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下不為例

第二天，聶小蟬踩着時間點到公司打了卡。

趁着公司例行早會之前，溜去街口買了雙份早餐。随後抱到茶水間，狼吞虎咽吃了個飽。

才一鑽出來，策劃部的工作室內同事鐘岚山對她笑臉盈盈。掠眼的一瞬，努嘴提醒了她的臉頰：“面粉……”

聶小蟬心領神會，立刻将臉上的不光彩摸去一幹二淨，丢回給她一個感激涕零的笑。

鐘岚山與她是一道面試過來的實習生，同樣是S大畢業，一路過關斬将，大名鼎鼎的“四方科技”只留選了她二人。不過在這之前，公司同樣收納了兩名同市不同校的實習生，師兄周衍，師姐季夢婷。

雖然都是同一屆的大四學生，但周衍與季夢婷通過所在學校提前來公司實習半年有餘。所以在這個行業領域，這兩人自然能算得上她們的前輩。

而一早聶小蟬的另一份早餐，就是買給師姐季夢婷的。

這個辦公室除了他們四個新人外，算上AE經理，總共十二人。現在是早上八點半，由于游戲行業常年變态加班的緣故，上班時間由職工自由拿捏，适量原則十分人性化。

所以這個時間點，只有聶小蟬與鐘岚山兩人。

“你今天氣色不好啊，昨天游戲到很晚？”

與聶小蟬一樣，鐘岚山也收公司考核指令，兩月之後，她們所交的可行性報告統統來自公司出品的游戲。不同的是鐘岚山在新手服務區，聶小蟬藝初生牛犢不怕虎，混跡在幻隐江湖最大的服務區魔都。

聶小蟬切開MAX軟件，一桢桢修正此前繪制好的人物模型。回想到什麽，手速忽然漸慢下來。

“昨天晚上，我昨天居然摔死了——游戲已經玩了一個月，小小輕功竟然還會失足摔死，而且還是在我新任師父面前，你知不知那種世界在你面前崩塌的感覺？”

她繼續手中的工作。鐘岚山只知道她前陣子丢了個師父，這時八卦心作祟，也十分的好奇。

“是你師父回心轉意了，還是你移情別戀了？”

“你別胡說，跟八卦沒關系，我現在拜的師父是咱們區一等一的大神，以前沒得什麽真傳，現在是周倉碰上了關二爺，丢臉都丟了一層皮。”

“拜托別這麽認真行不行，我在春城一樣拜了師父的，平時賣賣萌當個小跟班兒，好像也沒啥幺蛾子，我師父還疼我到不行呢。”

聽到鐘岚山的炫耀，聶小蟬心裏更為難了，“我總覺得我這個師父吧……有點嚴厲……跟你想得不一樣。”

搜刮了半響，聶小蟬醞釀出“不一樣”這三個字。主要還是因為她摔死在師父面前，師父用“春風化雨”的招式複活她後，留給她一句“下不為例”而造成的。

師父不茍言笑就算了，對待她這個新任徒弟竟然這樣苛刻。

難道他不知道現在有一種心叫“玻璃心”，尤其是女生人群重症感染。他以前對待徒弟也是這個樣子？真的有人堅持下來出師了麽？

“既然是新拜師，送什麽禮物沒有？”

說到這個，又是聶小蟬心覺詭谲的一條了：“沒有，他直接帶我飛到一氣盟的總營，然後入了陣營而已。”

鐘岚山心覺詫異，“小蟬啊，我聽你這麽形容，怎麽覺得你師父是老叔叔的趕腳。呆板、嚴肅，和咱們S大的老教授有得一拼嗳。怎麽樣，YY上過了嗎？聽聲音能聽得出來？”

聶小蟬心說不可能，“你知道我不上YY的，破例一次就有第二次，我還等着專心研究咱們公司坑人招數，沒有這個閑心功夫。”

“有時候我是真佩服你，不上YY，不逛攻略。你入副本該被不少噴過吧，說你是人妖也不為過。”

