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回報

已經醒轉過來的盛凝薇得知自己的孩子沒了,撐身坐起便一揮手打翻了侍女放在床前的銅盆,清水灑了一地,險些濺濕了剛剛走進來的蘭逸的鞋子。

侍女連忙上前收拾。

“你們先出去吧。”蘭逸屏退了下人,走到床邊坐下來,伸手幫盛凝薇掖了掖被子。

“此時最忌大悲大怒,”他盡量聲音平靜地說,“你要好好休息。”

盛凝薇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力氣很大地緊緊攥着:“王爺,你一定要為我們的孩兒報仇,是聶蓁,是聶蓁故意傷了他!”

蘭逸一怔,和聲道:“她不是這種人。此事我已查明了,是許夢姝好勝心切為了陷害洛英才……”

“不!”盛凝薇忽然丢開手嘶聲怒吼道,“是她!她當時本想拽着我被那匹瘋馬撞,我知道,一定是!所以我死命想掙開,但她居然将我撞倒在了地上,她簡直心如蛇蠍!”

蘭逸微蹙着眉頭看着她:“你若這樣想,會讓自己陷入難以釋懷的痛苦。她是為了救你,換做是我,在當時的情況下也沒有比這更好的選擇。”

盛凝薇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呵”地笑出了聲:“若今日為你流産的人是她,你還會這麽說麽?”

蘭逸一頓,神情微沉,聲音也淡了一些:“你知道你在說什麽?”

她咬着唇,轉開臉不再說話。

“聶蓁她沒有害你的理由。”蘭逸說,“既然你知道當初我和她的事,就也該知道是她先背棄了我,所以她就算出于你以為的妒忌,也應該是害随之身邊的女人,而不是你。這是個意外,我希望你不要因此鑽牛角尖,将身邊每個人都猜疑忌恨一遍,那樣痛苦會是你自己。”

見她仍別着臉不發一言,蘭逸也覺得有些壓抑煩躁。

“好好休息吧,今夜我去西廂睡。”他起身,走了兩步又停住,回過頭說道,“還有,我堂堂衡陽輔政王,絕不會對曾背棄我的人回頭。”

蘭逸走後,沉默許久的盛凝薇将自己的近身侍女喚了進來。

“拿筆墨紙硯來,”她說,“我要給二小姐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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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微雪陪聶蓁說了一會兒話,離開花園回房的時候,她碰見了大晚上站在水池邊疑似在賞月的蘭雍。

“王爺,”這回她主動自覺地湊了上去,“今天的事多謝你了。”

她本來也就是走個道謝的過場,以為他又要一副拽拽的樣子回答“不用謝,我也不是為了你出頭”之類的話,誰知蘭雍卻瞧着她笑了一笑。

然後,他說:“拿什麽謝?”

“……”顧微雪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下官身無長物,不知王爺想要什麽謝禮?”

蘭雍似乎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

“你說得對,你确實身無長物。”半晌後,他這麽說道。

顧微雪無語地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這簡直就是當初在在村中籬笆小院裏的情景重現啊!這人是不是又要開始打她主意讓做什麽事了?

“左看右看,”蘭雍眸中隐含笑意,打量了她一下,“也就你這個人還能入眼。”

來了來了,果然來了。顧微雪默默無言地低頭看地。

“所以,”蘭雍說,“改天請我吃頓答謝宴吧。”

嗯?顧微雪微愕,驀然擡眸:“就這樣?”

蘭雍眉梢一挑,眸中泛出幾許戲谑:“你好像很失望我沒有說那四個字?那……”

“不用了!”顧微雪連忙揚手打住,“答謝宴非常好!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等我回去好好找個地方請你吃一頓!那就這樣,我先走了。”

為了避免“以身相許”這四個字真從蘭雍嘴裏說出來,她一口氣說完這些話便急忙轉身走了,走了兩步才想起忘了行禮告退,又蹭蹭倒回來行了個禮,然後仿佛腳底抹油一般,走得更快了。

蘭雍瞧着她這一系列動作,望向她離開的背影,忍不住彎起唇角,笑出聲來。

***

由于衡陽王妃小産這個突發意外,避暑季也匆匆結束,三天後,大隊人馬便啓程返回了北星都城。

而回城之後,顧微雪便正式走馬上任成為了司明閣監星官,由于閣主邵向天卧病在府中休養,所以她便代行了閣主之職。

這日是她上任第一天,顧微雪将司明閣上下所有在冊人員召集在一起以便例行了解各人職能,不過其中卻沒有典儀許昭惠,因為她前兩日已經呈書辭了官。

“大人,”又有幾人站出來向她呈上了表書,“下官等按照職銜,辭官只需向您請準即可。”

顧微雪從領頭的主簿薛寧手上将表書接了過來,默了默,笑了:“薛主簿,你們這是商量好的要給我一個下馬威?”

