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病

到了傍晚,邢辰牧病情果然加重,開始發起燒來,太醫院當值的幾位太醫悉數趕到承央殿,如此陣勢,就算邢辰牧有心再瞞也是瞞不下了。

皇上染疾的消息很快便在宮中傳開。

可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饒是身份再尊貴,在病痛面前也是無用。

按太醫所說,邢辰牧近來未休息好,本就更易染病,加之今日在太廟勞累吹風,病情才會突然加重,幾位太醫商量後,替邢辰牧換了方子,加了些安神的藥草,但也無法立刻令他痊愈。

待太後收到消息趕至承央殿時,邢辰牧剛從昏睡中清醒,他睜眼第一個見着了的便是紅着眼眶坐在床旁的母後。

他想說話,話還未出口卻是先咳了一陣,咳完才啞聲問道:“母後怎麽過來了?”

“牧兒你還問哀家?哀家都聽嚴公公說了,你這病是那日從正泉宮出來時便染上的。”太後說着又想起那日之事,問道,“你這是誠心在逼哀家嗎?”

邢辰牧腦袋昏昏沉沉的,本就難受,聞言更是立刻皺了眉:“母後......兒臣沒那個意思,只是一時大意才染了風寒。”

“那你生病為何瞞着哀家?”太後對他的說辭顯然并不相信。

“前幾日只是有些咳嗽,實在算不得什麽,兒臣怕母後擔心,這才沒特意讓人告知。”邢辰牧又咳了幾聲,解釋道。

太後拿絲絹抹了把眼淚,到底顧忌着邢辰牧還病着,沒再繼續說下去,轉而道:“聽說牧兒還未用膳,哀家讓禦膳房煮了些粥,你多少先用些。”

“嗯。”邢辰牧在嚴青的攙扶下坐起身,太後從宮人手中接過粥碗,攪了攪,用湯勺親自喂至他嘴邊。

邢辰牧本想自己接過,可太後堅持,他也只得做罷。

自打十歲之後他再沒讓太後如此照顧過,一時有些難以适應,加上病着本就沒什麽胃口,勉強吃了些後便搖了頭:“母後實在不必做這些......”

這話太後聽了又要落淚,将那粥碗擱在一旁宮女端着的托盤中後回身哽咽道:“你這病了身邊連個侍疾之人也沒有,讓哀家怎麽放心的下。”

“哪會沒人照顧,朕這一屋子人呢。”

邢辰牧給嚴青遞了個眼色,嚴青會意後立刻上前勸道:“太後娘娘放心,奴才等必定好好照顧聖上。”

“這怎麽能一樣?”太後知道邢辰牧在跟她揣着明白裝糊塗,索性也不再繞圈,“找位溫婉賢淑的女子,病時在身旁伺候不好嗎?将來還有兒孫......”

“母後!”邢辰牧見屏風後一閃而過的身影,立時出聲阻止道。

太後滿面愁容,還欲再說,但到底心疼他的身體,最後嘆了口氣:“哀家現在是管不了你了,你記得按時用膳服藥,否則這病怎麽好的了,若真......你便讓那人來伺候着吧。”

“兒臣還未向那人坦明心意。”邢辰牧自知不孝,讓太後為了他的事如此煩心,見太後态度軟了些,便也放緩了語氣道,“朝臣那頭,兒臣會處理好的,定不會貿然行事惹人非議,母後放心。”

“哀家怎麽可能放心?牧兒,哀家明确告訴你,哀家絕無法接受這樣一位皇後!哀家還是那個意思,你若實在中意他,收入後宮已經是哀家最大的讓步。”

太後言罷,又對嚴青交代道:“哀家回宮了,皇上這邊若有什麽事,煩請嚴公公立刻派人知會哀家,隐瞞皇上病情這等事,哀家不希望發生第二次。”

太後明白隐瞞病情必定是邢辰牧的意思,這話也顯然并非是說給嚴青聽的,但嚴青卻不敢不擔着,立刻跪地道:“奴才謹遵太後懿旨。”

“擺駕回宮。”

邢辰牧不便下床,便靠在床榻上虛行了一禮:“兒臣恭送母後。”

太後帶着随身的幾位宮女離開,行至半處,又憶起剛剛邢辰牧語氣上微小的變化,似有所感,轉頭向四周看了看,并未見到可疑之人,只得先行離開。

待太後走遠了,邢辰牧才向身旁的嚴青道:“出去看看是不是卓影來了,若是便讓他進來。”

卓影乃是邢辰牧的貼身影衛,以往來了都是直接進內室守衛,今日也不知是怕自己怪罪他沒休息多久,還是見到了太後在此不便打擾,竟留在了外頭。

嚴青領命離開,不多時卓影便繞過屏風行至床前,半跪下身子問道:“聖上可有吩咐?”

