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留戀
梨胭次日醒來,忽然覺得心裏好受了些。她走出屋門,坐到院子裏曬着太陽。
忽然又覺得太無趣了些,幹脆洗洗衣服吧。
她把杜藍青的衣服全都拿了出來,泡在水裏,搓了起來。他的衣服都很幹淨,質感也很好,所以輕輕洗捏就行了。洗完把衣服晾到繩子上曬着,這樣滿院都是他的衣服了。
滿院都是他的衣服,微風吹着,帶着沉澱的檀香,仿佛他就在眼前,就站在陽光下,面帶着微笑。
她在衣服間徜徉着,閉上眼,再回到過去。
一個不小心,她撞到了竹竿,竿上的衣服又掉到了地上,她自責地又将衣服拾起放入盆裏重洗,洗好後再晾起,這次她不再亂走了,就坐在椅子上,安靜地看着這些衣服。
丫鬟小蘭端着飯菜走了過來,“夫人,吃飯啦。”
她說:“我懂了,你放着吧。”
小蘭照做了,然後梨胭讓她出去,“我自己一個人吃,你忙其他的去吧。”
小蘭走了,她就回到屋子裏,獨自吃着飯菜。
她現在喜歡獨處,她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別人在場她就難受。
她看了看今天的飯菜,明顯豐富了許多,可能是前幾日辦喪事剩下的吧。她正吃着,誰知有人敲了幾下窗戶,還喊着:“梨胭,你在嗎?”
“我在,你是誰?”她回答道。
“我是杜夢連,今天的飯菜是我特意讓人做的,都是你喜歡吃的,你多吃點。多吃點,心情也會好些的。”他站在外面說道。
“噢。”她淡淡回着,也不願多說話。
“那你先吃,我走了。”杜夢連說完就離開了。
他這幾日非常忙碌,既要管理家務,還要去鋪子裏翻看賬本,很久以前他也管理過家族生意的事,可經過七八年的隔離,也遺忘了許多。現在都要重新學習起來,經常一弄就是到半夜。雖然大哥在做生意上比他出色,但也不能就此洩氣,他需要比大哥更努力才能振新家族事業。
而東北那邊,雖然譚将軍嘴上沒說什麽,但肯定還是希望他回去的,畢竟現在他已在那裏紮根,譚殊君也打電話來說很想他。他雖然總說忙完就回去,可杜府怎能少了他,這邊孤兒寡母的,他又怎忍心留他們獨自在此。
于是一拖就是兩個月。
這兩個月他一邊忙于生意,一邊又挂念着梨胭。身體雖然會很累,但能親眼看到她便很高興了。
而梨胭也偶爾會走出書苑,在杜府別的地方轉轉。
有一次他們相遇在池邊廊橋上,他問她最近可安好。她雖不笑卻也不似之前那般惆悵,只是看着遠處荷花說道:“還好。”接着還主動問他:“家裏的事讓你操勞了,有哪些不懂的地方可以問管家或者問我。”
他點點頭說好。
後來她便走了,他原本有許多想說的話也沒法開口,他一看見她便說不出口。
譚殊君打電話來說過幾日要來看他,他說:“你的腿腳方便嗎?路途遙遠還是我來看你吧!”
