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只是訂婚,儀式不繁瑣,滿座賓朋鼓掌,看臺上一對璧人手挽着手切蛋糕,互換戒指。一晚上柳曼月都止不住笑容,她太滿意,鄭慎是她最得意的作品,自小時起就嚴苛教導,要他勇敢又聰慧、要他赤誠又多疑、要他呼風喚雨又深思熟慮,只希望世間一切有益品性都凝聚在他身上。
鄭家這代的獨子,怎麽能只是個普通富二代。鄭家夫婦費心教導,對他期望極高,鄭慎夠不到辦公桌的年紀就學會在父親旁邊聽下屬報告,用鉛筆在報表上圈圈點點,人人都知道未來鄭氏的一切都是他的。
路全部為他鋪好,只待他青出于藍勝于藍,讓鄭家再續百年繁榮。
觥籌交錯間顏秋生都忍不住贊嘆,“鄭總現在可以說是真正的人生贏家,什麽都有了。”在人群中他遙遙向鄭慎舉杯,忽然想起曾經給他念過個故事。
那時候還是九歲左右,顏秋生趴在地毯上讀《海的女兒》,讀到王子與公子成婚,小美人魚獨自在海上變為泡沫,鄭慎任性,非要讓他把結局改掉——“是小美人魚救了王子!我不管!重新講!”
“可是,這是已經寫好了的故事啊,而且美人魚是個啞巴,王子怎麽可能真的和她在一起……”顏秋生哪裏會編故事,他又不是童話作家,“再說了,其實王子真正喜歡誰,就是誰救了他。”
“這王子太蠢。”鄭慎伸着懶腰評價。
顏秋生看了會兒,讓侍者帶着衛行去樓上換套小禮服,不知什麽時候管家走到他身邊,恭敬開口,“顏總,煩請去書房坐坐吧。”
“不用了,我已經辭職了。”不用在聽老板的話。
管家還想再說什麽,顏秋生扭頭悶下一杯酒,自顧自走開了。
衛行換好衣服下樓時還嘟嘟囔囔,“剛剛為什麽大家要盯着我,我覺得我已經很低調了啊。”
作為上流交際圈兩位邊緣人士,顏秋生只能揉揉他的頭發,顏秋生沒有家底根基,衛行是逐出家門的不孝子,實在進不了中心地帶。
“哦,最近好像都在傳你失魂落魄,在天橋下賣藝讨飯……之類的,再加上你穿運動服來,他們大約是有些同情你。”
“你可以直白點說是幸災樂禍的。”
“衛小祖宗,禍從口出啊。”
衛行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既然都覺得他落魄,那他就不客氣去點心區吃蛋糕。舞者要控制體重,加上他又挑食,時常咬完糖果蛋糕後就幾餐不吃,現在家中廚房鎖得比書房還緊。
他吃得開心,臉側都蹭上奶油,其他人看了目光更加憐憫,唉,這家夥估計是餓慘了,連飯都吃不飽。
實在有些丢臉。
顏秋生沒管他,微笑着和熟人寒暄,酒杯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聲響,有什麽東西也跟随着破碎了。
酒過三巡顏秋生覺得悶熱,千杯不醉有個壞處,就是連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哪怕有意想喝醉,結果卻越喝越清醒,眼睛都比平常亮幾分。
作為主角的鄭慎和餘小姐只在開場出現了一下,之後就沒再見到,顏秋生猜測是不是情難自制,躲到什麽地方偷偷親昵去了,可鄭慎态度又實在不像。他想得煩躁,豬隊友渾然不覺,正非常傲氣地讓侍者再端兩盤來。
過了會兒衛行小臉蒼白,滿頭冷汗,“秋生,我肚子好痛。”
“你吃了多少?!”
衛行沒吱聲,顏秋生趕忙一看,半桌蛋糕甜酒都不見了。
“你是金魚嗎?!”顏秋生被氣壞,今晚他一直不在狀态,就沒太在意衛行的情況,他早知道衛行是個單線程生物,一次只能專心做一件事,屢屢能用這招讓他踩進陷阱,平常趁他專心時問兩個截然相反的問題,他都會全部點頭答應。
可吃個蛋糕而已,要不要投入到這種地步!
衛行疼得站不穩,抱着肚子差點摔倒在地上,顏秋生趕緊叫救護車,不知道他究竟是個什麽情況。剛把衛行送上車,顏秋生覺得自己胃部上次疼的地方也開始絞痛,他深呼吸幾次,打算忍耐到結束。
此時又有人敬酒,顏秋生不便推辭,面色如常喝了。
當晚,鄭慎訂婚宴創下史無前例的記錄:來了兩次救護車……
柳曼月臉色難看起來,大好日子,實在是觸黴頭。這麽一攪和,宴席就差不多散了。
鄭慎在書房沒等到人,等到又喝進醫院的消息,管家腰彎得更低,“怪我沒能把人勸上來。”
“不怪你……他從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鄭慎閉了閉眼睛,“喝死他算了。”
管家悄悄擡起臉,看着他平靜地将白玉鎮紙摔得粉碎。
這本不是他的分內事,他為鄭家多年忠心耿耿,猶豫了一瞬還是說道,“顏總,今晚心情很不好。”
鄭慎古怪的笑了,“你算是看着我們兩個長大的吧?什麽時候見過他表露真心?”
管家點頭稱是,将門關上後錘了錘老腰,也不知道他那一句,究竟有沒有說錯。
醫院裏送來一對難兄難弟,衛行急性腸胃炎,躺在病床上焉了吧唧的輸液。顏秋生第二天中午才醒,頭暈目眩,一時沒搞清楚身在何處。
居然還是上次的醫生,非常痛心,“怎麽又喝進來?!還買一贈一?”
“昨晚一開心就忘了,張醫生,給你添麻煩了啊。”
“這是添麻煩的事嗎?!醫生本來就是看病的,只是你自己的身體,太不愛惜,複查你有來過一次嗎?”
衛行也瞄他,“你上次還想讓我帶你去喝酒。”
顏秋生招架不住,把被子拉過頭頂。
這回因着跟衛行在一個病房沾了點光,沒人來打擾,衛行給家裏打電話吩咐把游戲機送來,兩人在病房裏還可以聯機玩玩。
“對了,我哥來了的話,不許告訴他我吃了很多蛋糕。”
“我不說,他也會知道的。”
衛行很苦惱,昨晚衛博塵就來過一次,衛行苦苦裝睡混了過去,今天無論如何也逃不了了。下午果然人就來了,不過沒兇他,只是抱着揉肚子,眼下泛着青,估摸是一夜沒睡。
“對不起,”衛行心虛地主動招供,“我沒事了,我保證以後不吃那麽多蛋糕了。”說着親了親他哥的下巴。
顏秋生:我看到了什麽?!
衛行親完才想起病房還有人,頓時尴尬地想藏躲起來,顏秋生頂着另一個人殺人般的目光,“那個,我剛剛看這醫院裝修還不錯,瞧着挺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