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記起上次喝醉酒的事, 溫熱感似乎還包裹在指尖,許念沒敢像那次一樣, 而是将包裝打開,拿了個小叉子放她面前, 電視劇還是之前看的那個,已經快播到大結局了,家長裏短适合打發時間,但真要細究好像也沒什麽內容, 千篇一律的愛情家庭劇, 雖沒特別出彩吸睛的地方, 可又說不出哪裏不好。

顧容沒有看劇的心情,從頭到尾不碰提拉米蘇,閉眼小憩一會兒, 穿鞋上樓, 沒幾分鐘再下來, 腳踝上沾着水,拖鞋鞋底是濕的,應當是上去洗漱了一番。

她重新窩沙發上倚着,懶懶散散。

許念随口問她今天做了些什麽。

“吃飯,聊天,下午在西區逛了兩圈。”

聽起來就三件事,其實忙得很,顧家一大家子聚一堆,光是應付親戚都夠教人心力憔悴, 更別說下午陪七大姑八大姨們一起血拼式購物,出錢出力,着實累。

吃完提拉米蘇,許念将裝蛋糕的盒子扔掉,脫掉鞋子挨她坐着,顧容沒任何反應,眼睛看着電視。其實她今晚大可不用急急趕回來,兄長姐姐們都讓今晚留在家裏,顧母一改以往冷淡的态度,緩和親切了不少,就連死板固執的顧老爺子都發話了,和和善善地叫她在家裏多呆兩天,一切順利,可她還是驅車回來了。

至于為何,她自己都說不清楚,大抵就是了解許念的家庭,覺得這種日子不該留對方一個人在家,別家和睦友愛,這裏冷冷清清,對比太過于鮮明。

關心一個與自己不相幹的人往往是有原因的,顧容不是那種容易同情心泛濫的人,許念如何不懂,相處這一個多月以來,腦回路再怎麽慢,也該拐過彎兒了,又或許顧容對她只是有那麽一點特別而已,但這丁點兒的特別,足以給人希望。

不确定的感情需要試探,好比摸黑走路,忐忑,不安,得扶着牆一步一步來,因為看不見,你不敢跑,太急燥可能會摔倒,只能慢慢走。許念比誰都清楚這點。

“累不累?”她轉向顧容。

顧容說:“還好。”

許念目光柔柔,再靠近些,頗為膽大地抓住對方的腳踝:“我幫你捏一下,這樣舒服點,明天才不會腳痛。”

腳趾都快磨出泡了,今天定然累得很,她雖然沒怎麽穿過高跟鞋,可也知道穿久了難受,何況穿着逛了一下午街。

顧容由她造次,放任她把自己的腳搭在大腿上,小力揉按。捏腳這種事,若非關系親密,一般做不到這種程度,顧容有輕微潔癖,這輩子都不大可能做出給別人捏腳的舉動,哪怕對方洗得幹幹淨淨,同樣的,她也排斥別人給自己捏,但不知為何,卻不加以阻止。

“今天都呆在家?”她随口問。

“嗯,沒什麽事情做,”許念如實道,按了按腳掌心,那白皙圓潤的腳趾便忍不住蜷縮了下,連帶着腳踝都抽了抽,她使力按住不讓縮開,垂了垂眼,說,“按着酸痛?”

顧容沒繼續縮,道:“有一點。”

“多按兩下明天才不會那麽痛,還要按按腿肚,不然也會痛。”她說得一本正經,好似自己真沒有一點旖旎雜念,清清白白得很。

兩人的關系,按淺了說就是房東與租客,按深了說就是朋友,但不論是哪種關系,都沒到捏腳揉小腿這種程度。

顧容依然不應聲,默許這種行為。好在許念規矩老實,沒做任何越距的事。

三天前立夏,氣溫在逐漸升高,剛進門那會兒她還在念叨別着涼了,現下自己卻感覺有些毛燥燥的,後背都生出股熱意來,特別是挨着許念,這人老像團火一樣,熱乎乎的,腿熱,掌心也熱,那熱好像要将她灼傷似的,帶有攻擊性,有力地握着揉着,勢要将防線弄碎。

許念大概忘了自己只穿了一件緊身背心,光顧着殷勤地揉按,連身上的薄毯什麽時候掉落了都不曉得。二十歲的小女生發育已然完全,女人味初現,盡管稱不上成熟風情,可韻味還是有的,尤其是她随意将頭發綁住,臉側垂下幾縷亂發,使得輪廓柔和了許多。

在她揉按小腿肚時,顧容有意無意把腳抵在她大腿內側,動了動。

許念驀地死死抓緊她的腳踝,非常用力地抓着,耳根一瞬間變得緋紅。

今晚注定是個漫漫長夜。

許念睡得不大安穩,夢境反反複複地折磨着她,變來變去,夢裏的對象都是同一人,夏夜如火,将夢熊熊燃燒,逐漸蔓延,将一切吞噬殆盡,那人摟着她的肩,被火熏得直淌汗,渾身都是濕的,許念忍不住去尋她的紅唇,可她靈巧地避開了,就是不讓親。