“這是怎麽了?來了也不進來陪朕說說話,是在躲着朕嗎?”邢辰牧剛剛與太後說了會兒話,此時聲音聽來更是虛弱。

“屬下聽聞聖上病情加重了,正想去太醫院問問。”

卓影剛剛确是在外頭向其他幾名影衛了解邢辰牧的情況,但同時也聽着了太後與邢辰牧的對話,有些怕自己失态,這才緩了一會兒入內。

饒是他再怎麽想,也未料到邢辰牧與太後之間的争執,竟是因那位未來皇後而起。

太後向來寬厚,甚少幹預邢辰牧做決定,更何況情愛之事。太後早已言明無論邢辰牧看上之人是何出身,她都會接納,可如今見這态度......

也不知是否邢辰牧看上那人真與他不甚合适,卓影不由跟着憂心起來。

邢辰牧見卓影這神情,猜測剛剛自己與太後的對話他必然是聽着了,但也不點破,反倒笑了笑道:“去太醫院問什麽?你想知道朕的病情,不如來問朕。”

“那聖上此時覺得如何?可有哪裏不适?”承央殿內此時并未清人,光內室便守着不少伺候的宮女、太監,卓影多少有些顧忌,聞言也只是順着對方的話問道。

“朕坐着頭暈,躺着又咳得厲害,實在難受得緊,這墊子靠得朕腰部也有些不适,卓卿能否上來讓朕靠一會兒?”

邢辰牧往日裏對卓影時雖不如對外人嚴厲強勢,但到底也還端着幾分一國之君的架勢,極少露出這般孱弱的模樣。

剛剛太後還與他起了争執,想來此時他心中必然也不好受,卓影更是替他擔憂,滿心只想着如何能幫他一些,自然再顧不上所謂的君臣之禮,聞言很快起身坐到床榻旁,将邢辰牧扶起半靠在自己身上,又替他将棉衾拉高了蓋好。

“聖上用晚膳了嗎?”卓影來時恰好看見宮女端了粥出去,那粥幾乎沒動過。

邢辰牧便是料定了卓影心軟,這才趁病提出這番要求,此時心滿意足地枕在卓影懷中,咳了幾聲,道:“吃了些,沒什麽胃口。”

卓影立刻又皺了眉:“那您還未服藥?”

太醫開的那方子需得用膳後半個時辰服用,若空腹恐會傷了脾胃。

“下午服過一劑藥了,之前那藥服了幾日,也沒見什麽效果,今日太醫來時又換了方子,比之前更苦,朕服了之後愈發得沒了胃口。”

“恕屬下無禮。”卓影從邢辰牧身後探出手輕輕搭在他額上,一探之下便覺出那熱度之高,似乎絲毫未退,“您得按時用藥,否則這病如何能好?”

卓影說罷便喚了嚴青,吩咐道:“勞煩嚴公公去禦膳房再端份粥點來。”

“先等等。”邢辰牧叫住轉身欲走的嚴青,在卓影懷中動了動,趁機與他商量道:“那朕好好用膳、吃藥,你一會兒遲些便回影宮休息吧,今日別守着了。”

嚴青往日裏也見過邢辰牧勸卓影休息,但乍然聽聞他竟拿這事來與卓影談條件,加之兩人此刻過分親昵的姿勢,不免驚詫萬分。

想起幾日前正泉宮內起的争執,以及剛剛聽聞到的太後與邢辰牧之間的對話,嚴青那并不算機靈的腦中,忽然閃過一個令他毛骨悚然的猜測......

作者有話要說: 皇上趁病吃了不少豆腐......老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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