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竹林會談
一梳梳到發尾,
二梳白發齊眉,
三梳兒孫滿地,
四梳永諧連理,
五梳和順翁娌,
六梳福臨家地,
七梳吉逢禍避,
八梳一本萬利,
九梳樂膳百味,
十梳百無禁忌。
程黎招呼着下人來來往往地忙活,喜婆拿着桃木梳子喜笑顏開地替程錦端梳着新娘發髻,口中念念有詞,所有人的臉上都挂着笑容不管真假,唯獨程錦端摳着手指頭不知道心裏面在尋思着什麽。時間又回到半個月前,也就是程錦端剛剛從宮裏面出來,還沒有跳上馬車,就被一個人攔了下來,此人正是今日的新郎官:穆景行。
“穆景行?”
穆景行今日着了一件藏青色的便服,看上去竟然異常順眼,拉住程錦端的手便将她提上了馬背。
“你幹什麽?”
程錦端大驚,可很顯然穆景行并沒有什麽想解釋的欲望,揮起馬鞭大喝一聲,馬兒便朝着前方撒着歡兒地跑去。颠簸了也不知有多遠的路程,來到一處竹林裏,郁郁蔥蔥的竹葉随着風聲發出簌簌的聲響,撲鼻而來一陣淡淡的竹葉清香,很可惜,程錦端根本無暇欣賞這一迤逦的美景,一下馬背便撲在地上吐得昏天暗地。
“你沒事吧?”穆景行見着程錦端這副模樣,遞了一塊手帕過去,卻被狠狠推開。
“穆景行!我欠你的啊你要這麽虐待我!”說完胃裏又一陣翻江倒海,轉身又是吐得稀巴爛,還沒回過神就被穆景行将手抓了過去,在手上不知道按什麽東西,只覺得渾身更加軟綿綿直接就倒在了他身上,所幸胃裏倒是沒有再難受得想吐吐不出來。
“這裏是合谷穴,人覺得眩暈惡心的時候按這裏可以有所緩解。”
“你怎麽知道的?”
“你以為誰都是天生會騎馬的。”
“你別蒙我,有些長在草原的少數民族,他們就天生會騎馬的。”
聽罷程錦端的話,穆景行只是一笑,甚至帶了一絲寵溺的感覺:“好,那我不是天生會騎馬的,這樣可行?”
“現在的重點是會不會騎馬這個問題嗎?你把我帶到這裏來究竟要做什麽。”
揉了揉手掌,雖然惡心嘔吐的症狀有所緩解,但是穆景行剛才下的力道可不是玩玩的,到如今還是有隐隐的痛楚感。
“你今日進宮是做什麽去了?”
話題終于回歸到為何今日穆景行會劫持程錦端來這片竹林的正軌上,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穆景行的眉頭又皺在了一起。
“我去找皇上了。”
“做什麽?”
“我是去……”程錦端話語一頓,狐疑地看了看穆景行:“我去幹什麽你怎麽這麽關心?”
“程老将軍昨日上了奏則,請求推掉皇上給我和你的賜婚,我聽說皇上當時就大怒還呵斥了皇後娘娘,所以你今日,是去請罪的嗎?”
程錦端沒想到穆景行竟然這麽關心這件事,不對,他也是這次事情的主角之一,關心自然也是理所當然,程錦端撇了撇嘴:“怎麽,沒有看到皇上命人将我五花大綁,老失望了嗎?”
“程小姐,在你心目中,我穆景行究竟是不堪到了什麽地步?”
“也不至于上升到不堪的地步,頂多也就是喜歡在別人的傷口上撒鹽,看見人摔倒了還要跑上去踩兩腳,最愛落井下石,大底就是這個模樣吧?”越說越心裏沒底,到最後直接用上了一個問句,然後小心翼翼地瞧着穆景行的反應,見着某人并沒有如同期想當中一般地暴跳如雷,反而有些惴惴不安,加之有一絲絲覺得抱歉之意,複又緩緩說道:“自然,你這個人,其實,你看看!你的模樣一表人才,學識才高八鬥,家室顯赫,武功超群,若是你都自卑,讓那些平常百姓家的子弟情何以堪?”
“自卑?”
“你的表現就是自卑的模樣。”程錦端嘟嘟囔囔着,被穆景行拎了起來:
“你在說什麽?”
“沒什麽!你找我有事嗎,沒事我要回家了,孤男寡女的成何體統!”
“體統?”似乎是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笑話穆景行笑了起來,程錦端一看不樂意了,伸手奪過穆景行腰間的馬鞭,作勢要去抽他,想不到還沒有抽到人,反而驚到了馬,擡起馬蹄子對着程錦端就是毫不猶豫的一蹄子,這番變故發生的突然,程錦端只來得及閉上眼睛祈禱馬兒踢得輕一些,卻不知何時被穆景行拉過了胳膊兩個人倒在地上滾了三四圈,這一切發生地太過突然,程錦端窩在穆景行懷裏面半響才回過神來,一把推開了穆景行想要從地上站起來卻從腳腕傳來一股鑽心地疼,原來剛才為了躲避馬的時候崴到了腳脖子,一屁股又重重地坐在了地上。
“啊!”