那唇齒間的滋味肯定又軟又甜,濕.軟.滑溜,許念曾經嘗過,所以十分清楚。

夢裏皆是虛幻,朦朦胧胧間,對方趴在她耳邊缱绻呢喃,聽不清在說什麽,她心跳得厲害,使壞地将人按住,用力抵着,埋頭,輕輕啄了口。

那人勾住她的脖頸,喊了聲“阿念”,許念頓時夢中驚醒,後背完全被汗水濡濕。

窗外,天邊泛出魚肚白,已經天亮了。

夢中真切的感受教她久久不能平複,再一次的經歷比之前更長久更清晰,真切清晰地讓人心悸。

掀開被子,許念曲起腿,不舒服的感覺很明顯,她抿緊薄唇,摸到手機一看,七點不到。

平歇許久,收拾衣褲進浴室洗澡。

周一課少,晚上七點開班會,兩個班一起開,班上換了新的班導,原來的班導家裏突發變故,向學校申請了長假,具體什麽變故未知,新班導是新調來的,許念和沈晚都認識,正是唐敏之。

見到人時,沈晚驚訝瞪大眼,就差出聲打招呼。

唐敏之在面對學生時很嚴肅,不茍言笑,全然沒有那天的嬌羞模樣,特別是她介紹自己已經三十九歲,許念都震驚了,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瞧着頂多就二十五六的樣子。

九點多回到家,許念和顧容說起這事兒,順道問了問萬姐的年紀。

萬姐與顧容一樣大,二十七。

年齡差十二歲,更讓她吃驚,于是不免感慨幾句。

聽到“差距”、“年紀大”這些字眼,顧容皺眉,潛意識裏就不大認同,可能是太驚訝了,許念今晚話有點多,叨叨個沒完,顧容沉默寡言,等她說完,問道:“你很在乎年齡差?”

說話的時候她冷着臉,語氣有些生硬,隐隐約約帶着點莫名怒氣。

許念第一次見她這樣,乍然被唬住,愣了愣,讷讷道:“我只是覺得唐老師看起來顯年輕,不像快四十的人。”

顧容的臉色這才緩和些,不過沒說話。

許念意識到萬姐是她的好朋友,自己車轱辘話來回說,确實有些不對,張張嘴,故作解釋道:“萬姐挺好的,和唐老師挺配。”

顧容不搭理,整個人顯得很莫名其妙,不過兩分鐘功夫又恢複如常,好像剛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炎熱的夏天伊始,高溫還沒降臨,煩躁先來,都有些沉不住氣了。

結束四門專業課後,下半學期學院給大二新加了一門選修課,接下的攏共三門課,僅剩一門專業課,其它兩門都是開卷考試,十分輕松。

張教授怕耽擱許念學習,課多時安排的任務便相對較少,如今空閑時間多,他給重新排了組,讓許念跟着手下的研究生一起做課題,如此,就和高瘦師兄分開了。

許念倒不在乎與誰一起,反正都是研究學習。

高瘦師兄明裏暗裏向張教授表示想調組,老頭兒不同意,他特意這麽安排就是為了省點心,再者高瘦師兄下半年要面臨保研等問題,屆時許念大三,學習任務會更加繁重,組一隊不是相互耽擱麽,肯定不行。

這事兒就此定下,總之不會再有變動。

期間高瘦師兄找過許念兩回,可能是想拉近距離,許念态度不冷不熱,真只當學習上的普通師兄對待。

連連碰壁,對方再遲鈍也懂了,沒戲,小男生面皮薄,知難而退,沒有第三回 。

許念的世界清淨了許多,舒心不少,她喜歡安靜型的、有胸有屁股的成熟女人,對方最好有馬甲線,腰細腿長,性子高冷,職業是模特,這樣就行。

但清淨沒有保持多久,周五傍晚坐車回家,她在公交車上遇到了這位師兄。

高瘦師兄近來不太好過,還沒從暗戀的陰影中走出來就遇到了暗戀對象,許念對他無感,可還是秉着禮貌問他要去哪兒。

正巧,他要去寬北巷附近找親戚,不得不順路一塊兒走。

兩人從南巷口進,自許念家門口過,分別時高瘦師兄潇灑地擺擺手,沒敢回頭看她,大聲說了句:“走了啊!”

許念站在門口目送他,她其實都明白,這麽大的人了,哪裏會看不懂諸多明顯的暗示呢,但現實遠比理想更複雜,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不好明說,現在這樣算是徹底解決了。

待人走遠,她進院子,甫一回身就望見顧容,這人看着自己,面色眼神都淡淡的,狀似不經意問:“他送你回來的?”

許念否認:“順路,他去找一個遠房親戚,就在附近。”

“以前沒見到過。”顧容說。

許念語塞,心想你才住進這邊多久,怎麽可能見過,不過她沒這麽說,而是道:“我也是才知道。”

顧容擡擡眼,轉身進屋。

五月栀子花早早盛開,濃郁的花香氣彌漫整條寬北巷,伴随着熱與汗的夏天正在降臨,躁動、不安亟待沖出桎梏,經受一場滂沱的清涼大雨肆意沖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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