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1)
接下來幾天，慕銘冬和佟俊彥持續冷戰中。
佟俊彥早上起來就往老夫人那邊跑，晚上天黑了才回來打個地鋪睡覺。夫妻二人共處一室也不說話，堅持冷暴力。
在這樣的環境下，一幹丫鬟小厮們每天活得戰戰兢兢，一句話都不敢多說，一個多餘的動作也不敢做，唯恐惹怒了少爺或者少夫人，被他們白眼相待。佟君融應該早發現不對勁了，但是他不說，每天笑眯眯的扮出家庭和睦狀，其他人即便是察覺到了，那也只能忍着，跟着他一起自欺欺人。
這一天，佟俊彥一早起床又腳底抹油跑了，慕銘冬閑得無聊，帶領一幫子丫鬟浩浩蕩蕩去壓花園裏的青石板小路。
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竄，左拐右拐，七拐八拐，拐到最後，慕銘冬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方。慢悠悠的走啊走的，不知不覺就到了荷塘邊上。
正值盛夏，荷塘裏粉嫩的蓮花無窮無盡，美不勝收。其間還點綴着許多嫩嫩的蓮蓬，饞得慕銘冬口水直流。剛想過去摘幾只下來大快朵頤，便聽到一聲熱情的呼喚……
“表嫂！”
很不爽的把目光從蓮蓬上一看，轉頭看見那個穿着桃紅色長裙的少女朝着她的方向袅袅婷婷的走來，臉上還滿是淺淺的笑意。
挺漂亮的一個小姑娘，但是不是她的菜。慕銘冬眉頭微皺，輕聲問：“你是？”
少女臉上的笑意一僵：“表嫂，我是玉兒啊！前兩天我們才見過的。”
“哦，是你。”慕銘冬想起來了。佟俊彥的親親表妹之二，剛從娘家回來的那只。因為給她印象不是很深刻，她過目就忘掉了，沒想到現在還能有和她見面的機會。
見她又想起自己了，少女又端起淺淺的笑湊過來，低聲問：“表嫂，你在采蓮嗎？”
“嗯。閑得無聊，打發時間。”慕銘冬道，對這個明顯不是自己的菜的丫頭不感興趣，轉身去摘蓮蓬。
“呵呵，表嫂真是好興致，不愧是大家閨秀，連打發時間的事都這麽優雅。”少女馬上掩唇低笑，字裏行間竟帶着淺淺的豔羨。
蓮蓬位置太遠，她努力好幾次，夠不着。夠得着的又太生嫩，不能入口。慕銘冬洩氣的收回手，沖她敷衍一笑：“多謝誇獎。”
目光上擡，注意到她頭上的發誓，少女忙問：“表嫂，你頭上戴的是姑父從鹽城帶回來的發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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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吧！一直擺在那裏也沒事，今天出門前看到了，就順便插在頭上玩玩。”慕銘冬道。不得不說，佟君融的眼光還真獨到，這三支玉簪，長短不一，形态各異，但是一看就是一系列的。一一插在發髻上，黑白相映，錯落有致，愣是給她襯出幾分優雅的味道來。
眼中又流露出羨慕的光彩，少女低聲道：“真好看。”
“還行吧！”慕銘冬道。她是喜歡優雅的美女沒錯，不過，可沒說喜歡也把自己打扮成這樣。照鏡子的時候就覺得有點別扭，剛剛覺得好點了，被她提醒一下，她又覺得不大舒服了。便撇撇嘴：“你有事嗎？沒有的話我走了。”還是回去卸下這一頭礙事的裝扮吧，她更傾向于清爽一點的。
就要走了？
少女看起來有點着急，忙問：“表嫂，你很忙嗎？”
“不忙，無聊。”慕銘冬懶懶道。
“既然不忙，那就多陪我聊會吧！”少女便笑着，小聲問，“對了表嫂，最近幾天，怎麽不見你和表哥成雙成對啊？你們不是才成親嗎？”
“誰規定的才成親就要一天到晚黏在一起？從早到晚，兩個人一直大眼瞪小眼，那多沒意思？俗話有講，小別勝新婚，懂不懂？”輕輕一笑，慕銘冬淡聲道。
