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重生

“砰砰砰!”幾聲槍響,一群人穿梭在一片幽幽的樹林裏,你追我趕。冰天雪地下他們如皮影戲般只見黑色身影,卻看不清真實面容。

他們都拿着槍,且發揮着槍的作用。

槍的作用就是殺人。

前面逃跑着的一群人已經狼狽不堪,經過和對方幾天幾夜的厮殺,他們就要彈盡糧絕了,但仍然不放棄最後一個逃跑的機會,否則就是死。

死,誰都怕。但後面的那個家夥似乎一點都不懼死亡。

他騎在高高的馬背上,沖在最前面,盡管他已身負數傷,卻依然挺立不倒。軍帽戴在頭上,軍徽配在胸前,手裏的槍緊緊握着。他的表情冷峻卻堅定,臉頰流着的血在皚皚白雪裏顯得格外耀眼,但最灼目的是他的眼神,令人生畏。

要不是他,逃跑的一群人早就能脫身溜走,可那老譚偏偏派了這麽個不要命的家夥來追趕,他們只能叫苦連連。

他們實在跑不動了,就躲在幾個大石塊的後面,趁機埋伏他。月黑風高的,樹林裏連針風都沒有,他們大氣不敢出,怕呼出白色的霧氣讓對方發現,只能小心地舒着氣起伏着胸膛。

而他也很快就趕來了,見叛軍藏了起來,只得迅速跳下馬背,否則敵暗我明容易吃虧。他鑽到高高的草叢後面,探查着情況。臉上的血很快就凍住了,傷口冰冰的仿佛被封住的枯井,他手裏的槍依舊緊緊握着,不能輕舉妄動,不能,不能。多年的忍耐早已讓他戒掉了焦躁之心,他不怕等,就怕等不到。

他的手下跑得太慢都還在後面,看來現在他要孤軍奮戰了。若是在南方他們可以一直這樣耗下去,可他們現在是在氣溫酷寒的東北大地上,天空又在飄着鵝毛大雪,人若待着不動不一會兒準凍成石頭。

這個年輕人也覺得非常寒冷,身上雖穿着厚厚的軍大衣,但絲毫抵擋不住嚴寒入侵。他的手指快要凍僵了,快要握不住□□了,腳也麻了,感覺站起來就會折斷似的。但這一切的一切都不能是他哆嗦,哪怕凍死也不能。懷裏還揣着最後一顆手榴彈,他必須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以備一舉消滅。

現在他們不是在跟彼此争鬥,而是在跟寒冷。

前方有很多大石塊,他們究竟藏在哪塊後面呢,究竟是哪個方向呢……

雪還在拼命下着,天空漸漸發白,就在這時忽然聽見左前方傳來一陣驚呼聲,“阿誠你怎麽了,你不要不動啊!”“誠兄弟你快醒醒!”

“天殺的!阿誠凍死了!我也受不了,跟他拼咯!他媽的!”對方一個人終于跑了出來,拿着機關槍朝他這兒掃射。

很好,他們終于暴露了,長時間的等待并沒有被辜負。他的眼睛亮了,将最後一顆手榴彈咬了弦扔了過去,精準的砸到了他們躲藏的方位。

只見一陣火光爆裂,幾個人被炸飛,還有些人逃跑了,其他的人不用去管,他要将他們的頭頭——叛賊楊金泰抓獲。

楊金泰長得圓頭大腦的,他們彼此都認識,楊金泰還曾誇他刻苦用功且槍擊一流。而此刻曾誇他的詞都用在了自己的身上,也是一種諷刺。楊金泰趁亂抄小路繼續奔逃,身後的年輕人怎能放棄,當然是繼續窮追不舍。楊金泰年紀已大怎跑得過他,只得跪地求饒,他哀求道:“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與他人合謀背叛譚将軍,杜兄弟我求你放我一條生路吧!!我也提拔過你的呀!!”

沒錯,這個年輕人正是杜夢連。

杜夢連冷冷的目光看着他,并未說話,扣了扳機,擊穿了他的腦袋。他的屍身倒在雪地裏,壓得周圍的雪渣子都飛了起來。

他看了看地上的屍體,說道:“楊師長,你是提拔過我,可譚将軍對我有救命之恩。你若殺他,我便殺你,這下你清楚了吧。”

任務完成,他反折回去去尋馬,那匹馬還乖乖的站在那裏。他最愛的就是這匹馬,它是他的生死之交,是他最信任的摯友。

人尚且還會背叛,而馬則永遠陪你闖天涯。

他騎在馬上走了一段路後,他終于看到了他的部下在朝他趕來。

天空已完全大亮,陽光照射着雪地,一片白茫茫,一切都是泡沫般的前方,亮晶晶的雪渣子折射着他的眼睛,他突感一陣暈眩,就快從馬上摔下了,部下們趕過來接住了他,他看着他們,罵道:“廢物!”說完就昏過去了。

暈了過去,就不曾想過再次醒來,他覺得周身都是海水,他浸泡淹在海裏,身體軟綿綿的,就像是曾經吃過的那種海參一般。一個又一個的泡泡從他嘴裏吐出,泡泡不是藍色的嗎,可為何現在的泡泡是紅色的,就連海水也變成了紅色。海裏的太陽也是紅色的,連眼睛都是紅色的。他不斷的往海裏沉,究竟要沉到哪裏去呢,原來海是這樣大。如果自己化身為一條魚也挺好的,即使死也是在海水裏,從哪裏來回哪裏去。人類不就是從海裏演化而來嗎。他越沉越深,越來越冷,海水終于又回到了美麗的藍色,真好。

他的雙手朝上伸着,伸着,仿佛本能的想求救。呵真的觸到了一雙手,白色的纖長的,緊緊抓住了他,是她的手嗎,應該是她的,只能是她的,除了她,還有誰來救自己。

還有誰來救自己?!!!

