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意

卓影想到了這點,邢辰修自然也想到了,眸色沉了幾分:“所有計劃必須是保證聖上自身安全的前提下。”

“只是做最壞的打算,當然不會真到那一步。”邢辰牧見兩人均是眉頭深鎖,一臉嚴肅,自己反倒笑出了聲,“都這樣看着我作甚,我可還不想死。”

邢辰牧在邢辰修面前向來不會自稱朕,話語間多是親近之意,他顯然無意再聊這個話題,也不想讓他們擔心,便話鋒一轉,開始關心起兄長的身體。

邢辰修在外人面前的虛弱都是服藥所致,雖說他一再強調等一切結束,只需服用解藥便可恢複,但邢辰牧依舊擔心長期服藥會對他身體造成影響,一心想快些将所有事解決,好讓他恢複健康的作息。

“我能有什麽事?這麽些年了不都好好的,別瞎操心。”邢辰修有些無奈,轉念又想起昨日得到的消息,擡眸問道,“聽聞我那舅父給你送了兩位女官?”

“是啊,師相、寧遠,現在我還真是哪家也無法得罪。”邢辰牧輕笑了一聲,透出幾分無奈。

“忍過這一時吧,他們既然已經開始沉不住氣,離将他們一網打盡也不遠了。”邢辰修頓了頓,又道:“只是我沒想到,師相也會在這事上摻上一手......”

當朝宰相公孫尚德乃是當年教導邢辰牧與邢辰修的師長,幾朝老臣,與邢辰修外祖亦是好友,在邢辰修心中,一直将他當作一位值得敬重的長者,公孫尚德也向來不願參與各派系之間那些雜事,只忠于朝廷,這次這一手,真叫人始料未及。

“我一開始也覺驚訝,後來細想便能明白,師相已到暮年,唯一的兒子又好高骛遠,做到吏部侍郎已經是借了宰相面子,恐再難升遷,等到師相告老,公孫家便算是徹底沒落了,送侄女入宮不過是希望家中能有個倚仗。”私心人人都有,宰相如此雖說令邢辰牧有些意外,但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人們常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并非是天子容不下舊臣,而是當權力更替,人心也難免會發生變化,有人蠢蠢欲動,有人隔岸觀火,可那些自诩為老臣的人們,也确實為這個朝廷奉獻了自己畢生心血,輕易動之難免寒了人心。

邢辰牧只能逐步培養自己的心腹,慢慢給朝廷換血,這将是一個繁複而漫長的過程。

“那你當真不考慮納妃?想好了要為一人得罪這滿朝文武?”邢辰修說着眼角餘光掃到卓影那頭,在很多事上,邢辰牧都并不避諱自己這位大哥,心有所屬這點,也早在明白自己心意之初便告知了邢辰修。

“也不算是為他,人活一世,總要有些堅持,我是為了我自己。”

邢辰修笑笑,不置可否。

邢辰修自己向來活得随性,對民間盛行的男寵之類也并不排斥,只是邢辰牧這種專一到偏執的感情,他實在很難理解,好在至少他懂得尊重邢辰牧的選擇。

此時的他怎麽也不會想到,也正因着邢辰牧這個讓他去往北境的決定,讓他遇到屬于自己的那份深情,他也終于能夠體會情之所重,又豈是那些名利所能及的。

###

國事家事都聊得差不多,邢辰修并未在宮中多留,畢竟還頂着個“病弱”的名號,去太後那請安後便直接回了永安王府。

而幾乎是邢辰修剛邁出軒明殿,邢辰牧便回身問道:“生氣了?”

殿內此時只他與卓影兩人,這話自然是問的卓影,他還拿着那銀質半面,也不急還給對方,捏在手中把玩着。

“屬下不敢。”卓影垂頭,目光落在那半面上。

“是不生氣還是不敢生氣?”邢辰牧顯然不打算放過他,“擡頭看着朕。”

“屬下不會跟聖上生氣。”話雖如此,但卓影的臉色實在算不上好,也許他自己也意識到了這點,說完又補充道:“只是覺得您該更注意自身安危。”

“王兄和你都是朕信任之人,朕也知道這樣不合規矩,委屈你了,不如朕給你補償,你有什麽想要的事物盡管提。”兩人相識以來,卓影從不在邢辰牧面前表現出任何個人喜惡,要說讓他讨卓影開心,他一時還真想不出該如何去做。

邢辰牧其實常問卓影想要什麽賞賜,但幾乎從未得到過回應,本以為這次也會是一樣的結果,不料卓影卻在他話落後重新跪地:“屬下确有一所求。”

“哦?”這下邢辰牧是真十分詫異,“說來聽聽,只要朕能做到的,一定滿足你。”

“局勢緊張,屬下已經安排增加一倍的影衛守于院落,您的貼身護衛是否能增加一些?”對于貼身護衛一事,邢辰牧一直有些抗拒,所以在他應允之前,卓影不敢随意調派。

邢辰牧沉默半晌,問道:“這就是你所求的?”

