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怎麽配跟你比

一個人自然地坐在對面位子上,好似他只是來遲了。餘明淵維持着伸手的動作,怔怔地看着他,眨了好幾下眼睛,才認識到面前的人真是蔣羨祺。

蔣羨祺把銀行卡放到自己的手邊,擡着頭看他。餘明淵穩住身體,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這是幹什麽?一個接着一個來的羞辱他嗎?

王少君能給我兩百萬,蔣羨祺呢?最起碼翻一番才能顯示出自己的身份吧。

他在位子上坐好,好整以暇地等着接蔣羨祺接下來要使出來的招數。

“蔣總就是要找我說這些嗎?如果是的話,那就恕我不多陪了。晚上時間緊,還有一個會議等我,您請自便。”

這番話很得體,餘明淵想,稱呼也是思量兩遍才叫出口,無論是蔣羨祺、蔣先生都不合适,還是叫蔣總、蔣老板才顯得有距離感。

“你現在跟人談話要按小時收費嗎?我不知道你學的不是審計師,而是證券師。”蔣羨祺道,聲音冷冷的。

即使按小時收費,那也是不起眼的證券經理人才幹的事。蔣羨祺在諷刺他,能力平平,卻好不知道天高地厚。

“我們非親非故,你又不是我的客戶,我幹嘛要聽你說廢話。”餘明淵說,豁然從位子上站起來,轉身就要走。

“兩百萬也不要了?”蔣羨祺說。

兩百萬,呵,誰想要盡管拿去。

餘明淵頭也不回地朝外走。

“是嫌太少嗎?”蔣羨祺在身後道。

餘明淵聽得一簇火從胸口竄起,他猛地轉身,怒瞪着蔣羨祺:“是啊,兩百萬就想打發我,不可能。那麽,蔣總要拿多少甩我臉上,五百萬、一千萬?”

“坐下說話。”蔣羨祺冷靜地指了指對面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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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明淵氣頭上,他很久沒這麽生氣了,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我為什麽要坐下來?你沒資格指使我做任何事。”

蔣羨祺起身拉住他,把他按到位子上,說:“服務員在看你,其他客人也注意到我們這邊,你要是再沖我歇斯底裏,他肯定要報告大堂經理,然後将我們轟出去。”

這種時候,蔣羨祺都不忘奚落他大吼大叫、沒有教養。

是,他就是這麽沒有教養。

但這又關他什麽事?

“脾氣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壞。”蔣羨祺低聲說,不看他氣鼓鼓的臉,伸手将餘明淵面前早已冷掉的咖啡端到另一邊。

“你還有十分鐘,有話快說。”餘明淵回道。

蔣羨祺坐他對面,把他仔細看了一遍道:“脾氣易怒、喜歡熬夜加班、飲食不健康——偶爾還要泡吧……你就是這麽照顧自己的身體的。”

餘明淵聽他前面的話,還算正常,雖然有誇張之嫌,別人都說他脾氣溫柔好不好。自己跑過來貶低奚落他,還指望別人溫言細語、全盤接受嗎?

再說了,泡吧?這是哪來的莫須有指控。

“誰泡吧?”餘明淵脫口道。

蔣羨祺挑起一條眉毛不語,但是眼神已經說明一切。

昨晚——哦,對,他們是昨晚遇到的第二面,他覺得自己在泡吧。

“那你去就可以,我去就不行嗎?只許官州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你非得嗆我才能說話是吧?”蔣羨祺被他三番兩次刺激,也有點上火了。

餘明淵哼了一聲,“還有六分鐘。”

“晚上吃飯了嗎?不吃東西就繼續加班?”蔣羨祺突然轉移話題。

餘明淵懶得再聽,廢什麽話,他來找自己就為了說了這些?還是說昨晚還沒有同情夠自己,今天還要再接再厲?

“你的情人一下班就找我,扔了一張價值百萬的銀行卡給我。緊接着,你本人又大駕光臨,讓我坐下來,聆聽你的偉大教誨。所以,我聽完了您的教誨,您要施舍多少給我?如果價格适中,我大可以放老板的鴿子,去好好大吃一頓。”

“那你想去什麽地方吃?”蔣羨祺道。

“什麽?”餘明淵愣住。

蔣羨祺很認真:“你心裏有目的地嗎,我們即刻就去。”

餘明淵頓時冷靜下來,他不該這麽對蔣羨祺放肆的,好日子過太久了,什麽危機感都遲鈍了。

“我是說笑的,你明白的。”

