極長的高壽了。

于是不僅是成年的和即将成年的皇子們心思浮動,就連朝廷之中的各派官員也開始了自己的左右搖擺。

塗父自然也在其中。

這些年他在這個位置也算是明白了,如果老老實實做事,他這輩子估計都升官無望,但如果他站對了位置,待他日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這位置少不得要動一動。

塗父的如意算盤打得好,只是他的政治敏感性并不強,只覺得當時貴妃最受寵且她生下的大皇子最為高調,皇後的兒子不過十來歲且十分平庸,沒有戰鬥力,便覺得大皇子坐穩下任太子八、九不離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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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知道還有句話叫做槍打出頭鳥,貴妃和其子過于高調的行為讓雖然年紀大了但是身體健康的今上覺得很不滿意,再加上朝臣之中三五不時地就催立太子,這讓他很有危機感,讓他覺得所有人都在盼着他下臺,于是帝王一怒,直接找了個由頭發作了貴妃和大皇子,其他幾個弟弟也趁機落井下石,于是原本只是一次教訓的事件不斷升級,最後落得貴妃打入冷宮,大皇子被幽禁的下場。

正所謂樹倒猢狲散,大皇子一派的倒臺,少不得受牽連的官員都要吃瓜落。

塗父作為大皇子黨自然也是跑不掉的。

不過也多虧塗父過于平庸,因此雖然他站的是大皇子的隊伍,最後清算下來因為他無足輕重,只是被罰連降兩級并扣半年俸祿的結果。

比起那些丢了烏紗帽甚至滿門抄斬的可以說是非常幸運了。

但塗父非常難受啊,連降兩級啊!這簡直是要了他的命!

只是吃了一次站隊錯誤的苦果之後,短時間裏塗父是不敢再去投靠哪位皇子了。

而正在他郁郁不得志的時候,在一次陪塗母上香的時候遇到了左将軍的千金。

左将軍一門虎将,作為家中最小且唯一的女兒,左将軍千金可以說是非常的受寵,要星星不給月亮的那種,因此養得頗為飛揚跋扈。

彼此塗父雖然已經三十多歲,但因為相貌好且有塗母在衣食方面體貼照顧,并不顯老态,再加上這段時間心情郁結,頗有幾分憂郁君子的模樣,一下就戳中了才不過十六歲,平時最喜歡看一些才子佳人話本的左将軍千金的少女心。

在慶朝,夫妻之間年紀相差幾歲十來歲并不算稀奇,可關鍵是塗父已經有妻有子且妻子再次有孕,按照正常情況,哪怕就算塗父是人中龍鳳,也應該知道控制自己的言行舉止。

可是左将軍千金并不,不僅大咧咧追求塗父,而且吵着鬧着要嫁給對方。

左将軍家雖然覺得自家的寶貝女兒吵着鬧着要嫁給一個有婦之夫實在是不好看,但是從小寵習慣了卻不忍心拒絕,只是自家女兒千嬌萬寵的,是萬萬不願意讓她去塗家做平妻的。

對塗父來說,雖然左将軍千金長得如同初開的花朵兒一般,也并不能打動他,但是左将軍在大皇子事件中并沒有受牽連,且因為原本的右将軍就是貴妃的娘家,此消彼長,左将軍在武将之中的勢頭可以說是突飛猛進。

一旦和左将軍家搭上關系,別說是官複原職,就算是升官也不是難事。

這才是他心動的原因。

身為枕邊人十幾年,塗母又怎麽不知道塗父的心思,本來她這個時候懷上二胎就有些情況不好,所以才想着上香去保佑肚子裏的寶寶平平安安,誰知道塗父這個時候不僅不能給她安慰反而還要插她一刀,這讓塗母一下子就早産了。

最終掙紮着生出孩子之後遭遇大出血,血崩而死。

按道理,妻死之後,身為丈夫的要服喪一年後才可進行再娶,但塗父以二子年幼,家裏缺個女主人的理由和左将軍家各種運作,在不過剛滿半年的時間就敲鑼打鼓就迎娶了左将軍家的千金。

這無疑在塗宗冶的心上接二連三地捅了好幾刀。

左将軍家的千金也不過比塗宗冶大個三四歲,說實話自己都還是個任性的孩子,又怎麽當得好別人的繼母,更何況這個繼子的生母之死和自己做的見不得人的事情脫不了幹系,以至于雖然她對塗宗冶不僅不喜,反而十分的心虛——而她是屬于越是心虛就越要作的類型。

