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由于慕馥陽突然的大駕光臨,晚上的飯桌上特地沒有播放新聞聯播當背景音,沈家上下十來口人圍坐于大圓桌,對着桌上七碟八碗的豐盛的菜肴卻是誰也沒有急着動筷,反而是一片狼狽而尴尬的寂靜,沈忱的二姨夫将筷子一放,微胖的圓臉脹紅成豬肝色:“我,我先說吧——”
“小慕,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家忱忱那是從小就學習好,在學校名列前茅人人誇,在家裏勤勞孝順鄰裏贊,他,他自己小學時寫作文就說了,夢想是将來當個科學家,報效祖國,死而後已。沈忱你,你說……這,這是不是你自己說的?”
沈忱:“……是。”
“後來又叫他媽慣着學鋼琴,姐,我就,就不說你了。志願變了,不當科學家了,要當藝術家!藝術那,那也行,系個小領結兒穿個燕尾服彈鋼琴,以後彈不到維也納|金|色|大|廳,那也有望沖擊國家交響樂團吶,也算報效祖國,獻身藝術!沈忱,你,你說這也是你說的吧?“
沈忱一臉尴尬:“……我就那麽一說,我一學鋼琴的,沖擊什麽國家交響樂團吶。”
但他的話被全然無視,沈忱二姨也加入了戰場:“但是全賴你姐,就賴你,沈愉,不是你二姨我要批評你,你也甭對我翻白眼兒。本來好好的孩子連個偶像劇都不惜得看,全賴你追星,從那個誰誰誰的兒子去韓國開始,就喜歡上那五顏六色的雞毛撣子了,自己喜歡不夠,你坑你弟,背着我們把你弟送到個娛樂公司。得,志願又變了,不當藝術家了,現在要當偶像,當偶像你能去哪兒?維也納去不了了,國家交響樂團沒戲了,正應了那句男大十八變,越變越随便。”
她雙臂一抱:“在泳池裏拍一些半裸不裸的照片,還美其名曰寫真照,那個誰誰誰的兒子,沒拍我們就背地笑話他,你現在也報效祖國,獻身藝術?你就只剩爆笑鄰裏,娛樂大衆了!你讓我們的面子往哪兒擱?”
沈忱親姐姐,沈愉,二十五歲,坐不住了,拿起一小把瓜子嗑着,嗫嚅着:“說他就說他,說我幹嘛呀。再說了我只是把他領進門,修行全在他個人,誰能想到他能堅持五年的。我都脫了粉,粉了脫,脫了黑……”
說完,沖慕馥陽微笑:“小慕,你吃你的,別擔心,我一直是愛你的。”
慕馥陽:“……”
沈忱媽在沈愉肩膀上拍了一下:“你還說,還頂嘴!”
沈愉:“我不是頂嘴,要我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你讓他去,又不是把他送到韓國,不就是不想轉專業了嘛,韓國當明星苦,中國又不苦,就算別人苦,跟着小慕也不會苦,小慕多火呀,是吧小慕?我弟沒有肉吃也有口湯喝。你們不讓去,還能怎麽樣?天價的違約金都不夠你們賠的。”
沈忱爸扶了扶眼鏡,嘆了口氣:“小慕啊,違約金有多少?實在不行,我,我們——”
全家近二十雙眼睛齊齊望向他。
慕馥陽張了張嘴:“嗯,這個,的确——”
他還沒說完,挨着他的沈忱就在桌下擰了把他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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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這兔崽子謀殺啊!
他也不是吃素的,一雙筷子穩準狠,以夾豬蹄髈的力道直落下去……
沈忱“嘶……”地猛着倒吸幾口涼氣。
慕馥陽重新把手拿上來,若無其事:“是這樣的,您們可能不是很關注娛樂圈動态,可能姐姐比較清楚,之前我們團有一個成員跳槽,然後我們姚總請了頂尖的律師來打這場官司,訴諸一千萬違約金,并且要求他在判決結果出來前先暫停相關演藝活動。“
沈忱二姨瞬間怒目圓睜,就差拍案而起了:“一千萬?!你們公司也太黑了吧!”
