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世之約
春花美麗嗎?可是折下來就死了,甚至等不到秋時結果,開春萌芽,你雖對她有愛慕之意,但是你也深知皇帝猜忌心重,一旦說出來,第一個被牽連就是她,所以你只能将自己遠遠放逐,不與她有牽連,便是對她最大的保護,你只是固執地選擇了一條你以為對她最好的道路,可是你有否想過,這便是她想要的嗎?心愛之人終生不得見,被困在庭院深深的宮牆之內,違背自己的心意去讨好一個不愛甚至厭惡的人,最後老死宮中,若換做是你,你是否願意茍且一生換這樣一個安穩生活?這是她托我帶給你的東西,別人不懂,但你必定是明白的。
這是一支斷了一半的發釵,掐金絲的蝴蝶缺了一邊的翅膀顯得奄奄一息,缺口處還有一塊暗黑色的斑駁血跡,有些格格不入,走近一些似乎還能聞到那股血腥的味道,而再想要探究清楚一些時,卻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
程錦端近一個每月都會做着同樣的夢,每每都會在半夜中驚醒,今夜也是,滿頭大汗卻不知是為何而心有餘悸,夢中說話之人是誰,那個被困在深宮當中郁郁寡歡的女子,與他們有着什麽樣的關系?
既然醒了也再無睡意,程錦端索性披了件外套走到了院子裏,這些時日也不知穆景行在忙些什麽,終日都見不到他的身影,往往是夜深了才回府,天不亮就已經出門,程錦端都記不清是有多少天沒有好好坐在一塊兒吃一頓飯了,今夜看模樣是一夜都未曾回來,心裏隐隐有不祥的感覺,想得出神了,連身後站了一個人都未曾發覺。
“程錦端,別來無恙。”
“孟采兮!”
程錦端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右手緊緊握住了衣角,那一夜的記憶太過深刻,眼前的這個女子,貌美,卻心毒如蛇,決不可掉以輕心。
“你怎會在這裏?”
“我說過,這個王府裏面,有的是你不知道的事情,你在這個王府裏面,永遠都只是一個外人,昙花再美,也終究只能一現。”
“孟采兮,你究竟是誰,在王府裏,真的只是雲嬷嬷的女兒?”
“你想知道我是誰?怎麽可能會告訴你。”
“你——”
話未出口,程錦端只覺得後頸一陣劇痛,眼前一抹黑便什麽也不知昏了過去。昏昏沉沉地也不只是過了多久,是被膝蓋上傳來的痛感痛醒的。
嘶——
“小姐,你醒了。”
“阿黎?”
“小姐,昨兒個你到院子裏去做什麽,今早下人發現你昏倒在樟樹底下時我都吓了一跳,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幸好大夫說你除了受了一點風寒,膝蓋上有一點皮外傷之外,倒也沒什麽大礙,小姐,昨夜發生什麽事了嗎?”
“阿黎,你還記得上一次我被人從湖邊綁架的事情嗎?”
“記得。”雖不知程錦端為何會提起湖邊被綁架的事情,但是那件事情,無論如何,程黎是都很難忘記的。
“回來以後我一直都沒有說,綁我的人,是孟采兮。”
“孟采兮?她怎會——怪不得許久都沒有見過她,只聽人說是到鄉下養胎去了,難道是?”
“是景行将她趕了出去”
“難道小姐昨夜,是遇見了孟采兮嗎?”
“正是,我懷疑,孟采兮絕對不僅僅是雲嬷嬷的女兒這樣簡單,她為何要綁架我,之後為何會杳無音信,昨夜突然出現在王府裏究竟只是偶然還是蓄謀,我需要查清楚。”
“小姐你切不可去招惹孟采兮!”
程黎想起那段時間程錦端昏迷床上不省人事的日子,忍不住心有餘悸,趕忙出聲制止程錦端這個可怕的想法。
“阿黎,你怎麽了?”
“我……是聽你說,綁架你的人是孟采兮,這實在是太可怕了,害怕小姐你再被她給害了。”
“放心吧,我現在不是沒事嗎?上次是大意了,才會被綁架,以後再不會了。”
“昨夜你昏迷樟樹下,必定也是她所為!”
原本也還沒有想到,聽程黎這麽一提,程錦端心裏倒是起了疑惑,昨夜孟采兮站在自己面前,而自己是被人從後面襲擊導致昏了過去,難道是孟采兮的同謀?可是按照孟采兮對自己的痛恨程度,當時的自己完全沒有任何反抗能力,要殺要罰都只能夠悉聽尊便,而自己卻能夠安然無恙,這事細想起來也甚是怪異。
“不行,這個孟采兮實在太可疑了,我必須查清楚她究竟是什麽人,她說的王府裏的秘密,究竟是什麽秘密!”