“原來是這樣啊！”少女狀似恍然大悟的點點頭。随即低低一笑，不好意思的看着她，“不聽你說，我還以為你們小夫妻鬧矛盾了呢！看表哥大早上的就往奶奶房裏跑，不到天黑不回去。我還和姑姑說呢，我還從未見到新婚夫妻之間這樣的。”
“我們夫妻間的事，你倒是觀察得細致。”慕銘冬聞言，冷冷一笑，低聲道。
少女低笑：“我從十二歲起就在這裏長大，這個家裏就我們幾個年齡相仿的，表哥，楚楚，我，我們三個以前經常玩在一處的。只是，自從表哥成親後，我因故回了一趟家，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等我回來的時候，卻發現這裏的一切都大變樣了！楚楚她把自己關在家裏，誰都不見，表哥一天到晚纏着奶奶，我以前也沒見他們那麽親密啊！哎！”嘆息一聲，“剛才，我們在路上遇上了，他也就和我說了一會話就走開了，還是板着臉。要是過去，他肯定不是這樣的！”
她說這話，是在故意向她傳遞某些信息嗎？
眉梢一挑，慕銘冬問：“你們剛才遇上了？”
“是啊！”少女點頭，面帶訝異的看着她，“表嫂，你不會連表哥現在的行蹤都不知道吧？”
“他一個大活人，我管他那麽多幹什麽？白天随便他出去怎麽跑，只要他晚上回來睡覺，那就行了。”慕銘冬聳肩，淡聲道。
“呵呵，表嫂，你這可就不對了喲！身為女人，還是得把男人管緊一點好。”少女聽了，連忙搖頭，認真的給她指出錯誤。
慕銘冬嘴角撇撇：“我懶得煩。”
“呃……”少女無言。
慕銘冬便再看她一眼：“你還有事嗎？”
說句心裏話，和這個丫頭在一起，她心裏總覺得有些怪怪的，不大舒服。再加上她說的這些話，她就更不喜歡了。這種感覺她很讨厭，不想和她多加相處。
“表嫂，比別急着走啊！我們才剛見面，我還要好多話想和你說呢！”她急着走，但是少女不放開她，還主動上前幾步，低聲叫道。
慕銘冬很無力。“有什麽話，你說。”
少女眨巴眨巴眼，低聲神秘的問：“你不問問剛才我和表哥見面都說了什麽嗎？”
慕銘冬面色平靜的看着她：“你很想說給我聽？”
少女一怔，連忙搖頭：“也不是啦！只是，我覺得你對表哥管得也太松了點，這樣不好。”
“好吧，你說，你們在一起說什麽了？”既然她堅持，慕銘冬便問。
少女于是笑了，對身後的人揮揮手：“你們都下去。”再對慕銘冬甜甜一笑，“表嫂，請也屏退你身邊的人。”
“說句話而已，需要搞得這麽神秘嗎？”慕銘冬沒理會她，只是這樣問。
少女微笑：“有些事，不方便給周圍的人聽到。”
我呸！她還不知道，那只兔子什麽時候有這麽私密的事情要和人在大路上說了！慕銘冬随即轉身：“那算了，我走了，等晚上他回來了，我直接找他問個清楚就行。”
好不容易釣上鈎來的魚兒就要棄他而去，少女臉色微變，急忙拉上慕銘冬的胳膊，低聲叫道：“表嫂，有些話，就怕表哥說不出口呢！或者，故意隐瞞也是有可能的。畢竟他是男人嘛！”
“我自有辦法叫他說出口，而且，實話實說。”嫌惡的推開她的手，慕銘冬淡聲道。
少女一愣，看着臉上篤定的神色，搖頭低聲道：“表嫂，同是女兒家，你聽我一句勸。身為人婦，你最好還是溫婉點，對表哥多上點心，多多關照他一點，別一天到晚對人又打又罵的，當心表哥吃不消，遲早轉投別的女兒家的懷抱。”
“那個女兒家，是特指你嗎？”慕銘冬看着她，低聲問。
少女渾身一僵，好一會一句話都說不出。
“就算，就算不是我，也可以是其他人。表哥這麽愛玩，還有那麽多愛玩的朋友。家裏雖然有姑父管着他，但是姑父常年才外，家裏其實都是奶奶做主，奶奶那麽疼他，他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根本沒人敢攔着。而且，他現在在外邊有一個紅顏知己，你知道嗎？”
典型的顧左右而言他。慕銘冬輕輕一哂：“知道。正打算有空前去見識見識。”
