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那也要問你願不願意賣

餘明淵當晚便發起了高燒,常醫生被從家裏叫來,徹夜為他看護。到了早上,高燒仍然一直不退。蔣羨祺看得心急如焚,推了一天所有的行程陪在餘明淵身邊。

高燒讓餘明淵的神智都開始不清楚,他時而醒來,抓着蔣羨祺的手叫他蔣叔叔,說明淵好難受,頭好疼。

蔣羨祺看着他被燒得通紅的臉頰,那是一種不正常的紅,蔣羨祺坐在他身邊,不斷地親吻他潮濕的額頭上的汗珠,手按着他打點滴的右手,不讓他亂動。

“沒事,寶貝,沒事的,你只是生病了,很快就好了。”

餘明淵半睜着眼睛,漆黑的眼珠把他緊緊看着,鹿一般無辜而脆弱。聽到蔣羨祺的話,他一句話要反應很久,甚至到現在都沒察覺自己在打點滴,他感覺不到痛。

“生病?”他問。

“對,生病,別怕,很快就好了。”

餘明淵不怕,他問:“蔣叔叔,您會陪着我嗎?”

蔣羨祺點頭,用力親他的額頭和眼睛,“我在,我會陪着你。”

餘明淵聽到他的保證,好像安下心來,又昏沉沉睡了起來。

這一場病耗了大半個月才好全,餘明淵本來就不胖,折騰下來,人瘦了一圈,手腕戴的手表帶都要再往裏扣一個格。

期間,郝蘭問詢也過來照顧他。看到兒子躺在病床上的模樣,郝蘭差點不敢相信,握着餘明淵的手就開始哭。

餘明淵醒來看到郝蘭坐在自己身邊,起初還不太敢相信,見到郝蘭淚眼摩挲的表情,才知道是真的。

“媽媽。”他叫她。

郝蘭撲到他身上,“明淵,你吓死媽媽了。快好起來,媽不能沒有你啊。”說着說着,又要哭。

餘明淵只是覺得自己發了燒,他身體自小不大好,本來康複的就比別人慢,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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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媽。您別擔心我,快別哭了。”他直起身,想給郝蘭抹眼淚。

郝蘭看他蒼白如紙的臉色,哪敢讓他起身,連忙按着他的肩膀。

“你別動,別動,好不容易才醒過來,不要動力氣。”

明淵确實沒有力氣,一場大病仿佛掏空了他所有的精力,他不止瘦,氣色也不大好。

“姐姐呢?”

“別再提她,就當我沒生她這個女兒。”郝蘭語氣僵硬的說。

餘明淵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問:“姐姐又做了什麽事?”

“我讓她一起來看你,她說她不來,還說,讓我也別來。”郝蘭氣憤的對餘明淵道,“你聽聽,這還像一個做姐姐說的話嗎?”

餘明淵倒能理解姐姐,便勸母親道:“媽來看我也一樣,不是大病,過一陣子就好了。”

郝蘭聽他這麽說,眼淚又要落下來,她是個感情十分充沛的女人。

“怎麽不是大病?我聽常醫生說,你都昏迷一兩天了,這還不嚴重,那要什麽病才嚴重?”

餘明淵聽她說話,并不答話。

郝蘭看着他的臉色,心疼起來:“明淵,快把病養好行嗎?什麽事都別想,媽什麽都聽你的,別再想了好嗎?”

她靜了一會兒,又道:“蔣先生都跟我說了,明淵,是我做的不好,這麽大的人了,還要你來擔心我。”

餘明淵好奇蔣羨祺跟她說了什麽,剛想問出口,又覺得沒意思。

還能說什麽。

“媽,我以前跟你說的事,你還記得嗎?”餘明淵突然問道。

郝蘭一怔,茫然地看着餘明淵。

餘明淵嘆了口氣,這樣單純糊塗的母親,“我說,我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

郝蘭意識他的意思,手指緊緊絞在一起,眼睛睜得大大的看着餘明淵,眨都不敢眨一下。

“我知道你住在新的地方不快活,但是我沒辦法,”他扭頭看着郝蘭的眼睛,道:“媽,我給姐姐打電話,你去姐姐那兒生活一陣子好不好?”

郝蘭以前和女兒關系融洽,女兒對她言聽計從,但現在她和女兒的關系早已破裂。她看不慣大女兒的行事,大女兒見了她就要擺出一副與她好好講道理的模樣,讓人看了好不生厭。

“如果要和尚玥一起住,那我寧願自己一個人。”郝蘭道。

餘明淵卻不同意,“您一個人生活總有不便,姐姐跟你一起住,多一個照應的人,一家人和睦相處不好嗎?”

郝蘭還要反駁,餘明淵不給她插嘴的機會道:“爸爸如果活着,肯定也希望如此的。您還記得,以前姐姐以前蹙一下眉頭,爸爸都擔心得不得了,您也跟爸爸一起不停地安慰姐姐。媽媽,為什麽您和姐姐現在變成這副樣子?如果姐姐做得不對,您不是正好有機會糾正她嗎?”