可以說,自從塗家娶了新夫人之後,不僅外界對塗家多有指指點點,內宅也沒有片刻安寧。

不僅塗宗冶對這個間接害死自己母親的女人不滿,新夫人對這個面容昳麗但是手段狠辣的繼子也是十分忌憚,再加上她很快有了身孕,更是對前妻留下來的一對兒子視作眼中釘。

偏偏塗父又是個自私只顧自己的,在新夫人給她生的兒子呱呱墜地之後,他也官複原職,這讓他更覺得自己這門親事沒做錯,對塗宗冶和塗宗欽兄弟倆更是漠然以對。

可以說,因為塗父的不作為以及新夫人的各種鬧騰,塗家在京城的那些權貴家裏都是茶餘飯後的消化,偏偏這對夫妻全然不自知。

這夫妻倆不在乎,并不代表左将軍家不在乎。

雖然他們是武将,能做到這個位置,就代表并不是沒有腦子的,明眼人都能看出塗宗冶文治武功都十分出色,未來前程更是不可限量,遠在其父之上。

左将軍家給女兒說了,本意是讓她改改态度籠絡一下繼子,但是聽在她的耳中,卻覺得塗宗冶是個大阻礙。

她深知塗宗冶兄弟倆的母親之死和自己有莫大的幹系,此時聽到父兄都說塗宗冶以後有大出息,且塗宗冶的确一路科舉之路順暢不已,擔心對方一旦此次高中會對自己造成莫大威脅,她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打算直接毀掉塗宗冶。

于是在塗宗冶要參加殿試的前一天,為了給高熱的弟弟買藥,回來的路上不小心遭遇瘋馬逃竄,生生地踩斷了腿骨!

※※※

“她怎麽能這麽壞!都已經毀掉你的前程了,在這個時候還要找人專門追殺你!”此時歐姆和塗宗冶剛剛躲開了前一波的追殺,在一個山洞裏避雨。

這邊沿海,雨水頗為頻繁,尤其是在夏季,經常是晚上雨水不斷,白天的時候又烈日灼人。

“還好有我跟着,要是真的讓阿全來了,說不定你就真的成為刀下亡魂了!”歐姆收回給對方包紮傷口的手,後怕不已,還好他在的力氣還在,敏捷度雖然跟不上但是有lady三百六十度地監控,也勉強可以躲避追兵。

“是,這都要多謝小慕了。”塗宗冶苦笑着道謝。

他也沒想到繼母會如此喪心病狂,按照他對她的了解,自己和弟弟遠遠地避開京城應該就足夠讓她放下心——畢竟當初自己就算是在京城她的眼皮子底下,她最狠毒的手段也不過是派人驚馬斷了自己的科舉之路而已。

在自己離開後還暗中下毒手,這種手段,不是她那個豬腦子能夠想得出來的。

除非,有人在她的耳邊說了什麽,并且給她出了這個主意。

可是塗宗冶在腦海中飛快地将過去十八年間接觸到的人劃拉一遍,在他還沒有初露鋒芒之前,沒有誰會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啊?

※※※

京城,李府。

作為曾經的太子少傅,雖然太子早夭,但李家因為家風清正,李大人在朝堂之上也從不結幫拉派,頗得今上倚重。

只可惜李家人丁凋零,府上除了李大人外,就只有一個孫女和帶着外孫女在娘家住的守寡的女兒。

“芊芊,你今天又出門去了?”帶着威嚴的聲音響起,讓粉裳女子停住了步伐,然後轉過身來,巧笑倩兮:“哎呀娘親,咱們慶朝又沒有規定閨閣女子必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我就出去逛一逛,整天呆在家裏繡花我都悶死啦!”

“胡鬧!”雖然臉上有點皺紋但依然風韻猶存的優雅婦人輕叱,“咱們住在你外祖家,本來言行舉止就要處處注意,除了繡花你可以學的多得很,這段時間我是想你病愈不久所以放任你幾日,卻不想你見天的跑出去,而且逛街就逛街,和塗家的繼夫人有什麽可聊的!還不是一次兩次!”

聽娘親一語道破自己這幾日的行程,少女臉色一變,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沒來得及想好理由便脫口而出:“娘親你跟蹤我!”

對于女兒的控訴,優雅婦人沒有半分愧疚:“我用得着跟蹤你?我還不是擔心你在外面出事?”

一開始的慌亂之後,少女已經稍微冷靜下來,聽到娘親的話,更是順着道:“是女兒誤會娘親了。”

見女兒認錯态度良好,優雅婦人緊皺的眉頭也松了些許,目光帶上了慈愛:“如果你想知道宗冶的消息,直接來問我便好,雖然都是塗家人,但那位繼夫人名聲不好,對待宗冶更是沒有半分慈母之心,你最好不要和她打交道。”

少女攥緊了手裏的絲帕,眼神有些倉皇:“我、我幹嘛要知道他的消息?”

婦人卻誤以為這是少女的嬌羞,半開玩笑道:“你也不用緊張,宗冶這孩子是你外祖的學生,我也見過幾次,也聽你外祖說過,雖然塗家有些……塗大人也……但宗冶卻是個好的。事實上,前些日子你外祖還在同我說,要不是他的腿……做外孫女婿的話,他倒是個極好的人選……”

“我不要!”婦人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少女尖聲打斷了,她的面色蒼白,完全不是正常少女談到自己婚事的嬌羞,而是帶着驚恐和如針一般的恨意,“我這輩子不要再嫁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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