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陳簡在白天的時候到了巴格達,她腦袋殼是很有那麽一點沒睡好後的痛楚的,但她沒有多加休息,趕到了目的地。她逮住了幾個基地的大兵去問承钰的消息,他們禮貌地跟她講話,但卻吞吞吐吐不肯跟她講。
她瞧他們模樣,嗓子眼裏冒火,恨不得一張嘴,飄出火星子将他們一個個給點燃了。
但她面上卻很是沉穩的。陳簡抱了臂膀,眼刀子嗖溜溜在空氣裏打着轉,一副不達目的勢必跟你鬧到海枯石爛的潑婦架勢。那幾人終是舉了白旗,灰溜溜地将她領到了高個子的連長面前。
幾分鐘後,她終于帶着答案出來了。
陳簡望了周圍一圈,沒找到出租車,倒是被一個穿着棕色破夾克的男孩攔住了。男孩懷裏捧了一大把碟片,一個勁地在她面前跳着竄着推銷,說着不标準的英語:“碟片要不要?最新好萊塢大片……”
陳簡迅速架了墨鏡,大跨步就要逃離推銷男孩的追捕圈。走幾步,她突然停下來,轉身低頭,墨鏡從白色的鼻梁上滑下來,露出一雙黑漆漆的眼。
小孩被她看得情不自禁後退一步。
她盯着那個男孩說:“給我找輛出租車,我買你的碟片。”
又過了十幾分鐘,陳簡坐進副座,拉上車門。給司機報了個地名。
的士絕塵而去。
與此同時,這個城市的另一個角落裏,一條小型鐵軌穿城而過。
鐵軌周圍,是破敗凋敝的黃沙色房屋,凹凸不平,砂礫滿步的地面上,有一大包灰色布裹。裹布不遠處,一輛軍車停着,後備箱大敞,紅帽黑色防彈背心的雇傭兵和灰撲撲的大兵提槍把人群往別處趕,空出以裹布為中心的一大片區域。
被驅趕的人群腳步雜亂,時不時有長滿胡髭的男人和頭巾下露出一雙眼的婦女,踉跄走着的同時,把目光投向一處。
那是軍車處。
大開的後備箱旁,承钰持槍站着,他一旁,黑人大兵眼神凝着,看着面前小型的顯示頻,手下的動作也沒停,操縱控制儀上面複雜的細細短杆。
他們面前,一輛履帶式的機器人小車正搖搖晃晃地朝着灰色布包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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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知情人報告,布裹中可能藏有炸彈。
小車漸漸步履維艱地近了。
機器人的手臂探進去,咯咯幾下,機械地挑開外層。布裹散開,露出下面小臂粗細般的黑色彈藥。
一旁的拆彈專家走來,脖子一伸,探過去,罵道:“Shit!155毫米榴彈。”
那個黑人士兵也心有餘悸:“上帝啊,要是爆炸了,整個街區都得完蛋。”
拆彈專家敞開手臂,做了個懷抱的姿勢,比出前方的一片距離,補充道:“沖擊波會照着那個方向沖過去,然後碎片會像傘開花一樣落過來。”他收了手臂,喊承钰去拿四塊炸藥。四塊,至少要20磅,他心裏想。
半天沒動靜。他瞥了眼,又喊一遍。承钰回過神來,應了一聲,依着去辦了。
黑人男撇嘴:“他這幾天都魂不守舍。”
炸藥被裝載在返回的小車上,機器人小車咯吱幾聲,又按照原路進發。履帶與地面接觸,顫悠悠趟過去。路遇一小片砂礫,小車使勁往前湊,湊不得,後部的一塊散架。小車□□一聲,不動了。
黑人男:“……”
他罵罵咧咧地站起來,說:“這破玩意是誰造的。”
他說話的同時,承钰心裏在想別的事情。她為什麽要這麽做?母親的事情是不是也是她幹的?她真是厲害啊,厲害啊,騙了他整整六年。
他勉強把心思打起來,從瞄準鏡裏觀察四周。凋敝的房屋上,早已出現一只只異國的人頭,麻木地望着此處。
小車壞了,拆彈專家只好親身上陣。他們兩人把厚實的防彈服架起來,幫拆彈專家穿上,承钰拿起頭盔,扣上他腦袋。拆彈專家嘿地一笑,自己把旁邊的系扣給合上了,噠得一聲。黑人男拍拍他肩膀,玩笑地說:“爆破工一號,準備。”
專家像太空中行步的宇航員,厚實地被裹着,一步步地向包裹處走過去。他在防護面罩下沉重的呼吸聲,透過對講機,傳入承钰和黑人男的耳朵裏。
“一百米。”
“收到,一百米。”
承钰和黑人男持槍警戒四周,氣氛緊張而凝滞。他們要時刻注意着有沒有拿着手機的當地人。
恐.怖分子将手機安裝在□□上,把手機連接外放喇叭或振動的線剪開,換成連通□□的引芯,當手機收到電話産生震動時,便會立即引起爆炸。
“三十五米。”
“你現在可是進入殺傷範圍了。”
專家打趣:“哦,寶貝,謝謝提醒。”
黑人男學他:“我可就是幹這個活計的,寶貝。”
“OKOK。”專家蹲下身子,将掉了輪胎的小車和貼綁了紅色引爆線的炸藥捧起來,很好很好,沒有掉線,他想。他繼續走,走到炸彈處,放下,起身,一步步往回走。
“二十米。”
“夠了吧你。”
黑人男轉了頭找承钰講話:“你說說你最近幹什麽去了,你是不是半夜裏做那什麽做多了?”
承钰淡淡說:“沒有。”
他說話的同時不經意地轉了頭。目光中,一處被五顏六色布匹遮了半邊臉的雜貨店裏,一個身穿白袍的絡腮胡子中年人,手中握着一只紅色手機。
他腦中轟然一響,迅速向那處跑起來,同時舉槍對準,大吼:“手機放下!”
黑人男也反應過來,對着對講機吼:“跑!”同時向着雜貨店的方向追起來。
專家一驚,穿着厚厚的綠色防彈服,拿出青年時代的速度瘋狂跑起來。
一切都是轉瞬之間。時間與空間似乎在一刻凝滞,承钰的眼中,那個拇指按了下去。白色的袍子,在五顏六色的布匹中刺痛他的眼睛。
轟——!!!
出租車猛地在一個街口停了下來,陳簡正閉目養神,被慣性向前一推,與此同時聽到巨大的響動,她要說的話被硬生生阻斷在嗓子眼裏。
她愣愣地将墨鏡摘下。
前窗割出的蔚藍色天空中,一朵巨大的鉛灰的緩緩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