“崴到腳了嗎?”
穆景行問,程錦端龇牙咧嘴地回到:“你長了眼睛不會看啊!”
“我看看。”
說着蹲下身擡起程錦端的腳,疼得程錦端直哆嗦連連喊着輕一點兒,穆景行脫下程錦端的鞋襪,只看到腳脖子腫得老高,看來是崴得不輕,按了按腫起來的部位說道:“我幫你正一正筋骨,你忍着點痛。”
“等等等!你會嗎!”程錦端一聽聞大驚,整個身子向前傾倒按住穆景行的手。
“那你要一路忍着疼回到府裏再請大夫來為你正骨嗎?”
“不……不可以嗎?”
“可以。”
聞言,程錦端放下心,催促道:“那快點送我回家吧!”
“但是一路上馬兒颠簸,會疼的鑽心裂肺,說不定再傷到哪裏,即便接回了骨也會有點不正的地方,走吧,上馬,早點回去也能早點請大夫來瞧。”
“穆景行!”
“怎麽了?”
無奈有求于人,只得厚着臉皮細聲軟語地說道:“我思來想去,為防不測,還是請你先正好骨,然後回家歇息一段時間,這樣子安排比較妥當,比較妥當。”
從未見過程錦端這副模樣,想來只以為她是刁蠻潑辣的女子,原來也會為了某些目的而換一副面孔,不過細思起來,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這個小女子好像也是使的這個手段,想要從自己手裏逃出去。
穆景行轉身走了出去:“你等會兒,我去尋一些藥草,到時敷在傷處會減少一些疼痛。”
坐在原地等得百無聊賴的程錦端,從身後的草叢裏面抓了一把草過來,原本想着編一頂花環,無奈草太短根本承受不起連接花環的重量,只能退而求其次地編了一把草戒指,等到穆景行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滾了十好幾只草戒指,擡頭發現不知何時歸來的穆景行,大喜:“找到藥草了嗎?”
點了點頭,穆景行抿着嘴走到程錦端的身邊,蹲下身擡起她的腳踝:“會很疼,你忍着點,一會兒就過去了。”
“沒事,這點小疼,我忍得住的!”
嘴上說着不怕,但是手掌心已經冒了一大把的冷汗,似乎是看透了程錦端的心思,穆景行忍俊不禁,說了一聲開始,只聽得咯噔一聲,程錦端大喊着痛差點從地上跳了起來,抱着穆景行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淚,半響才後知後覺眼前的這個人,并非是家裏邊的爺爺或者程黎、程繡,而是穆景行,猶如是觸碰了炸彈一把将穆景行推開:“你……你……”
“我救了你,你卻兩次把我推開?”
程錦端以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揉眼睛:“我也沒讓你救我……”
“程小姐,你是不是真的如此讨厭我?”
抓着衣角,都快揪爛了也沒理出個頭緒,反而更坦然了,程錦端擡起頭對上穆景行的眼鏡,那眼鏡漆黑地深不見底,猶如是掉進了無底的深潭,一旦掉下去就再也回不來:“穆景行,你為什麽要娶我?娶我對你有什麽好處?”
原來在她心裏這便是自己的目的。
不對,自己原本就是因為這樣才會千裏迢迢來到京中。
可是,什麽時候似乎變得不對了。
穆景行并未回答程錦端的話,只是牽過馬然後對程錦端伸出手:“上馬吧,我會牽着馬慢慢走,不會對你的腳踝造成二次傷害。”
很顯然這并不是程錦端想要聽到的答案,在她的觀念裏,如果非死不可,她也不會回避,但是必須要讓她明白一定要去死的原因,嗯,她從來都是這樣一個腦回路清奇的女子。
“為什麽不敢說?”
“誰說不敢。”
風聲穿透竹林發出沙沙的聲音,竟是異常地悅耳動聽,猶如是絲竹傾情彈唱舞女曼妙舞動,連心都不自覺地飛揚起來,程錦端的手剛剛能夠觸碰到穆景行的衣角,冰冰涼地絲滑,大腦裏一片空白完全運轉不起來了,這……又是唱得哪一出?
穆景行吻地深情,并不是沒有碰過女人的身體,可是如今,唇間傳來的溫度猶如珍藏了上百年的女兒紅幾乎令人沉醉,寧願就這樣醉上幾百年又是何妨?但是再長的夢,也終究會有醒來的那一刻,睜開眼睛,說道:
“如若你當真厭惡,我便親自去請求皇上撤回賜婚。”
“你瘋了嗎?”
是瘋了,一盤部署了十幾年的棋局,剛剛開始對弈,便遇到了如此難以跨越的鴻溝,但是,要瘋便瘋去吧,人生也難得能夠遇到這樣一番挫敗,足矣。
只見穆景行笑了笑:“瞧你這潑辣樣,要我娶你,我真寧願被皇上打上幾百個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