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天了，席琛依舊住在酒店，尚未離開。

新的一天工作日，交班後看到房态表的卓揚，只能默默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希望今天的狀态好一些，不要再受席琛影響。自見到席琛，這兩天他上班發呆的時間超過了以往一個月的量，實在不妙。

中午卓揚去送衣服，開門的竟然是席琛本人。

席琛穿着略休閑的家居服，頭發不像前兩天看到那樣打理得一絲不茍，發絲微亂，添了抹淩亂感的帥氣。席琛是混血兒，輪廓立體，眼窩凹陷，睫毛很長，眼眸顏色很淺，當他看人時，常給人一種被他深情注視的錯覺。

卓揚叫了聲“席先生”，席琛看他一眼，往後退開讓他進來。

司機和保镖都不在，卓揚熟門熟路地提着衣服往衣帽間走，席琛雙手插兜跟在他身後，等卓揚進去後，他就在門口對面的沙發上坐下，這個位置，能看到卓揚的一舉一動。

他看着卓揚将衣服一件一件挂起來，青年身量颀長，肩寬腰窄，比之當年他曾感受過的削薄身軀，如今青年的身體，已是健壯了不少。

卓揚挂好衣服轉身，就撞上了席琛看過來的眼神。卓揚心底微顫，面上卻看不出什麽，猶如當年一般，熟練又不經意地避開了席琛的眼神，然後走出去，問道：“席先生，請問您還有什麽事嗎？”

席琛擱在扶手上的左手動了動，露出了纏繞在上面的銀色鏈條，以及那顆紐扣，然而卓揚垂着眼眸沒有注意到。

席琛抿了下嘴角，說：“無事。”

然後卓揚便轉身離開，席琛起身，再次跟在他身後，送他到門口。

這一天卓揚發呆的時候依然不少，下午一交班後，他便解放了一般，迅速地往酒店外面走。今天依舊是他接檸檸放學，他需要往左邊走一段路，然後去搭公車。

不過他走了沒兩步，一輛車便停在了他的面前。車窗下搖，露出席琛那張俊逸非凡的臉。

“去哪裏？”席琛問。

卓揚捏了捏手上的公文包，說：“去幼兒園接女兒。”

席琛眸色平靜，說：“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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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揚猶豫着報出了幼兒園所在街道，然後車門便打開了，席琛示意他上車，“順路，載你一程。”

卓揚忙拒絕道：“不用，很近，我搭公車過去就行。”

席琛問卓揚，“我長得面目可憎？”

卓揚搖頭。

席琛：“那你為何對我避之不及，怕我吃了你？”

卓揚眸色微僵，他表現得這麽明顯？

席琛再次道：“上車。”

卓揚拒絕不了這樣強勢的席琛，于是只能坐進車裏。

卓揚和席琛只是曾經同樓兩年的隔壁同學，雖說有過一次荒唐的一夜情，但他們相識卻不曾熟識，所以沒有話題。于是車子啓動後，除了導航的聲音，車內其它時候都是一片安靜。

安靜中，卓揚緊緊地貼着車門，手指因為緊張無意識地摳着公文包，鼻尖嗅來，全是席琛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卓揚腦海一片紛亂，心神都被這味道攫住，他胡思亂想着，憶及從前讀書時候偷偷對席琛的關注，憶及那夜彼此的迷亂。

最後留在腦海裏的，只有席琛身上好聞的味道。

車程十分鐘，不一會兒就到了。卓揚提前叫了停車，他說：“席先生，前面車很多，您的車不好過去，我在這裏下車就行了。”

席琛沒說什麽，車子在路邊停靠，卓揚下車表達了感謝，看着車啓動跑遠後，才嘆息般地長呼一口氣，轉身走進了街道。

等卓揚牽着檸檸經過剛才下車的地方時，居然又聽見了席琛的聲音。

卓揚心中一慌，将檸檸擋在自己的身後，然後他轉身，就見席琛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回來了，這次他沒待在車上，而是站在路邊，懷裏抱着一個比檸檸還高的兔子玩偶，兩只長長的耳朵耷拉下來，竟讓神情淡漠的席琛顯出兩分可愛來。

席琛手裏還提着一個小禮盒，他緩步靠近卓揚，視線落在卓揚的身後。

卓揚害怕席琛看到檸檸于是将她擋住，可檸檸古靈精怪，她偷偷地從爸爸身後探出腦袋，歪着頭好奇地看着席琛。

席琛沒有與小孩子打交道的經驗，他蹲下身，看着這個與卓揚容貌十分相似的小女孩，遲疑地伸出手，友好地對檸檸道：“你好。”

檸檸笑嘻嘻地伸出自己友誼的小手，握着席琛的手搖了搖，“你好呀，帥氣叔叔。”

席琛難得地愣了一下，他看着檸檸眨巴着大眼睛天真地看着他，心裏沒由來地柔軟了一瞬，他将大兔子遞給檸檸，“這個送給你。”還有那個小盒子，“這是蛋糕。”