“表嫂，不至于吧？”聞言，少女馬上眼睛一瞪，訝異低呼，“不過是個外頭的女子，反正又接不進來，你也看不到，管她呢！”
慕銘冬聽了，冷笑不止：“那是不是說，要是以後他把你給養在外頭，我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随便你們去了？”
少女臉色霎時一變，沉下臉低喝：“表嫂，你說的什麽話！”
慕銘冬淡淡睨着她：“這難道不是你要表達的意思嗎？”
“我才不會這麽沒臉沒皮，沒有名分的跟在一個男人身邊！”少女馬上反駁，中氣十足的大聲吼給她聽。
慕銘冬嘴角一扯：“那就是說，你想跟着他，還打算着要一個名分？”
“我……”被她的話堵住了，少女馬上改口，“你不是說，不管表哥白天出去幹什麽，只要晚上回去睡覺就可以了嗎？你不管他的！”
“我是說不管他，不管他出去吃喝玩樂還是殺人放火，這些我都沒意見。但是！”輕聲說着，陡然加大音量，慕銘冬冷聲道，“如果他敢背着我和別的女人茍且，還妄圖把那個女人留在身邊，還想給什麽名分的話，我一定閹了他，讓他們佟家斷子絕孫！”
“啊！”
狠毒的話語配着她陰沉的面容，少女心中不自覺的就勾畫出佟俊彥被五花大綁，慕銘冬舉着刀子銀笑着走向他的畫面，心肝帶着嬌小的身子忍不住都是一陣劇烈的顫抖。
“呵呵，我剛才說的還僅僅是對付他的辦法而已。還有那個女人，她要是敢勾引我的男人，我也一定不會饒過她！”慕銘冬道，随手折下一只盛開的荷花，一瓣一瓣的扯下花瓣，扔到少女的臉上，每扔一瓣，她就輕輕的說出幾個字，“我要抓住她，在她的臉上畫一朵荷花，畫的美美的，然後把她送到京城最大的青樓，讓她天天挂牌接客，随便天下的蜜蜂來采！她不是喜歡勾引別人的男人嗎？那我就讓她勾引個夠！”
“呀！”
腦補一下自己被扔在青樓被那些亂七八糟的男人團團圍住掙脫不得的場景，少女的俏臉唰的慘白，一連後退好幾步。
“表妹，你怎麽了？是表嫂我的話太狠毒，吓到你了嗎？”見她如此，慕銘冬忙湊過去，低聲問。
少女又是一陣細微的顫抖，連忙後退：“沒，沒什麽。只是突然覺得心口很不舒服。”
“哦，這樣啊，那你好好保養自己吧！”拍拍她的肩，慕銘冬沉聲道，“我看你身子似乎也挺弱，那就先關心好自己，別一天到晚打聽着別人的事，對自己又沒好處。”
“表嫂教訓的是，我，我知道了。”少女垂眸，輕聲道。
“好了，你要說的話都說完了吧？我要走了，你也回去歇着吧！”慕銘冬颔首，再在她肩上拍一拍，低聲道，“你最好牢記我剛才說得話。說不定，以後派的上用場。”
掌心下的肩膀很明顯的一縮，少女被吓到了。
慕銘冬笑了，松開手，打算揚長而去。
“表嫂！”
但馬上，少女又抓住了她的手，緊張的大叫一聲。
慕銘冬回頭：“你還要幹什麽？”
“我……我……啊！”低聲斷斷續續的說着，少女突然逸出一聲大叫，身體往後倒去……
“救命啊！”
“你幹什麽？”她的手拉着她，慕銘冬也被她帶得往前直踉跄，差點往前載去。連忙甩開她的手，順勢把她往前一推！
撲通！
重物落地的聲音響起，濺起一陣不小的水花。
“小姐！”
緊接着，少女身後的丫鬟們大叫着跑過來了，有人在此起彼伏的大聲叫着……
“來人啊，小姐落水了！”“快把小姐救上來！”
“少夫人！少夫人，你沒事吧？”眼見慕銘冬也差點一頭栽進水裏去，夏荷幾個人也吓了一跳，連忙過來把她拉離池塘，低聲問。
慕銘冬搖頭，看着一瞬間聚攏過來的一大幫子丫鬟小厮，還有站在池邊扯着脖子大喊的丫鬟們，以及在水中胡亂撲騰的少女，眉頭微微皺起：為什麽，她有一種感覺，自己好像一腳踏進別人挖好的陷阱裏去了？
“怎麽搞的？好好的，這麽一個大活人怎麽會掉進水裏去？”
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了。在這半個時辰裏，慕銘冬經歷了少女被人救起，火速送回房間洗澡換衣，然後有人報告佟君融，然後他們一大幫子人又被呼啦啦趕到前廳，面臨現在三堂會審的架勢。