嬗易長公主的院子裏設了一個佛堂,平日裏有一大半的時間都待在這佛堂裏面,而外人不知的是,這個佛堂底下,還藏了一個暗室。
“我多次警告過你,不許去動程錦端,現在你是不是将我的話全部當成耳旁風,自己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了是嗎!”
“我怎敢?嬗易長公主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在長公主的眼裏,我不過一介蝼蟻,卑微如我,怎敢不将長公主放在眼裏。”
孟采兮的眼神冷漠,用了敬辭,語中卻并無敬意,嬗易長公主看着眼前這副模樣的孟采兮,心驀然刺痛了一下,放軟了語調:“采兮——”
“今次進府,并無意沖撞長公主,若是驚擾了,采兮實在抱歉,現在便離開。”
“采兮你要往哪裏去!”
嬗易長公主急急叫住孟采兮:“離府這些日子,你都在哪裏?我讓那麽多人去尋你,卻都沒找到你,我瞧你又瘦了許多,是否又吃了許多苦?”
“現如今同我擺出你這副慈母的模樣,是否晚了太多?”
“我是對不住你,但是采兮,你要相信我總不會害你,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希望你能夠好的,我一定會讓你成為世上最尊貴的女人!”
“尊貴與否我并不在意,你從來都知道我要的是什麽,從小我就喜歡穆景行,我只要穆景行,我只要和他兩個人厮守在一起,可是你非要叫他娶程錦端,現在我變成了這幅模樣,全部都是拜你所賜!”
“采兮你不要再這樣傷害自己了,只要你願意,你可以回來王府,你不想做孟采兮,可以換一個身份,我認識一個能夠改變人容貌的易容師,你可以——”
“夠了,我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事情,就是從你的肚子裏生出來!”
“采兮!”
孟采兮離去,嬗易長公主想要去追,卻被她一掌震了出去,從胸口湧起一股血腥味,眼睜睜看着她離去卻走不出一步。
穆景行今日回來得早,趕在晚膳之前匆匆回到王府,程錦端正嗑着瓜子無聊地坐在院子裏,臺上程繡請來的戲班子咿咿呀呀唱着聽不懂的調子,瞧着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穆景行,倒有些驚住了:“你怎麽回來了?”
“身上可有哪裏受了傷?”
猝不及防将程錦端抓了過來,上上下下仔細查看了一番,瞧着懷裏的人确無大礙,心裏的一顆石頭才算是放下,一夜未歸,聽到程黎派去傳話的下人說程錦端昨夜遇襲,放下手上的事情就匆匆趕了回來。
“你做什麽呀!”
程錦端有些羞赧地推開穆景行,卻被他牢牢抱在懷裏:“不要亂動,讓我好好抱抱你。”
“穆……景行,你沒事吧?”
“許久沒有這般待在一起了,你就不想為夫嗎?”
話還未講三句,穆景行便又開始不正經,程錦端狠狠踩了他一腳,道:“你不在,我吃好喝好玩好,自在得很。”
“夫人這般講,為夫心裏既高興又難過,喜的是夫人身寬體胖日子過得自在,悲的是夫人心裏絲毫不記挂為夫,心中難免受到打擊。”
“穆景行,請你講句正常話,可否?”
“我要去京中一趟,會有些時日,你在王府,要好好的,知道嗎?”
“你又要去京中?為何不帶我去?”
“是一些宮裏的事情,一路上帶着你不方便,況且你自從上次大病了一場,身子總是不好,一路上颠簸我怕你身子吃不消,你乖乖在王府等我回來,我會将周記的點心給你帶回來。”
“穆景行,是不是京中發生什麽事情了。”
“沒什麽大事。”
與穆景行相處的這些日子,程錦端也深知,他不想要說的話,任誰都不能逼他說出來,便只得作罷不再刨根問底,夜裏轉輾反側難以入眠,驀然想起了這幾日困擾自己的夢魇,從床上擁被坐起,卻驚擾了一旁的穆景行。
“怎麽了?”
“景行——”
“嗯?”
“你有沒有見過一個,斷翅的發簪?”
“從未,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沒……就是做了一個噩夢。”
“莫想太多了。”
穆景行将程錦端拉近懷裏,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就像母親哄着新生的小嬰兒入睡的姿勢。程錦端莫名感到鼻子一酸,反手緊緊擁住穆景行:“景行,若是對我好,就請你一輩子都對我好,你若半途而廢,我會恨你終生。”
“不止這一世,生生世世,我都不會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