人人都想讓自己死,只有她能讓自己活,她不能松手,千萬不要松手。

但那雙手還是推開了她,她放棄了他,她又去牽另外一雙手去了,她走了,走了!

不,不要,他又重新沉回大海深處了,他想呼叫卻開不了口,只能瞪大了眼睛,不要走,別走!!

梨胭……梨胭!

一陣驚動,他慌亂中醒來,啊原來是場夢!他額頭上都是汗水,他剛剛是吓壞了,這個噩夢總是時常伴随着他,他已經不知做了多少次了,每一次都是這個結局。

他正思索着,這時門被打開了,走進來的是譚将軍的女兒譚殊君。雖然她爸爸是個軍人,但她卻十分淑女,從不想着打打殺殺的那些事。她見杜夢連已經醒了過來,很開心地說:“勤飛哥哥,你終于醒了,不然我可要把整個東三省的名醫都叫過來了。”

“我睡了多久?”他不知現在是幾日幾時。

譚殊君笑了,邊幫他額頭擦汗邊說:“你看你都睡糊塗了,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你身上大小的傷口軍醫都幫你處理好了,只是不見你醒來,你的眉目一直緊鎖着,手也一直哆嗦着,不知夢見了什麽。”

“呵,沒什麽,不就是打仗的那些事兒嘛。”他掩飾着回答。

“哈哈,你們這些軍人哪,白天也在打仗,晚上做夢也不消停。”她看着他說。

今日她穿着一件淡黃色西洋長裙,上衣光滑的絲織緞子上鑲嵌着幾顆透明白水晶,下衣蕾絲的花邊搭在百褶裙尾上,十分洋氣,再加上她俏美的容貌,親切文雅的性格,任是城中見過她的都欣賞喜歡她。

她今年也就二十歲,喝過洋墨水,愛畫西洋畫,并不像傳統中國女子般拘束,所以她也不急着嫁人,譚将軍也不管她,他尊重女兒的想法。她也不會因為政治去聯姻,除非真拿刀架了她脖子上。軍中愛慕她的人不少,她一走過,那些年輕騷動而又未婚的士兵軍官們就都被她吸引過去,但他們有自知之明,憑自己的身份怎麽能娶到将軍的唯一的獨女呢!于是只能望梅止渴,暗暗欣賞罷了。

譚殊君也知道自己的魅力所在,那些她不愛的都喜歡她,而她真正喜歡的卻對她毫無回應。

就在三年前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被哥哥從大海裏救上來,虛弱纖細的就像一根蒲葦,全身上下都僵硬了,只有微弱的心跳還在努力掙紮着。他身上本來就有些傷口,但由于泡在海裏時間太長海水又太冷,導致他傷勢加劇,因而生存的幾率實在太小。

別人都放棄了,但她說:“一定要把他救活!不然我讓我爸爸撤了你們的職!”當時她只是出于信仰不能放棄任何一個生命,并沒有其他想法。直到經過連續幾天的救治後,他居然蘇醒了,對她說了句謝謝。她當時被他的生命力所折服,也被他的那句謝謝而感動。回到東北後她讓軍醫又全面檢查了一下,軍醫說他之前一定受過非人的虐待,加上長期營養不良,需要長時間的調養才能康複。

她便終日陪伴着他,看着他一點一點好起來。哥哥問她為何如此在意他,她說自己也不明白,只是覺得他很可憐,出于同情心罷了。但時間一長便發現了他與別人的不同之處,他總是憂郁的看着天空,很少言語,有的時候會盯着一個香包一動不動,甚至暗自流淚。有時候譚殊君拉着他出去玩,那些貴族玩的東西他居然也都會,如此看來他的身世實在不簡單。

譚殊君也不便問他,只問他今後如何打算,他說:“如若譚将軍不嫌棄自己的孱弱之軀,願意戰赴沙場,為他效力。”

“我爸爸怎會嫌棄你,他也來看過你一次,說你不錯,也希望你身體好了之後加入他的部隊。”

“好,這我便放心了。”

之後他真的去當兵了,從最底層的士兵做起,他不怕苦不怕累,吃盡了別人吃不了的苦,總是別人還在睡覺他卻已經在訓練場磨練自己了。經過幾個月嚴酷的訓練後他曬黑了不少,但身體也更加強健了,比做少爺的時候還要健康。

最令別人對他刮目相看的是他的态度,他不論訓練還是休息都保持着一種高度戒備感,仿佛随時都在戰場上一樣,而等到真的上了戰場他又有勇有謀,總能精準找出敵人的弱點并以擊敗。戰士們都很佩服他,他也在這幾年連升幾級,如今已是譚将軍底下第三十六師二十四旅的旅長。

很年輕的旅長啊,杜夢連自己也沒想過會升的這樣快,但他的心态一直沒有改變,那就是:全力作戰,只能贏,絕對不能輸!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