“是,還望聖上恩準。”

卓影心中從來是将邢辰牧放在第一位的,數年來何曾為自己求過分毫,邢辰牧看向卓影,卓影此時也正仰頭看他。

或許因為脫離了那片面具,所有情緒都再難以遁形,四目相對間,邢辰牧分明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掩不住的情意。

卓影說的并非情話,又或者說,這句話對于卓影來說,再平常不過,但這一瞬,邢辰牧腦中幾乎是空白的,甚至忘記了要呼吸。

他反複确認是否是自己執念太深而産生了幻覺,可當心中那個念頭升起,再去回想過往種種,又覺得卓影的情感也并非來得毫無征兆。

許多次,邢辰牧小心地試探着,試探自己在卓影心中到底是何位置,也曾懷疑過,但始終不敢确信。

直到這一刻,他覺得自己不需再有絲毫懷疑,卓影與他,确是兩情相悅。

卓影不明白邢辰牧所想,只是見他臉色變了幾變,不由緊張起來:“聖上?”

邢辰牧閉眼,壓下滿腔的激動情緒和那股想要不顧一切将人擁入懷中的沖動。

還不是時候。他不斷在心中告訴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氣,最終轉開目光道:“這件事容朕想想,晚些再給你答複。”

“是。”

邢辰牧将那半面交還給卓影,喚了人入殿伺候,這種時候若只有他們兩人,他實在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失控做出什麽事來。

回到案前繼續批閱剩下的奏折,邢辰牧維持着表面上的平靜,心中卻仍是欣喜若狂,哪還能看得進哪怕一個字,奏折拿在手中過了近一盞茶工夫,那朱筆愣是懸着未落,身旁伺候的嚴青大氣也不敢喘,只以為出了什麽大事。

片刻後,邢辰牧似乎也意識到了不妥,終于是勉強凝神去看那墨字,這一看之下倒真皺起了眉。

折子乃禮部尚書所上,禀的是萬壽節一事。

臘月十五萬壽節,每年這個時候,宮中都會大設宴席,邢辰牧在禦殿接受王公百官朝賀及獻禮,各地也會進貢特色之物作為壽禮。

往年萬壽節大多會提前一個多月開始準備,今年卻因着邢辰牧年滿二十将行冠禮而受到格外重視,光這折子便洋洋灑灑寫了幾頁紙,據禮部所說,這還只是初步設想,待朱筆禦批後再做詳細安排。

邢辰牧對此卻有不同看法。

邊關戰事一觸即發,糧草、戰備、軍饷皆得從國庫支出,何況一旦開戰,除去邊關将士,最受影響的便是一方百姓,若在這時還征禮加稅,對百姓來說是何等的負擔。

卓影立在邢辰牧身後,原本只是見他許久未動作有些擔心,看過去時卻恰巧看到了他對此事的批複,心中不由泛起疼來。

別說是天潢貴胄,哪怕只是普通人家,男子及冠也是件大事,但對于當今天子邢辰牧,他要考慮的太多,相比起來,自己的生辰反倒是其中最不重要的一件。

卓影知道以自己的立場無法為邢辰牧做些什麽,他垂眸,心中難言的情緒才剛升起便被入內的影衛打斷。

見到來人,卓影一愣,與邢辰牧交換了一個眼色,邢辰牧立刻明白過來,遣開了無關人等。

影衛編下有數千人,邢辰牧無法将每位記清楚,卓影卻是能清楚分辨每一位屬下的,此時他低頭附在邢辰牧耳旁低聲解釋:“派去與周祺佑對接的人回來了。”

邢辰牧只覺對方呼出的氣打在耳廓上,撩得他心猿意馬,他幾乎用盡了渾身力氣去克制,才勉強令自己專注于卓影話中的意思,而非這略顯親近的動作。

作者有話要說: 皇上明白了~是不是很快~

(有寶寶還記得周祺佑這個人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