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爆炸
來的時候是陰天,雖然風有點大但也沒什麽,現在走出去天空卻下起了雪,雪花落在了他的眉間,肩上,頭頂與袖口上。他跨上馬背,揮舞着馬鞭疾馳而去。
一路上又是白茫茫的,周邊店鋪都關着,人們躲在屋內取暖,圍爐吃飯,或是炕上打盹,嘻嘻笑笑。
他回到了宿舍區,将馬拴在馬棚後欲走進房間,門半敞着,他聞見了飯菜的香味,如此真有家的感覺。他回到家中,妻子端出一盆盆飯菜,為他寬衣,給他斟酒,他們相視一笑。這樣的場景他也曾設想過,只是不在這裏,不在這白色空間,而是在那水藍水綠的江南小鎮,她身穿淺色衣裳,盤着簡潔的發誓,淌着輕盈的碎發,手上戴着銀镯子,步履款款,眼神明亮又深情。他摟她入懷,喊一聲:梨胭。
只是這夢容易醒,醒來令人心碎,一片一片,如同窗外的雪花般灑落在無邊的天際裏。
他流出了眼淚,蹲在地上痛哭出聲。他從未在人前做此姿态,也未曾如此失态,可現在他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壓抑了太久,他真的很想她,他不願意失去她,與她一步一步越離越遠。
他的妻子只能是她,只能是她,他們拜過堂的,他們拜過堂的啊!!
曾經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生生世世不分開啊……
冰冷的淚水流過臉頰,眨一次眼睛就滾落兩滴,漸漸打濕衣襟,而他并不知。
這時房門被打開,譚殊君聽到抽泣聲走了出來,見杜夢連蹲在門外走廊,不知他發生了什麽事,竟哭成這樣。她也蹲下來,安慰他道:“勤飛哥哥,你怎麽了,別哭了,別哭了。”
杜夢連聽聞後擦了擦眼淚,說道:“沒事,進去吧。”
他們站了起來走進屋中,譚殊君見他心情不是很好便也不開口問他了,只是默默幫他盛了飯。今天桌子上有五個菜,都是她親自下廚做的,只是為了讓他能吃飽,因為食堂的夥食并不是很好。
吃了一半,他開口說:“小妹,你知道我的,我自尊心很強,并不想欠別人人情,你們一家已經對我夠好的了,我無以為報只能拼命立功。”譚殊君聽到他話裏有話,便說:“你究竟想說什麽?”
杜夢連沉默片刻還是狠狠心說:“你還未出閣,不必天天往我這兒跑,現在所有人都誤會我們了,這也對你的名聲不好。”
“不,我不怕他們誤會,我真的喜歡每天做飯給你吃。”譚殊君笑笑說。
“我有手有腳,我自己會做,我早已不是那個病怏怏的瘦杆子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杜夢連故意語氣加重說。
見他誤解了自己,譚殊君連忙解釋道:“我這樣做不是同情你啊,我是……喜歡你啊,我都做得這麽明顯了,難道你還看不出?”
聽得她親口表白,他卻慌亂了,說道:“我有什麽值得你喜歡的,來路不明的身世,又是個拼命三郎沒有安全感,固執又冷漠,不近人情,反正缺點一大堆,哪點值得你喜歡?”
“可優秀的人那麽多,又有哪個能令我心動?你的缺點這麽多,卻依舊令我欣喜。看見你,我就覺得我這麽多年的等待是對的,你能理解嗎?你難道從來就沒有愛過一個人?”既然說出口,她就要一次性說個明白,她也不想再掖着藏着了。
杜夢連看着她,這樣美麗的她,換做任何人都不會拒絕的,而他,也不想傷她的心。
他放下筷子,緩緩地站起來,背對着她說:“你知道我剛剛為什麽哭泣嗎?”
譚殊君搖搖頭。
“因為我思念我的妻子。”他一字一句說道。
譚殊君驚得目瞪口呆,怔怔地看着他,“什麽,你結婚了……”
他點點頭。
譚殊君頓時只覺天崩地裂,頭嗡嗡作響,她用手扶住腦袋,緊閉着雙眼,“不,這不可能!你一定騙我是不是!為什麽從沒聽你提過!”
“所以我說我是來路不明的,不值得你傾心托付。我以前的故事你都不知道,離開我才是你最正确的選擇。”
“不,不不,”譚殊君上前抱住他說,“我不想離開你,哪怕讓我沒名沒分地跟着你我也情願。你是上天派給我的,不然怎會讓我救你呢!既然你回不到從前的身份去,就好好地待在這裏吧!”