慕馥陽淡淡一笑:“二姨,于晨曦在我們公司訓練時長約五年,這五年來公司把他當作重點培養對象來對待,中間耗費的人力物力自不必說,他跳槽的潛在損失更是不可估量。可能沈忱沒有特別重點的去培養,但公司訓練他,包裝他也是花了大價錢的,沒有一千萬,起碼也得有五百萬。”
沈忱二姨眼神立馬閃躲:“別,別跟我套近乎。套,套不起,我暈錢……”
沈忱媽弱弱地說:“我不是生氣他當明星,我是生氣他為了當明星什麽都要放棄,那,那你們這也不合理,你們不是賣|身嘛,連別人不願意幹都要幹預,我兒子豈非沒有一點兒自由了?我,我砸鍋賣鐵也把我兒子贖出來。”
慕馥陽搖搖頭,又轉向沈忱媽微笑:“阿姨,凡事都講究契約精神,這個月十六號我們就要出道,我們的一切産品都要上架,現在滿打滿算不到十天,你讓我們怎麽用這十天再去找新成員,再去重新制作這些東西?姚總不可能同意的。”
沈忱媽略顯底氣不足:“他,他不同意,又怎麽樣,你聽他的是你願意,我兒子為什麽要聽他的,他是我兒子的爸爸嗎?”
慕馥陽:“……”
他話鋒一轉:“我們姚總,不是老爸,勝似老爸,別看他表面人模狗樣,衣冠楚楚的,其實為人心腸惡毒,睚眦必報,斤斤計較,冷血刻薄,沈忱要是真要違約,別說你們傾家蕩産,他就是傾家蕩産也絕對把你們告到死。”
沈家人:“…………………………”
沈忱:“……………………”
老大,姚總上輩子欠你的了,你這麽诋毀他?!
慕馥陽:“既然他不想轉系,想當偶像,我覺得你們應該尊重他。”
“我恰恰相反,我原來并不想當偶像,可是我爸爸覺得我很有在舞臺上表演的天賦,他知道我不是不喜歡在舞臺上表演,只是因為一些個人原因很抗拒。當時他瞞着我,把我的簡歷投到了東恒,因為東恒是國內最好的平臺,我知道他心裏其實有一萬一千個不願意,可是他還是鼓勵我,鼓勵我不要因為他就放棄這個珍貴的機會。後來我真的站在舞臺上,看到別人因為我而露出笑容,我覺得很幸福,我想沈忱和我是一樣的想法。”
沈忱二姨:“哼,你說的好聽,萬一你們組合沒紅起來,或者過氣了,或者他跳舞受傷了,誰負擔他的以後,你負擔嗎?”
“我負擔。”
啊?
老大,你可別對我老爸老媽輕易許諾,對中年人不能随便跑火車的,他們可是會當真的!
沈忱驚訝地轉過頭,盯着慕馥陽看。
“漂,漂亮話誰不會說?再說了,你有什麽錢可以分擔?”
慕馥陽站起來,拍了拍沈忱的肩膀:“阿姨叔叔,我單獨和你們說幾句話。”
沈忱父母遲疑着:“……”
慕馥陽點點頭,姿态恭敬地微笑:“我知道你們是擔心他吃青春飯,但是我和你們保證,我不會讓他跳不動了就回家來等着啃老。你們對我說的話感不感興趣?”
要說沈忱從什麽時候生出了對慕馥陽的景仰,那絕對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
畢竟能成功打入中年圈那是不容易的,特別是以老大的風格,不羁中帶着一絲不屑,火車偶爾伴随脫線,從穿着打扮到言行舉止就不是能和中年人産生一絲一毫的共鳴的人……
居然能成功俘獲自己的老爸老媽?
半個小時後,三人再次回到飯廳,老爸已經紅光滿面,老媽也表現得心滿意足。
嗯?這個這個……
他剛想發問,伴随的就是老爸熱情的招待:
“小慕,吃!不知道你阿姨這個菜做的合不合你的胃口。”
哎呦哎呦,這什麽溝通鬼才?