“姑父，這個不關表嫂的事，真的不關她的事！是我自己沒站穩，掉下去了。真的不關表嫂的事！”佟君融一開口，少女就急忙開口，抖抖索索的撇清和慕銘冬的關系。
只是，她說這話的時候，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而且，還一再的強調強調再強調，大家夥倒都把目光轉到慕銘冬這邊，狐疑的看着她，還有幾個人似乎還帶着冷冷的笑。這其中，自然是以四夫人的為最厲害。
慕銘冬嘴角輕扯，穩穩站在那裏，一聲不吭。
聽了少女的話，佟君融沒有直接質問慕銘冬，而是轉向她身後的丫鬟，沉聲問：“你們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啊！”雪雁雪蓮連連搖頭，一臉茫然。
夏荷跪地，低聲道：“奴婢今天陪着小姐去後花園散心，遇上二表小姐，她和少夫人在一起說了會話。只是，說了沒兩句，表小姐她就突然歪進水裏去了，至于具體情況如何，奴婢不知。”
“你們說什麽了？”心中似乎大概有了點眉目，佟君融問慕銘冬。
“沒什麽呀！就是女人間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吃穿打扮，怎麽才能管住男人的心，之類的。”慕銘冬道，看一眼還在瑟瑟發抖的少女，輕輕一笑，“不得不說，玉兒表妹對于這些研究得比媳婦我透徹，媳婦還得向她取經呢！”
“是嗎？”佟君融再轉向少女，低聲問。
少女點頭，牙齒磨得咯咯直響：“是。”
“那麽，既然只是說說話而已，你又怎麽會掉進水裏去的？”佟君融再問。
少女擡頭，欲言又止的看一眼慕銘冬，複又低下頭去。
這一連串的動作，足以說明一切。大家看着慕銘冬的目光又帶上了幾分肯定。
然後轉向少女身邊的丫鬟，佟君融再問：“你再說說，你都看到了什麽？”
“奴婢……”丫鬟低頭，悄悄瞄一眼慕銘冬，一副想說不敢說的樣子。
佟君融面色微沉：“我讓你說，你就說！”
“是！”丫鬟忙道，“奴婢看見，少夫人和小姐站在一起聊天來着。但是，不知道她們要說什麽私密事情，小姐她讓奴婢們退開了，可是少夫人沒有叫她身邊的人走開。然後，少夫人不知道說了什麽話，小姐的臉色就變得很不好看。然後，少夫人就和小姐拉扯起來，再然後……再然後，表小姐她就……”
這話說得傾向性分外明确，明顯的就是在指明人是被慕銘冬推下水去的。
姍姍來遲的佟俊彥只聽到了最後一個人的發言，馬上沉下臉：“慕銘冬，你怎麽又對玉兒下手了？她才回來，和你面都沒見過，根本沒有得罪你啊！”
“我什麽都沒對她做。”眸光微沉，慕銘冬攤手，淡聲道，“我只是在她要拉着我掉下去的時候推開了她。不然，掉下池塘去的人就該是我和她了。”
“表哥，你別責怪表嫂，這個不關她的事！真的不關她的事！是我自己沒站穩，和表嫂沒關系啊！”一見他來，少女馬上轉過頭，再次大聲叫着，重複着最後那幾句話。
佟俊彥一聽，再聯想到自己最近的遭遇，更氣憤了，馬上把臉一板：“還說沒有！無緣無故的，你怎麽會掉進水裏去？你都這麽大的人了，會這麽不小心站不穩？而且剛好身邊還有個人在和你拉拉扯扯？”
“那她就應該是我推的？”慕銘冬冷笑，“好，我承認，她落水之前，的确是拉着我，但是那是因為我要走，她不讓！後來她落水的時候一樣拉着我，要不是我及時推開了她，我就要和她一起掉下去了！”
“你看，你承認了，你推她了！”抓住她話裏的只言片語，佟俊彥立馬跳起來大叫。
若不是看現場人多，想給他保留一點顏面，慕銘冬真想一腳踢過去！
“我沒有承認。我只能說，不管我推還是不推，她都會掉到水裏去。我推開她，只是避免我自己掉下去而已。”
“哼，你少狡辯了！玉兒她在我家四五年，從來沒有出過任何事，怎麽現在剛回來沒幾天，就突然落水了？慕銘冬，這個家裏除了你，沒有誰的心思會這麽惡毒！”佟俊彥不信她的話，沉下臉低叫。