回不到……從前的……身份……
是啊,這句話令他醍醐灌頂,他再也回不到從前的身份去了,不管是杜家二少爺,還是小黑屋裏的囚牢,他都回不去了,他甚至,甚至也回不到梨胭的心裏去了……
他笑了,仿佛心裏的痛楚上開出了花,“哈哈,是的,我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他與從前仿佛隔着一條銀河,一條楚河漢界,彼此分得清清楚楚。
他轉過身對譚殊君說:“我不回去了,我留在這裏,我娶你。”
譚殊君愣住了,沒想到他居然想通了,還親口承諾要娶自己,幸福來的太快,她都有些暈眩了,但還是強忍着喜悅,點了點頭。
兩人擁抱在一起。
窗外雪花紛飛,棚裏的馬兒也在吃着草。
表彰大會上,座下掌聲四起,臺上杜夢連接受着勳章。
他行完軍禮,又給臺下的軍士們發表演講。
臺下的譚殊林羨慕地看着他,也希望有一天能和他一樣被父親賞識,被大家尊重。而譚殊君的心裏則五味雜陳,她看着他意氣風發的站在臺上,穩重又流利地說着話,很難想象到他前天心痛的模樣。
她還陷在前天的場景裏,反複回想着,總覺得哪裏不太對。他從沒說過喜歡自己,卻突然答應要娶自己,他是在報恩,還是出于無奈,她那天那樣的表白是否太魯莽,将他吓到了?一切的一切都太複雜了,她有些後悔了,那天不應該那樣沖動那樣強勢的,她是喜歡自由的人,如果連她愛的人都不自由,那她寧願不要這種生活。
臺上他的演講說完了,她和大家一起舉手鼓掌,他致完敬走下臺來坐到了她的身邊,他的表情平靜又自然,他對她笑了一下,而她一直在微笑。
表彰大會結束後,大家都回去休息了,杜夢連則騎馬去了郊外,他一個人去打獵。
他想出去打一只野兔回來,或者運氣好能打到一只野鹿,他的快馬奔騰着,他給他的馬取名為“不離”,望它不棄不離。
皚皚白雪,空氣冷得清奇,但他現在很喜歡這種冷冷的感覺,熱了反倒不能适應。今天天氣好,有一些野生動物會出來活動,矮矮的枯草叢中,就突然閃現出一條尾巴來,白色的毛茸茸的大尾巴。它閃了兩下不見了,接着又窸窸窣窣地出現在了另一塊矮樹叢中。杜夢連早就發現了它,只是它太靈活動得太快,不太好瞄準,但只要它一靜下來就是時機。
他跨馬下來,用步行悄悄地接近它,他躲在一塊岩石後面,等待着它從前方露出真身。一秒兩秒三秒,天地間只聽得那牲畜嘎吱碾雪的稀碎聲,它毫無察覺周圍的危險終于伸出了腦袋,露出兩只烏亮的黑眼珠子,杜夢連一看,竟是一只雪體通透的白狐。這一帶竟然還有狐貍,他驚嘆之餘更多的驚喜,想那白色狐貍定不是孤身前往,說不定窩裏還有幾只小的在嗷嗷待哺呢!想到這兒他手裏的槍放下了,此刻他忘記了來打獵的目的,而是靜靜觀賞。
那白狐見此處并沒有什麽獵物,便輕盈地離開了,去往他處了。它的白色長毛閃着光澤,就像天上的白雲一樣。它不見了,應該又鑽進了哪個草堆裏去了吧。
杜夢連見它走了便站了起來,他決定回去,今天不打獵了。打再多的獵不過是徒增殺戮。
他騎着不離返回宿舍,卻見着遠遠的一個人朝他趕來,離近了一看居然是譚殊君,她正騎着馬朝他招手:“勤飛哥哥!”
“小妹你怎麽來了?”他很吃驚,莫非發生了什麽事?
“我想和你聊聊!在屋子裏聊天太壓抑了,還是郊外好!”她笑着跨下了馬,他也從馬上下來,兩人牽着馬在雪地裏走着。
“其實那天……”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那天我太沖動了,讓勤飛哥哥為難了呢!”
見她在道歉,他也會心地笑了,說道:“哪有,我的行為也激烈了點。”
“嗯,我想,我不應該讓你左右為難,你是有妻子的,我不能拆散了你的姻緣啊。”這是她左思右想才決定的,她的幸福不能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謝謝你的理解,雖然我的妻子早已離開了我,但我也不能辜負她,我想小妹你也能找到屬于你的那個人的,你又漂亮又善良,誰不喜歡呢。”他停下腳步鄭重地說道。
被他誇得她都有些害羞了,表面雖然在客氣在釋懷,但她心裏終究還有不舍與眷戀。
他們騎上馬往回奔去,來到宿舍門外,她說:“以後我就不來了,今天再讓我為你做最後一次飯吧!”
他點點頭說:“好。”
她先回房間,他則将馬牽去馬棚,将她的馬和不離關在一起,又給它們喂上飼料。弄完正欲轉身回宿舍,卻聽到一聲“嘣——”的一聲巨響。
宿舍發生了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