她卻拒絕了,她說:“沒事的,我的腿已經稍稍有些知覺了,而且我爹同意我到你那兒住一段時間,我哥送我來,你就放心吧,我真的喜歡你們杜家的環境呢。”
見她執意要來,他只得答應了,挂了電話,他便尋思着她來了之後的情況。其實也很簡單,譚殊君很好照顧的,只是自己會覺得有些不适應。
他并沒有将這個消息告訴梨胭,心想也是小事一件,到時他們自會相識。
而梨胭每日午後便會在書苑旁池塘邊的座椅上坐一會兒,有時拿本書翻了看看,有時拿些米屑扔進池裏喂魚。
杜夢連知道了她這一規律後便也每日站在很遠的地方悄悄看她,也不一直看着,也就看一小會兒便會離開。他雖然覺得這樣做有些不妥,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不那樣做。即使他知道這份用情并沒任何結果。
他的侄子秋兒也跟他慢慢熟絡起來,不光是因為他長得像爸爸,而且還因為他很有趣很有耐心,還經常輔導自己的功課,也時常帶自己出去游玩。早上他們一起跑步,晚上放學他也親自來接,讓秋兒覺得爸爸并未離開。
有一次秋兒甚至想喊他爸爸,卻被他拒絕了,他說:“秋兒,你為何想喊我爸爸啊?我可是你二叔噢。”
“因為你很像我爸爸,我想爸爸,二叔,你就做我爸爸吧!好不好!“秋兒抱着他的胳膊撒嬌道。
“二叔也很想做秋兒的爸爸,可爸爸是爸爸,二叔是二叔,不能越了輩分,秋兒只管把二叔當作爸爸就行。”
“好吧……”秋兒只得作罷,但又纏着他放風筝去了。
杜夢連喜歡這樣的日子,他希望這樣的日子能夠長長久久,他做夢都想過着這樣的生活。他已經多少年沒有這樣平靜快樂過了,他過夠了那種膽顫心驚充滿仇恨的日子。但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這個道理他也懂。
“二叔,你在想什麽?怎麽不說話。”秋兒不知何時從他身後伸出腦袋,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噢呵,沒什麽。”
“二叔,快點幫我把風筝舉起來,我要把風筝放得最高。”
“好類。”
他們那天玩到很晚才回家,梨胭已在家中等待多時,她只知是杜夢連帶秋兒出去玩了,卻沒想太陽都要落山了還沒回家。
正當她想派人去尋找他們之時,只見他們玩得不亦樂乎地回來了。梨胭又焦又急地看着秋兒,責備他怎麽到處瞎玩,還弄了一身泥巴。
杜夢連解釋道:“是我帶他出去的,秋兒愛放風筝,以後我們早點回家。”
梨胭看了他一眼,卻也不再說話,拉着秋兒回屋了。
杜夢連早已習慣了她的冷漠,不以為意,甚至還很高興。他感覺自己瘋了,只為今天梨胭多看了他一眼。
如果她每天都能多看他一眼,那便不會忘記他的模樣了。
第二天一早,杜夢連正準備去鋪子,管家卻急匆匆地來敲他的門,他問什麽事,管家說:“二爺,門口來了個自稱是您夫人的人,請您過去看看。”
什麽?譚殊君來了?不是說還要過一個月才來嗎?
他連忙走了出去,只見她坐在輪椅上對他笑靥盈盈,後面還站着譚殊林。
他說:“怎麽提前過來了?也不打個招呼,我好派人去接你們。”
譚殊君說道:“我想你嘛,想給你一個驚喜。”
“快點進來吧,外面熱。”他和譚殊林一起将她和輪椅攙了進來。
譚殊林說:“我好久沒來辜城了,想上次來還是好幾年前呢,所以這次我也跟着小妹一起來了,沒想到辜城還是沒變,依舊很美啊。”
“可不,這裏山清水秀的,誰舍得将它破壞呢。”杜夢連回道。
“現在這裏除了你還有誰住着啊?”譚殊林很好奇,聽說這杜府非常大,總不至于就妹夫一個人住吧。
“怎麽?你以為我金屋藏嬌啊,這裏還有我嫂子和侄子在住。”幾月不見譚殊林還是喜歡調侃。
“哦哦,好的。”
杜夢連将他們帶回自己的屋子把東西都放好,說:“你們趕路一定很辛苦,先歇一會兒吧。”
譚殊林卻說:“我不累,我都坐了一路的船了,現在只想活動活動,我的房間在哪裏你快帶我去看看,我要把東西都順好。”
“好好,我帶你去。殊君,你先待在屋子裏一會兒,我馬上就來。”
譚殊君點點頭便耐心地等着,兩三個月不見,他還是那樣,只是神色變得開朗了,而不是從前那般沉默嚴肅。
不一會兒他們就回來了,譚殊林說:“這兒屋子真多,我的屋子離你們挺近的。”
杜夢連将譚殊君的衣物也都整理好後說:“怎麽樣,吃過早飯沒,我帶你們去吃。”
“不用了,我們吃過了,還是留着肚子吃午飯吧。”譚殊君說。
“也好,我讓下人多炒幾個菜。今天就簡單點,你們也很累,明天我再帶你們到處看看。”
“瞧,我們來了可讓你麻煩了不是,你該忙啥忙啥,不用管我們,有我弟在呢。”
“我不忙,你們來了我很高興,總不能冷落了你們吧。”
“呵呵。”
他們相視一笑。
譚殊君忽然說:“我們冒昧前來你嫂子一定不知道吧,要不我們去跟她打個招呼?”