“我惡毒？”聽到這話，本來還算沉穩的心中倏地一片悲涼，慕銘冬卻忍不住想笑，“哈哈哈，你說我惡毒？我看你是沒見過真正惡毒的人吧？”
“本來就是！你的所作所為，一直都很惡毒。之前你就把四娘推下水去過，還依仗權勢欺負過楚楚。”還有他！從成親的那一晚開始，她就沒有停止過欺負他！這幾天還把他趕到地上打地鋪去了！
“你真是這麽認為的？”悲涼過後，內心突然安定下來，慕銘冬走過去，低聲問，“佟俊彥，在你眼中，我就是那種人嗎？十惡不赦，專門欺軟怕硬？”
“是！”佟俊彥點頭，沉聲道。
“哈哈哈！”早知道他會這麽說，慕銘冬仰頭，大笑三聲。
這三聲笑，結結實實的讓在場所有人都心驚肉跳。
“彥兒，你在胡說些什麽？不許這樣說你媳婦！”佟君融一聽不對勁，趕緊沉下臉低喝。
大夫人幹脆站起來了，一手扶着慕銘冬的胳膊，一手給她輕撫着胸口，柔聲道：“冬兒，你別動怒，彥兒他不懂事亂說的，你別把他的話當回事。”
“大娘，你相信我嗎？”看向大夫人的眼，慕銘冬低聲問。
大夫人點頭：“相信。”
“可是，玉兒她也不會這麽不小心，一下子就栽進池塘裏去了吧？”馬上，一個柔柔弱弱的聲音響起，五夫人站在人群裏，小心翼翼的開口。
“這麽說來，五娘，你也以為我是有心要除掉她，所以才會這麽做的？”慕銘冬便轉向她，低聲問。
被她的眼睛一看，五夫人趕緊搖頭，自己一個勁的往人群裏縮：“我什麽都沒說！我什麽都沒說！”
“我們說什麽沒用，關鍵是老爺你怎麽看啊！”作為作壁上觀的一個人，四夫人涼涼開口，低聲道。
好你個四夫人，關鍵時刻落井下石是不是？慕銘冬冷笑，将一切牢牢記在心底。
佟君融沉着臉，看着慕銘冬：“冬兒，你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到底有沒有推玉兒？”
“我沒有。”慕銘冬一臉鄭重，沉聲道。
再看向少女，佟君融再問：“小玉，你真的是自己掉下池塘去的？”
“姑父，真不關表嫂的事，是我自己沒站穩，才掉下去的！不是表嫂推的我！”少女連連點頭，大聲說着。只是，說話之間，偶然一眼和慕銘冬相撞，慕銘冬從裏邊捕捉到了一抹一閃而逝的得意。
大聲的話語，還有她臉上那抹緊張，讓佟俊彥心疼。忙拉拉她：“玉兒，你別再說這些違心的話了！是她推的你，你就直說，爹在這裏，他辦事一向公正，不會偏袒誰的，你有冤屈只管朝他說啊！我們都站在你這邊的！”
“表哥，我沒有說違心的話，我……我真的說的都是大實話啊！”少女說着說着，居然哽咽着，哭起來了！
這番表現，說是沒有冤屈才有鬼了！
這丫頭，是和楚楚在一起時間長了，将她的楚楚可憐的精髓學到手了吧？慕銘冬冷笑，已經可以預見接下來的光景。
果然，二夫人也悄悄從人群裏擠了出來，小小聲的道：“老爺，我看事情必有蹊跷啊，你還是把前因後果查清楚了再說。”
冷冷的目光看向她，慕銘冬低聲問：“你也認為這件事是我幹的？”
“沒有沒有！”二夫人趕緊擺手，“我只是覺得這事太稀奇了，讓老爺把一切都查清楚，讓清者自清不是？”
什麽所謂的清者自清？人家都哭成這樣了，而且還是和他們有這麽多感情基礎的人，他們自然而然會把感情的天平傾向這邊。而自己，一個剛剛嫁過來才一個月，一來就一兇悍出名，見誰不爽就揍誰的人，他們對她最多的還是畏懼和排斥吧？現如今，一出事，他們肯定都會把她當做不占理的一方。
目光環繞，看着周圍的所有人，慕銘冬輕聲問：“你們都以為是我幹的是不是？都已經在心裏肯定她是我推下去的了，我說得對不對？”
一幹人等全都低下頭，心虛的表現說明他們真的是這麽想的。
“還有你。”轉過頭，看着佟俊彥，慕銘冬低聲道，“你在一聽說這件事的時候就認定了是我的罪過，因為你溫柔善良的玉兒表妹是不可能陷害別人的，只有我這種老是發脾氣，誰敢惹我我就讓他沒好果子吃的人會她做出這等事，是不是？”