“不,不,明淵,不是你想的那麽容易。你怎麽知道尚玥一定會同意,她巴不得我和你兩個拖油瓶,離她離得遠遠的。”

這話裏有怨氣,餘明淵心中無奈,母親以前多麽溫柔和善的女人,年齡大了之後,反而開始變得狹義起來,開始與兒女針尖對麥芒,非要争個高低。

“是姐姐親口說我和你是拖油瓶的嗎?”餘明淵問。

“她沒親口說過,但是她的言行已經表現的很明顯了。”

“看,媽,這些都是您自己琢磨的,其實姐姐根本沒這意思。”

“不,明淵,你聽我說,我不去尚玥那兒。我去幹什麽?給她做保姆嗎?現在保姆難做,我嘴笨手笨,做得不好,還會落得埋怨,何苦來哉。”

“只是讓你和姐姐一起生活,怎麽會是讓你去保姆,媽,我和姐姐都不是那樣的人。”

“我知道你不是,但是明淵,你別再讓我去尚玥那兒了。”郝蘭斬釘截鐵道。

餘明淵沒有話再說,母親的性格已經養成,糊塗的人是他,連自己最親的人真面目都看不清。

“媽,我這兒不用你照顧,你回去吧。”

郝蘭一驚,她站起身,說:“不,明淵,我有空閑,我願意照顧你。”

餘明淵已扭頭看向門口等待的護工說:“麻煩送我母親回去。”

餘明淵的話自然比郝蘭的話有重要的多,他一吩咐下去,郝蘭即使萬般不願意,也不得不起身走人。

郝蘭走後,不知道是不是母子之間的感情聯系起作用,餘明淵漸漸好起來。

餘尚玥親自登門來看他,手裏還提了一籃子新鮮的水果。她穿着職業套裝,一身都是事業女性的自信。

他一看到姐姐,臉上的笑就止不住,忙讓人煮咖啡端上來。

“知道你不喜歡喝茶,嘗嘗新買的咖啡。”

餘尚玥不忸怩,端着咖啡就小抿了一口,說:“還是你這兒好,什麽都有,也不必看人臉色。”

餘明淵笑,不回話。他知道她還有話要說。

果然,餘尚玥喝了一口就放下杯子,說:“你跟媽說了什麽?這些天,天天晚上打電話騷擾我。我下了班之後,還要伺候上了更年期的母親,一天二十四小時,只有睡覺的五個小時耳邊是安靜的。”

“哪有那麽誇張?”

餘尚玥拿眼白他,“你以為呢?媽這次是牟足勁,希望能打消你的注意。她還以為是我在後面搗的鬼,天知道,我才沒那個閑工夫。”

“可是我也沒辦法了。”

餘尚玥看他大病初愈的樣子,心疼起來,“怪姐姐嗎?你生病都不來看你。”她伸手抓住餘明淵的手。

餘明淵搖頭,“我不希望你來。”

餘尚玥久久不說話。

餘明淵微笑:“你看,你一來心情就不好。”

餘尚玥擡眼看他,露出一絲苦笑:“明淵,不要再管我們了。”

“什麽?”輪到餘明淵吃驚。

餘尚玥卻很認真:“你十五歲就操心我和媽,今年你已經二十一歲了。”她伸手替餘明淵整理衣領,“這麽多年了,也該是我來擔起責任了。你走了,媽由我來照顧。我有一口吃的,就有媽一口。這世道,我還沒見過,活活把人餓死的。再說——”

餘尚玥直視餘明淵的眼睛,“你憑什麽擔起一切呢?爸爸都不想擔,就你好人?”

這話太薄情,餘明淵看着姐姐,心裏酸澀異常。

“姐姐這幾年有了一筆存款,正好可以負擔你去歐洲讀書的錢,但只有學費,生活費要靠你自己。”

餘尚玥看着餘明淵,臉上帶了笑意,但說出的話卻很絕情:“如果你拒絕我,明淵,我就永遠不來看你和媽媽,就算迎面碰見,我都會當做不認識你們。如果你去,媽媽就由我照顧,你不必擔心。”

“姐姐——”餘明淵感覺眼睛一熱。

餘尚玥不讓他哭,“別哭,明淵,你哭了,姐姐會看不起你。男子漢,流血不流淚,你看我,現在別人再讓我出醜,我都會笑着回去。哭是最軟弱無用的。”

“是,姐姐,你說得對。”餘明淵吸了吸氣,不讓眼淚掉出眼眶。

“至于蔣家,明淵,我們不欠他們的。都是各取所需罷了,蔣羨祺買下你的青春,你也給了。現在,他還想買,那也要問你願不願意賣。”

“買賣嗎……”餘明淵黯然。

餘尚玥點頭:“一場買賣,不要再留戀,出去吧。姐姐等你回來,我的弟弟那麽優秀,何必陪一個老男人?等你三十歲,他已經老了,肌肉松弛,精力已不再,他就是再有錢,那也配不上你。”

怎麽會?餘明淵笑。

可是,姐姐的目光讓他不忍拒絕。

姐姐說的其實很對,一場買賣,何來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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