“啊,這樣啊,也好,只是怕忽然去打擾到她。”
“嗯……應該不會吧,現在太陽都出來了,她應該起來了,再說起沒起來問一下她的侍女就是了。要不然我們來了她都不知道,還以為我們不禮貌呢!”譚殊君說道。
杜夢連聽了她的話想想也是,便帶着他們去了,只是自己心中特別忐忑。
他們走了一段路後便來到了書苑,譚殊林說:“原來你嫂子住書苑啊,為什麽沒有單獨的院子?”
“噓,不要亂說話,”譚殊君指責哥哥道,“嫂子一定特別愛看書才住這兒的。”
“嗯嗯。”譚殊林點點頭,他看着周圍特別寂靜,書苑前面有一片小小的竹林,特別清涼,他莫名就喜歡上了這兒。
來到了書苑門口,杜夢連敲了敲門,不見聲響,也不見丫鬟來開門,他又敲了幾聲還是如此,便對譚殊君說:“可能她不在,也有可能還未起床,我們過會兒再來吧。”
譚殊君答應了,他們正欲離開,門內卻傳來了聲音:“誰啊。”
杜夢連一聽是梨胭的聲音,便回道:“梨胭,是我,二弟。”
“噢。”
門打開了,梨胭走了出來,她穿着淺青色衣着,手持帕絹,發髻整齊絲絲不亂,一雙杏眼明豔動人,只是氣色欠佳,彎彎的細眉如被群霧遮擋住的遠山。她手上戴着一對白色玉镯,格外奪目,像那荷葉上凝聚的白露。
譚殊林一見她便目不能移,口不能語,這,這不是幾年前他在酒館裏看到的那名女子嗎,自那一眼後他便一直不能忘記她,但心想緣淺情深便也罷了,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了……
只聽她道:“這是……”
杜夢連跟她介紹說:“梨胭,這是我的妻子譚殊君,這是我的姐夫譚殊林,他們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來到了這裏,他們十分想我便坐船來看我,不想要打擾到你,也怪我之前沒告訴你。”
“呵,沒事的,哪有什麽打擾之說,都是自家人。”梨胭說着跟他們點頭示意。
譚殊君只道自己長得不錯,沒想到見了她後便相形見拙了,她羨慕道:“嫂子好漂亮啊。”
“謝謝。”梨胭回已微笑,她将門敞開道:“你們進來吧,外面很熱的。”
見她這麽說,譚殊君正欲前往,卻聽杜夢連說:“不了不了,我們就是來打個招呼的,就不打擾你了,殊君,譚弟,我們走吧。”
“為何急着走?我這兒有上好的茶水,弟妹他們才來……”梨胭挽留道。
譚殊君他們眼巴巴地看着杜夢連表态,可杜夢連還是說先走,他說:“晚上我們大家一起聚着吃頓飯吧!梨胭,你可一定要來的!”
梨胭的眼神有些猶豫,她不喜歡任何聚餐,但此情此景只得先點頭為好了。
見她點頭,杜夢連十分欣喜,但又不能露于表面,只是慢慢推着輪椅帶着他們離開了。
在路上,譚殊林道:“你嫂子我見過,四年前我來辜城的時候,我在一家酒館裏看見過她。”
“哦?那她一定是和我大哥來吃飯的。”
“也是紅顏薄命啊,你大哥說走就走,她也怪可憐的。”譚殊林說道。
“說出來她和殊君是同齡呢。”杜夢連對譚殊君說,“但她經歷的比較多,故而深沉一些。”
譚殊君卻一直沉默不語,不知在想着什麽。
而後他們回到屋子裏稍作休息後,又跟着杜夢連去了杜家的店鋪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