心中不知為何一陣緊縮，原本萬分肯定的想法發生了動搖。佟俊彥張張嘴：“我……”
“表嫂，你別再說了，我沒說是你幹的啊！我早就說是我自己失足掉下去的了，和你沒有關系！”這個時候，少女裹着披風撲了過來，抱着慕銘冬嚎啕大哭。
“都這個時候了，你就不用再裝了，該相信你的人都已經選擇相信你了。”随手将她推開，再看一眼面有難色的佟俊彥，慕銘冬低低一笑，轉身來到佟君融跟前，沉聲道，“爹，我最後說一遍，這個丫頭，不是我推下去的。”
“可是，你有證據證明你自己是清白的嗎？”佟君融問。
慕銘冬搖頭：“沒有。”
“那你叫我怎麽相信你？”
“想要相信我，其實也很簡單。”慕銘冬淡笑，看着還低着頭輕輕抽噎着的少女，聲音陡然變冷，“嫁過來這些天，我的脾氣什麽樣，你們也都大概有個了解。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我就沒有做不到的。只要是我想要欺淩的人，我一定會用盡全力的欺淩他，讓他滿腔怨怒卻無處申訴，只能打落牙往肚裏咽。現如今，出了個玉兒表妹，我又怎會失了原則，讓她有機會到爹你的跟前來告我的狀？還有，她才回來這點時間，我連她的本性都不知道，我會這麽輕易的就下手？就算我想下手，我也不會傻到只把她推進池塘裏去。你們知不知道，要是我真想弄死她，法子多得是，但是眼前這一個，我是萬萬不會用的！”
“是嗎？你倒是說說看，為什麽？”佟君融馬上問。
“首先，天時地利人和，我至少不占兩樣。我會傻到在這麽多丫鬟小厮的跟前這麽大大方方的把她推下去？這不是明擺着等人來救，然後把事情鬧大嗎？不管怎麽樣，我至少得把方圓一裏內的人都清空吧？”
“的确，說得很有道理。”佟君融點頭，“然後呢？”
“然後，說句實在話，這丫頭我的确不怎麽看得慣，我知道她也對相公抱着企圖。但是。就算再對她沒什麽好感，推入水，這麽笨的法子我是不會做的。要是真沒有其他辦法，必須這麽做，你們也得看看，這個荷花池，池水根本不深，四娘下去過的，才及腰而已，淹不死人的！要想除掉她，我怎麽也得在她入水之後找根棍子按住她，不讓她浮出水面啊！再不然，就是打暈了她再扔下去，不讓她有呼救的機會。那樣，才能做得幹幹淨淨，就算後頭有人發覺，也不知道是我做的，對不對？”
對，很對，非常對！
但是，就是以為太對了，一段話入耳，所有人的心肝都跟着一顫。
唯有佟君融，他的嘴角微微翹起，很有求知欲的問：“還有嗎？”
“有，多得是。”慕銘冬颔首，睨一眼佟俊彥，淡聲道，“我說過了，推她入水，是最笨的方法，我這個人雖然不聰明，但也沒笨到這個地步。我手頭還有許多別的方法，隐秘而狠毒，效果都比這個好得多。”
是嗎？
佟君融來興致了，雙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比如說？”
“問到她的生辰八字，找個半仙對她下咒。或者，紮小人，每天晚上在睡前罵她，慢慢折磨死她。”慕銘冬輕聲道，轉頭看着少女。
少女哆嗦着，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害怕。
佟君融卻搖頭，有些失望的道：“這些都是亂力怪神之說，不足為信。”
“是，這個法子或許不完全保險。所以，我還有備用的一個法子，若是前邊那個不行，我就雙管齊下，保證讓她死的很慘。”慕銘冬冷笑。
佟君融再度提起一點興致：“什麽？”
“其實很簡單。就是花點銀子，在外邊随便找幾個男人，把他們從後院引進來，然後在家中找一間偏僻點的房子，把玉兒表妹騙過去，關進房子裏，然後佯裝不知，叫人去通風報信，再帶着大家一起去圍觀，将他們捉個現行。接着，再叫人偷偷的把這件事傳揚出去，越離譜越好，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佟家有個不知檢點的表小姐，然後再叫人編造一點她之前的醜事，大肆宣揚，讓她身敗名裂，讓有點臉面的男人都不敢要她，那不比要了她的命更好？”