他實在糊塗,蔣羨祺的脾氣他怎麽忘了。

“我沒有說笑,你的胃嬌貴,九點之後再吃什麽東西就會胃痛。”蔣羨祺說,聲音很溫柔,“現在快八點了,我們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

我們。這是多麽有誘惑力的一個字眼。

“實際我現在就算晚上一點鐘吃東西,第二天都能按時起床,什麽事都沒有。我現在耐打耐摔,早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餘明淵提醒他。

蔣羨祺沉默地看着他,眼神有些觸動,許久才道:“你真的長大了。”

餘明淵低下頭,“人都會長大的。”他說。

蔣羨祺看着他蒼白的臉色,心想他這樣辛苦,以前好不容易養起來的健康膚色現在只剩下白這一項,但那是沒有血色的蒼白。

他以為餘明淵離開他,會回來求他。他花了那麽大精力養出來的孩子,如何能忍受的了那些貧苦的生活。

飯吃不了硬的、冷的,一般質量的米粒都咽不下去,穿衣服一定要特定的材質,出去從來都是車接車送,學習之餘,還會一起出國游玩。

但是聽說,他在歐洲讀書住得是地下車庫,那麽陰暗潮濕的環境,睡覺與蜘蛛同眠,每天連好一點的蔬菜都要精打細算,放假的時候,一天要打兩份工。起早貪黑,生生把自己煉成一個鐵人。

可是在那麽難熬的環境裏,餘明淵始終不曾後悔過半分。

他有他的堅持。

并且一直在為此努力。

“不覺得辛苦嗎?”蔣羨祺溫聲問。

餘明淵擡眼看他,臉上露出笑來,以為蔣羨祺說的是自己的工作:“大家不都是這麽上班,有什麽好叫苦的?你信不信,如果我辭職,立馬就有新的人來競争這份崗位。新一批說不定個個名牌大學畢業,比我優秀不知道多少倍。我應該感激,感激公司願意啓用我,給我這樣一個機會。”

“是嗎。”蔣羨祺淡淡道。

餘明淵點頭:“我現在過得很充實。”

“充實?——會被人當面戲耍而無力反抗,只能一逞口舌之利?”蔣羨祺犀利。

餘明淵無奈,“充實并不代表就沒有波折。人生怎麽會一直平坦順遂,總要對以前的選擇負責任吧。”他們說的又有什麽錯呢,大部分都是事實。

“你在怪我。”蔣羨祺道。

他怎麽會這麽認為?餘明淵想,他一直都很感激蔣羨祺的。

“不管你相信不相信,你是我這輩子遇到過的最好的人。在我人生的最低谷,只有你對我伸以援手,把我從泥潭裏拉扯出來。如果這世上有救世主,那對我來說,這個人就是你。”

蔣羨祺停了停,才道:“現在還是?”

“是。”餘明淵毫不猶豫。

“我其實并不是什麽好人。”

餘明淵一笑,“什麽是好人壞人?你對我好不就行了。世界上最大的善人,可是不對我好,那又于我何幹?”

“你把我看得太高了。”蔣羨祺說。

餘明淵垂眼,說:“也許吧。”

蔣羨祺看着他的眼睛,他伸手想去撫摸它們。

餘明淵卻後退一步,把身體後傾,躲開他的手指。

“你應該回去了。”餘明淵提醒他。

蔣羨祺深深地看他,聲音低沉悅耳,充滿誘惑地道:“寶貝,回到我的身邊吧。”

餘明淵聽到蔣羨祺叫他“寶貝”的時候,心神一滞,一陣酸澀湧入鼻腔,多久沒聽到蔣羨祺叫自己寶貝。

寶貝,那麽多回憶從腦海裏被一頁頁掀起,餘明淵搖了搖頭,不,別想了,他不能再回去。

餘明淵冷靜地拒絕道:“不,我不會再回去的,你有了你的‘少君’,你不記得了嗎?他漂亮又有風情,又一心一意喜歡你,你應該珍惜他。”

他怎麽配跟你比。蔣羨祺不語。

餘明淵看他表情似是真的想要将所說的話付諸現實,他太熟悉蔣羨祺的行事風格,不禁十分惶然,“你不能毀了我現在的生活——”

“這叫什麽生活,只能叫生存罷了。”蔣羨祺輕描淡寫道。

“可這是我的人生!”

“你的人生?——寶貝,你的人生在你十五歲之後,就是我一個人的,你怎麽到現在都沒明白這一點呢。”

作者有話說:我為什麽如此狗血(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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