“好歹我是個體驗派，游戲處處靠攻略還有什麽意思。”

“不管怎麽說，琂遠好歹還送過你輕容百花包跟糖葫蘆。雖然教得不怎麽樣，總算好過現在的這個……小蟬你就認命吧，幸好只要熬到十月底，你我也就解脫了。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開心~”

聶小蟬揉了揉發酸的眼眶，拉近旋轉座椅，又貼在顯示屏上捋得仔仔細細。“準備一下吧，下午兩點還要去總部開會。中午前我們把DEMO稿整理出來。”

鐘岚山正津津有味地刷着微博娛樂版頭條，“喔”地應了一聲，忽又指着空蕩蕩的辦公室大吼道：“就咱倆？！”

……

聶小蟬工作的地址在J市的書城路，是四方科技的事業一部，規模制度趕得上一家正統孵化公司。

四方科技的總部，處在J市市政廳所在的創業大道特1號。08年創業大道劃定為國家級産業基地時，聶小蟬的老東家，“四方科技”總部就是入駐産業園的第一員。

公司早年間也曾開發過“風雲天下”、“智勇三國”這類現象級的熱血網游，賺得盆滿缽滿，一躍成為游戲行業龍頭老大。而風聲雀起、火爆至今的，就是眼下武俠産品線之一的“幻隐江湖”。

“幻隐江湖”已更新升級至第三代了。為了響應新老玩家的重重呼聲，現在已步入第四代全新升級的研究設計中。

而聶小蟬所待的事業部，就是總部為四代前期市場調查所專設的部門。

事業部刨除策劃部門的十六人，設計部與行政部仍有員工百二十。而總部大樓是單獨買下了創業大道的地皮，公司運營職員少也有四/五百號人。

聶小蟬前天開會時曾來見識過，會議廳足有半個足球場大。她們事業部的蝦兵蟹将座外三排，裏邊層層包圍，人山人海，連老總的相貌都瞧不清楚。

所以聶小蟬睡覺時也會笑醒，得以進入大名鼎鼎的四方科技，一定是她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

四方大廈的大廳裏，事業部的同事代表都到齊了。策劃部必須全體人員到場，周衍及季夢婷在此提前了一步。設計部一慣派出四名小組長摘要會議記錄，回頭分講下去也能應付工作。

周衍作為總部的“老人”，很自然地将聶小蟬與鐘岚山引到休息區坐下。大廳服務生見狀，貼心端來茶水。

“你們辛苦了，硬盤帶了嗎？”

聶小蟬剝奪了自己中午飯時間，眼下顆粒未進。囫囵咽了口熱茶果腹，便開心地将硬盤連檔案袋遞過去。“帶了，水印時間軸都做了調整，時長加到30分，角标也按經理說的換成了幻隐江湖肆。師兄可以拿電腦看看。”

這些小細節都是周衍親□□代過的，一共四項。聶小蟬專程重複一遍，是檢查他們彼此間的溝通是否存有漏洞。

周衍點點頭：“很好，我這裏不用看了。這是初稿，做好全盤推翻的心理準備。師妹你拿去給蕭經理看看，看演講上有沒有其他需要補充的。”

周衍作為幾個實習生中的前輩，行事做派已具備一個成熟員工的品性氣度。高層領導已有為他轉正的想法，而幾個晚輩譬如季夢婷等人，一慣唯他馬首是瞻。此刻聽侯指令的事更不在話下。

“今天的會可能要開到晚6點，雖然只是個升級意見溝通，但策劃部一定要調動全部思維。我現在去買給你們兩個帶杯咖啡，你們家裏有什麽事的話，趕緊去個電話，做好安排。”

聶小蟬捧着茶杯腼腆地笑了笑：“謝謝師兄提醒。”