檸檸擡頭去看卓揚。

卓揚剛才太驚慌了，到這會兒才想起其實前幾天在人行道時，席琛就已經見過檸檸了。席琛看檸檸的眼神并無異樣，看來并沒有從容貌上認出檸檸。卓揚鎮定下來，看向席琛，道：“席先生，您這是？”

席琛起身，沒有解釋他為什麽要特意返回，還要給檸檸送禮物，他只是淡聲道：“禮物買得太匆忙，改天再補一份好的。”

卓揚心都提起來了，“改天？您、您要在這裏待很久？”

席琛曲了曲手指，卓揚的表情，好像很不想見到他的樣子。心裏忽然悶悶的，他回道：“待半年。”

“半年……”這麽久，席琛不太可能一直住在酒店，卓揚心裏有了數。

席琛送給檸檸的禮物，卓揚替檸檸收下了。席琛特意等在這裏，送出去了自然不可能收回。而且，這是檸檸另一個父親送給她的，他留下這個玩偶，就當是席琛以另一個身份對檸檸的陪伴吧。

之後，卓揚帶着檸檸與席琛說了再見，抱着玩偶上了公車。

車上，陳澤打開電腦，對席琛道：“剛才下面将生活助理的三個人選發給我了，席總，您現在要看一下嗎？”

“不用。”席琛看着窗外淡淡道，“我有其他人選。”

“明白了。”陳澤道，沒有多問。

收到禮物的檸檸很高興，一回到家，就向卓母炫耀起她的大兔子，“是個帥氣叔叔送給我的，還有看起來很好吃的蛋糕，奶奶，我們一起吃呀。”

卓母笑着說好，等檸檸抱着大兔子去逗小黑時，問了兩句這個帥氣叔叔的事。

卓揚隐瞞了席琛的身份，只說：“是個曾經關系比較好的同學，他來這裏出差，知道我有女兒後，特地買的禮物。”

之後卓母就沒再問，只是皺着眉頭，卓揚知道她肯定又想起了檸檸的父親。當年卓揚得知自己懷孕後回到家的那天，開門就見卓母已經爬上了窗戶準備跳下去了，雙重打擊下卓揚終于在家裏連連出事後，首次崩潰大哭。然後卓母從窗戶上爬下來，再沒想過尋死，在兒子六神無主之時，她化作一塊鋼鐵，重新堅強起來，守護着自己的崽子。在卓揚的整個孕期，因為卓揚身體的種種不适，卓母曾怨過很多次讓卓揚懷孕的人，每次想起，都是這副神情。

飯後，卓揚在洗澡前将衣服丢進洗衣機時，握着自己的外套送到鼻端輕輕吸了一下，感覺上面好像還殘留着從席琛身上沾染來的香水味道。

卓揚的手一松，衣服落進洗衣機，他的耳朵尖忍不住泛紅，覺得這樣的自己，好像一個變态。

或許是受那香味影響，晚上卓揚做了夢，夢裏全是那夜和席琛的種種親密，他的身軀他的吻，還有他灼熱的喘息，擾得他一夜不得安寧，轉天醒來時，身下一片狼藉。他不得不背着卓母，偷偷地洗褲子。

到酒店的時候，卓揚忍不住前後張望了一下，生怕大清早的再遇見席琛，昨夜的夢境還在腦海裏環繞，他真的不知道到時候應該怎麽面對席琛。

交班過後，酒店的總經理忽然找到卓揚，要他去席琛身邊做半年的生活助理。

卓揚現在躲席琛都來不及，哪會願意往他身邊湊，他下意識地拒絕，“總經理，我們酒店比我能幹的人多得是，怎麽會選我？”

總經理沒想到他會拒絕，還一副大度讓賢的語氣，他都氣笑了：“卓揚，你知不知道席總是什麽人？我告訴你吧，咱們這家酒店就是席家的。你到席總身邊做事，一個月的薪資夠你在這做半年了，而且期間你所獲得的眼界和經驗，都是別處比不上的。別人對這個機會都是求之不得呢，怎麽你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卓揚沉默了，的确，機會是好機會，換做別人，他同樣求之不得，可換成席琛，卻讓他很為難。

總經理緩和了語氣，說：“是席先生特意指定的你，所以卓揚，這個人只能是你。”

總經理其實很看好卓揚，雖然學歷平平，但是私底下很努力，能流利地用英語和日語與別人交流，還在自學酒店管理，再忙都不忘給自身充電，對于這樣有沖勁兒有野心的青年人，總經理一向是很欣賞的。卓揚的客房領班，還是他給提的。

這樣難得的好機會，他真的不想卓揚草率放棄。

卓揚也不想總經理難做，最終還是點了頭。

作者有話要說：

生活助理喲，嘻嘻嘻除了困覺和休假，基本是全天待一起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