“你太狠毒了！”
後背一抖，即便是見多識廣的佟君融也都被吓得臉色一白，失聲低叫。
慕銘冬淡笑：“所以，我把這個法子放在最後。不被逼到最後，我是不會這麽做的。不過……”轉過頭，目光在四夫人，五夫人，還有少女身上一一掃過，她輕聲道，“若是真有人把我逼到那個境地，我或許會做出什麽更過分的事情來也說不定。正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說得好！”
四五夫人和少女都禁不住大幅顫抖起來，佟君融卻在短暫的驚吓之後，笑得分外開心，鼓掌大聲道。
慕銘冬馬上也恢複一臉清淡的笑，低聲問：“爹，不知道我的這番解釋，你滿意不滿意？”
“滿意！很滿意！”佟君融連連點頭，看向自己身邊的大夫人，“夫人，你說，以你對冬兒的了解，會是她把玉兒推下水去的嗎？”
大夫人搖頭：“冬兒脾氣雖然烈，可是從來都是冤有頭債有主，玉兒若是不招惹她，她是不會對她動手的。而且，冬兒的手段，剛才她也都說過了，全都比簡單的推人下水厲害得多。這麽低端的伎倆，她肯定都懶得做。”
“我也是這麽想的。”佟俊彥颔首，低聲道。
“老爺？”
五夫人一聽，心中大驚，低聲呼喚。
佟君融搖頭低笑：“我看，你們都想多了。冬兒是大家閨秀，行為端莊，知書達理，是萬萬不會做這種坑害人的事的。可能因為是家中幺女的關系，她被寵壞了，脾氣比較暴躁，但是好歹也是從小在書香世家裏長大的，她從來也都不會胡亂欺淩人。再說了，玉兒不也一直說不關冬兒的事，是她自己不小心滑下水池去的嗎？那麽事實肯定就是如她所說。我們一大家子和和睦睦的，哪有那麽多勾心鬥角的事發生？”
啊？
風向怎麽忽然轉變，往那邊吹過去了？少女有些不可置信，忙也看向佟君融，低聲叫：“姑父？”
“玉兒，你說不是你表嫂退你下水，是你自己沒站穩掉下去的。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你現在認不認？”看着她的眼，佟君融問。
這下可說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吧？
少女心裏一沉，但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而且還是自己一再強調的，若是現在突然改口，才會被人笑話的吧？不得已低下頭，小聲道：“是。”
“這不就是了？”佟君融一笑，站起身，“玉兒一開始就說得明明白白的事情，你們非得弄得這麽複雜，還疑神疑鬼的，差點冤枉了好人！還好冬兒是個好姑娘，沒有撒潑打滾的和你們多計較，否則，還不知道回事什麽樣呢！”便揮揮手，“好了，都散了吧！一點小事而已，何必想那麽多？我很忙，以後這種小事不要拿來煩我。”
“老爺，這個……”
就這麽完了？下定論了？
感覺稀裏糊塗的，衆人看看一臉陰沉的慕銘冬，還有苦着臉的少女，心裏還是一團亂麻。
從情理上來看吧，少女的确是占上風的，他們認識她這麽多年，對她的感情更深厚些，而且她從頭至尾的表現也更能說服他們一點。但是，從事實的角度來講，慕銘冬所言屬實。就他們對她那點可憐的了解來看，那種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把人推下水，然後馬上又讓人把那個人救起來的事，她才不會去幹。就算要做，至少把人推下去之後，她是不會讓人去救的啊！就和上次四夫人一樣。而且，慕銘冬也算是說話算話，只要她做過的事情，她不會不承認。但是這一次，她一直否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