周衍随之點點頭，一手插入口袋，轉身闊步離去了。

天氣一夜晴好，全玻璃幕牆的大廳裏陽光扭動着傲人的曲線。

周衍一身白襯衫服帖修身，背脊嶙峋修長健碩。柔光均勻鍍在他身上，一個背影加不經意的眸光遠眺，皆足以令大廳內一衆小女生駐足傾目。

作為同事兼師妹，鐘岚山一如既往陷入了花癡與崇拜的兩難境地。“以前覺得周衍師兄光是眉眼長得像我家愛豆林峯，帥得不聲不響，沒想到待人處事這麽細心。嗳，我聽說蕭大大他們已向公司遞了轉正建議書，就照這剛畢業就青雲直上的勢頭，你說周衍師兄以後會不會有機會混到個總監當當？策劃總監？”

“師兄是有實力的人，以前在W大就拿過約翰?莫爾繪畫獎的，電子設計、編程代碼樣樣兼備，擔當大任也是遲早的事吧。”

想到一場會議要研讨至晚上，聶小蟬索性放下了杯子。“我去附近找點吃的，有什麽事打電話CALL我。”

……

13:30，創業大道，市政規劃處于創建階段的凄涼之地，杳無人煙。

整個“無人區”裏游蕩了四個來回，除因為眼尖發現的三兩個毛桃以外，整個創業大道最锃亮的當屬六行車行道的柏油路了。

那些臆想中的小攤販，也許是與一旁市博物館比鄰為居的緣故，該整頓到哪去去哪，鬼知道。

事實上，往網球場休閑區的偏僻人行道上，老天爺好歹叫聶小蟬遇到了半個。

只不過……

“小朋友就一個人呀？”

聶小蟬努力讓自己顯得沒有那麽關注他手上的關東煮，可實際上，心裏難免開始打起了小算盤。左顧右盼的做樣子：“爸爸媽媽不在？”

這是四方科技的下屬區域，說不定就是同事的家屬才對。

男孩有六七歲，瘦精瘦精的，穿一件類于麻布袋的小T恤，從停有一排排私家轎車的林蔭道下閑庭漫步路過，起先并沒有将聶某某放在心上，大概是被她人販子一般的語氣吓着了，警惕地将關東煮掖在身後：“這位阿姨，你哪裏看出來我是一個人的？”

聶小蟬一愣，先不提小屁孩老氣橫秋似的小架勢，嘎摸下自個兒的語氣，還真成了電影裏壞人的标配版本了。

但小孩這話是不對的，眼角四周，樹影婆娑，的的确确是沒有半個人影誒。

聶小蟬讪讪笑：“就覺得肉串怪香的，小朋友在哪裏買的，阿姨餓好半天了呢。”

小孩打她胸前的工牌瞥了一眼，神态總算緩和下來，說：“東廣場一阿姨擺的攤，來回十分鐘，不過已經賣完了。”

意思就是告訴你了也沒用，東西都在我手上呢。

“沒事了的話麻煩阿姨讓個道。”

聶小蟬如一盆涼水兜頭澆到底，這偌大的職工市場就沒人相中商機無限嗎？

“小朋友……”聶小蟬哭喪着臉，眼見唯一的半截稻草擡腿跑路，順手打劫的心思都有了。而幾乎與此同時，挎包裏的手機鈴聲剛巧催魂似的響了起來。

慌慌忙忙接通電話，一端傳來鐘岚山全力壓制的嗓音：“快回來，蕭大大讓我們去會議室集合，我騙說你在洗手間，5分鐘內趕緊地。”

電話“啪”地被挂斷，聶小蟬胃腹條件反射地蜷成一團，兩眼冒金花，知道這麽下去怕是要托大。

原本還猶猶豫豫的小天平這時被鐘岚山壓垮了一大半。記得有人曰過，人餓到一定境界，矜持、含蓄統統都得靠邊站。卧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欲成大事哪能不有所犧牲？

反正又沒旁人……

聶小蟬厚着頭皮追了上去：“小朋友，跟你商量個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