剩下二姨二姨父小表弟,姐姐妹妹,臉上均掠過一串省略號。
他也滿臉的省略號加問號,拽了拽慕馥陽的袖子,讓他看自己表情。
慕馥陽無視了他,對着沈爸沈媽:“這周,我們經紀人就會過來跟您們詳談。”
沈爸很欣慰:“老婆,把我珍藏的茅臺拿出來。”
沈忱:“……爸,爸,你讓我們隊長喝酒,我們經紀人會罵死我們的。”
慕馥陽:“一點沒關系。”
沈忱媽點頭站起:“那小慕,看得出來你真的很誠懇,是個好隊長,那以後我們忱忱就交給你了,交給你我放心的。”
沈忱:“……媽,媽,話不要亂說,聽着很奇怪啊!”
慕馥陽:“交給我,您放心。”
……
***
晚上九點半。
“輕輕地放,哎,別把我偶像磕着了。”
輕輕你個錘子。
沈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比自己還高的慕馥陽安放到了自己卧室的床上。
“去去去,你們兩個都給我撤離,我現在要脫他的衣服了。”
沈愉沈悅一時間均發出鬼哭狼嚎的怪叫:“不!我們要留下來,這正是精彩的時候!”
沈悅:“天吶天吶,哥哥,慕馥陽居然躺在咱們家的床上,還要在咱們家過夜,我能不能申請替他脫鞋。”
沈忱:“不可以!他的腳很臭!比長了毛的鹹鴨蛋還臭!出去!”
沈愉還在回味:“有生之年聽到慕馥陽叫我姐姐,天籁之音,天籁之音!”
說罷,掏出手機:“讓我拍一張我偶像睡顏,設置桌面,天吶,這發條朋友圈,我就說我睡了他別人也絕對相信吶!”
沈忱:“不行!不能拍!不能發朋友圈!提都不能提!”
“喂,你不要像個老媽子好不好?!”
“說什麽呢?女孩子家家的都出來!”沈忱媽端着一碗醒酒湯進來,“放在這裏,你喂他一點,不喝的話拿水給他放着,他夜裏醒來就會渴了,你爸也真是,小慕不會喝啊,一喝就上頭怎麽回事?我還以為他當明星的,很會應酬呢。”
老大應酬別人的畫面?
呃,那畫面太美他就不要随便想像了。
沈忱接過沈媽手裏的碗放下:“媽,他剛跟你和我爸說什麽了?你們怎麽反轉的這麽快?”
沈忱媽臉上閃過一絲羞赧,擺了擺手:“答應小慕保密的,不能告訴你。”
“你親兒子也不能說?”
“就是不能說,總之是對你有好處,我和你爸還沒想到,他會這麽說。”沈忱媽一手一個,把兩個女兒拽出來,低喃,“我都不想說你們兩個,你說你二十五了,怎麽還沒有個姐姐樣,你倒好,把你姐學了個十成十,小小年紀塗脂抹粉,在家裏還穿成這個樣子我真是來氣……”
啊,轉移話題的一把好手。
沈忱媽站在門口,合上門之前探進半個頭:“幫他把衣服脫了,記得給他拿涼開水,我看你晚上不要睡客廳了,你就在這房間打地鋪吧,客廳蚊子多,再就是防着你姐你妹,你說呢?”
地鋪怎麽打嘛,開什麽玩笑?在偶像腳下打地鋪很不美觀的好嗎?他寧可去外面睡!
可是話還沒出口,門已經被關上了。
回頭一望,某人臉跟個猴屁股似的,蹭掉了鞋子,已經完全躺好。
沈忱走過去,把他的鞋子放床邊擺好,沒有味道,不科學。
還說交給你呢,我看是把你交代給我了。
沈忱拽住了慕馥陽的T恤,往上掀起來,卡其色短褲褪下去。
嗯?腹肌整齊,意外的有料是怎麽回事?
常年食用垃圾食品的半癱瘓人士這麽有料?
他拉過薄被,蓋了過去,沒意識到自己的調侃,更沒意識到自己因為這調侃露出的笑。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kenji1900的地雷
謝謝鍋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