薛寧一怔,帶着其他人跪了下來:“下官不敢。下官等只是覺得既然連許典儀都輔佐不了大人,那我們更是只能稱為忝居在位,實在無能為大人分憂,所以……”

“好了,都起來吧。”顧微雪笑笑,揚手止住了他尚未說完的話,“這些表面話你就不必與我說了。我師父傳我相術,別的作用沒什麽,可分辨一個人是否裏外如一還是很有用的,”她看着對方的臉,說道,“薛主簿,你絕非是一個妄自菲薄的人,相反,你有才能,還很自信,這份恃才傲物讓你頗有些憤世嫉俗,所以你不僅絕不會認為自己無能,反而很不屑輔佐旁人口中所傳的我,是麽?”

薛寧臉色一僵,轉開視線,沒有說話。

顧微雪也沒有揪着他不放,轉而又對其他人說道:“我想你們其他人對我也一樣有些疑惑,擔心我果真是個靠拍馬屁才上位的無能之人,又擔心我會因為許夢姝的事忌恨許家,連帶忌恨司明閣中曾與許典儀交好之人,甚至是她的門生。”

衆人面面相觑,似在用眼神傳達着彼此的狐疑和不安。

“話說在前頭,”顧微雪看着堂下衆人,說道,“許典儀并非是我逼走的,我這個人向來是對事不對人,也不會因為一人有錯就株連其左右。能與各位同僚共事,其實一直以來都是我的心願,否則當初我也不會辛苦投考司明閣。我能理解各位對我有疑慮的想法,畢竟皇上一道聖旨便将我擺在了這個位置上,确實有些讓人意外,也難怪有些人會懷疑,會不安,不過對此我也有一句話要說。”

她說到這兒,略略一頓,目光輕輕掃過面前這些遞上了辭呈的人,最後落在了薛寧身上。

然後,她彎起唇角,很平靜地說道:“這個位置,本官受之無半點心虧。”

薛寧這個人,她觀其面相便可知此刻用什麽禮賢下士的謙遜法子根本沒用,那只會讓他認為自己坐實了無能谄媚的傳言在讨好他,對付他這樣的人,就必須用自信和驕傲與其正面碰撞,那才能起到效果。

果然,此時他面上神色已有些疑慮和松動。

“各位一直以來都是閣主的得力下屬,”她又将只見過一面的邵向天擡了出來,“我希望,将來我們都是。”

她說着,開始提筆在辭呈上開始一封封批閱,每一封都是不準,直到最後一封。

“秦峰,”她喚了一聲,擡起頭,“你的辭呈我也不批了,過兩日你領調令吧,回長豐縣的司明觀去任職,那裏的觀主年事已高,也正打算告老頤養天年了。”

不止被點到名的人,就連其他人也面露訝色地看着顧微雪。

她卻微微一笑:“昨日我為你蔔過一卦,放心,親子遠歸,你母親的病會見好的。”

秦峰一愣,旋即又驀地跪了下來,滿臉感激之色地拱起了手:“謝大人!大人的玄學之術果然名不虛傳!”

“好了,”顧微雪将批好的文書交給了治文官,站起身,說道,“今天的早會便到此,各位去忙自己的吧。”

衆人行禮告退,轉身往外走。

“薛主簿,”顧微雪叫住薛寧,走了過來,“我聽說你很尊崇前任閣主顧聞鶴?”

薛寧臉色一變,本來還算平和的樣子突然就帶了些不屑和冷色:“沒錯。放心,即便大人不說,下官也知道顧閣主之名不便在宮中提起。”

“你想多了。”顧微雪笑了笑,“你尊崇我師父,我應表示感謝才是。”

“……”薛寧震驚到險些失語,“他……是你師父?!”

顧微雪笑意又深了些:“難得這麽有緣分,正好,你那兒可有收了我師父的畫作什麽的?帶我去看看,我幫你鑒一鑒是不是真的。”

***

薛寧那裏還真收了好幾幅顧聞鶴當年的畫作,都被他當寶貝似的藏在書房深處,顧微雪和他賞了會兒畫,唠了會兒嗑,臨走時薛寧還親自送了她出門。

她問了他荷花池的方向,散着步便過去了。

夏風裏的荷花正好,但其實對顧微雪來說這片荷色并不能和錦西行宮裏相比,但她知道,顧聞鶴為何一直念念不忘,薛寧收着的其中一幅畫,畫的便是荷花映倩影。

那是她師父心裏最美的風景。

“洛大人好像很喜歡對着荷花出神。”

一個聲音順風從旁邊飄入了耳中,顧微雪這回已不覺受驚,只是一頓,便轉過頭,向着來人微微一笑。

“見過王爺,”她沖着蘭雍行了個禮,“您怎麽有空過來了?”

蘭雍走過來站在她身旁,看着眼前這片荷花笑了一笑:“順路,正好過來看看你新官上任第一天有沒有出醜。”

顧微雪有意調侃:“王爺讓人給我的司明閣那些重要官員的生辰八字,難道是為了看下官出醜麽?”

他撇眸看過來:“那倒不是,看你出醜已不是什麽新鮮事了。”

“……”顧微雪非常不想和他說話。

“走吧。”蘭雍忽然說。

她莫名:“去哪兒?”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蘭雍看着她,唇角微勾,“你的答謝宴。”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過得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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