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水鄉的夜是靜谧的，城市的喧嚣和夜生活在這裏完全不存在，天一黑人們就歸家閉門，路上連路燈都沒有，僅靠瑩瑩的蟾光照明，更顯清淺河面水淩淩，讓這夏夜也清涼了許多。
宋晟澤喝了酒，腳步有點慢，洛淼在他前面半步走，舉着手機給他照亮地面的青石板路。
胳膊忽然被扯了一下，洛淼回頭又猛地倒退一步。
澤哥跟他距離好近好近啊……
“喂，我剛剛就想說了，你怎麽好像在躲我？”宋晟澤發出不滿的控訴，“我惹着你了？”
“沒有沒有，我沒躲您……”就是挨的太近了心髒會跳很快……
宋晟澤仗着酒勁抓住小助理往自己跟前拽：“那你怎麽這一路上跟給皇帝點燈的小太監似的，總離我半步遠？就留個後腦勺給我看？嗯？”
洛淼被他這一拽，慣性作用下又撞到宋晟澤懷裏，一下想起剛才在聚餐時被自家影帝護在懷裏的畫面，臊的發慌。
“澤哥，謝謝你，知道我怕鏡頭，剛剛護着我。”該謝的還是要謝，洛淼不是不識好歹的人。
宋晟澤有點微醺，腦子昏沉，嗅覺反而靈敏起來，沒接這話茬，反而一把抓住試圖脫離他的洛淼：“小崽子，別動。”
洛淼一驚，乖乖維持着一動不動的姿勢縮在宋晟澤胸口，不知道自家影帝要幹嘛。
還有……小崽子是什麽？！
洛淼從宋晟澤嘴裏聽到了自己的新稱呼，有點懷疑人生。
宋晟澤187公分的身高，比洛淼這只小菜雞要高将近一個頭，兩人這樣挨着，他稍稍低頭，鼻尖就能碰着洛淼的頭頂。
洛淼感覺自己腦袋頂上癢飕飕了一下，就聽宋晟澤咕哝着：“果然這味道是你身上的，我說最近怎麽總聞見一股甜味，是吃太多甜食了嗎？”
說着，又低頭嗅了嗅：“還挺好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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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淼剛要說話，臉蛋被捏了一下，宋影帝捏完人家的臉，還若有所思的看看自己那兩根肇事的手指，給洛淼點評：“臉也軟……像顆棉花糖……”
好吧，不和醉鬼計較……
洛淼算是看出來了，雖然自家影帝沒撒酒瘋，但就沖這股迷糊勁兒，絕對是有點醉了。
——宋影帝酒量不好。
洛淼在心底默默劃重點，扶着宋晟澤往小院走。
月光在前，兩人身後被投下了長長的影子，在水鄉的青石板路上依偎前行……
宋晟澤是醉了，回來也不鬧騰，安安靜靜坐在床沿發愣，洛淼給他擦洗幹淨，又哄着換了睡衣，宋大影帝一翻身滾到了床內，沒一會兒就響起均勻的呼吸聲，睡着了。
洛淼呼出一口氣，慶幸還好澤哥是醉了，不然他還真有點不敢往他身邊躺，和男神同床共枕什麽的……想都不敢想啊！
睡前他發信息跟昆鵬彙報了一下這邊的情況，昆鵬回的很快，囑咐他照顧好宋晟澤并說過幾天空了會來探班。
洛淼規規矩矩的卷着小被子躺在宋晟澤身邊，出乎預料的，也許是奔波了一天太累，也許是宋晟澤的呼吸聲太規律，本以為絕對會失眠的他，腦袋沾着枕頭沒太久，就陷入了睡眠。
洛淼做了個夢。
他夢見自己穿着高中校服在學校裏奔跑，後面有什麽在追他。
他覺得好累啊，但又不敢回頭看追逐他的究竟是什麽，只能一直奮力的向前跑。
後面的東西越來越近，他驚懼中沒忍住回了頭，對上的是一個個手機鏡頭。
“不要……”
“不要拍……”
他感覺自己的四肢被人固定住，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衣服也被那些人扯開。
拍攝他的人都将臉擋在手機後，他一個也看不見，而那些人卻可以通過鏡頭将他看的清清楚楚。
被不屬于自己的手碰到皮膚，可以預知的疼痛即将來臨，洛淼在發抖，身體也在發冷……
突然，後背抵着的地面像是突然裂開了，他整個人墜落進去。
然後……跌入了一個無比溫暖的懷抱……
懷抱的主人有着一把讓他熟悉的磁性嗓音，男人貼在他的耳邊低聲呢喃：“淼淼，你好甜啊……”
倏然驚醒，已是天明。
洛淼怔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是在什麽地方，随後才感覺到身體很沉。
宋晟澤不知道什麽時候翻過身來，像只八爪魚一樣，将他抱得死緊，鼻息還一下下的噴在他的脖根上。
難怪會做那種夢啊……
洛淼好容易從自家影帝懷裏爬出來，坐在床邊喘粗氣，宋晟澤還沒醒，吧唧吧唧嘴又翻了個身。
洛淼瞧了他一眼，擡起手掌摁在自己的額頭上。
多久沒夢見過那時候的事了……
如果沒有發生過那些，現在的自己會是什麽樣子呢？
會考大學，會喜歡拍攝，也許會先去做個平模，然後接一些跑龍套的角色，慢慢混進這個圈子吧。
如果是那樣的話，會不會能以一個更好的形象站在澤哥面前？
洛淼不傻，宋晟澤已經問過他好幾次關于恐懼鏡頭的事，也不止一次和他提議嘗試一下表演，洛淼隐約能感覺到宋晟澤對他演戲是有所期待的。
如果自己也是個演員的話，澤哥一定會提攜他的吧，也許還可以和澤哥同框……
他不奢望能像曲傑一樣和宋晟澤演對手戲，哪怕自己只是個炮灰小配角，哪怕只和澤哥有一句話的臺詞對白，他都心滿意足了。
他真的很不想讓宋晟澤失望，但他做不到……
真沒用啊……
洛淼嘆了口氣，搖搖頭起身去洗漱。
“放開！你別拉我！”
宋晟澤一把推開追上來男孩子。
少年身形沒他高，被推了個趔趄也沒松手，執拗的拽着他的胳膊。
“滾！”宋晟澤發了火，“媽的，老子叫你滾聽見沒！”
少年不說話，但眼圈已經紅了，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卡！”吳柏陽一拍大腿，“過！”
這出戲是知青周睿青剛到水鄉時，他被分配到同樣姓周的老鄉家住，算起來這位老鄉還和他有着沾親帶故的同族關系。
老鄉面上熱情，卻跟周睿青說房間不夠只能委屈他睡羊棚，周睿青哪住過這種地方，又臭又髒，羊還一直在耳邊咩咩叫，根本睡不着。
熬了幾夜，忽然有天偶然聽見老鄉居然和別人說是故意弄他的，說是誰叫周父去了大城市那麽多年也不關照一下老家這邊，活該讓他兒子過來吃苦。
周睿青脾氣一上來，就要沖出去讨說法，被村長家的小兒子沈粟豐——一個清俊的少年拉住了，阻止了他的沖動行為。
飾演少年的曲傑松開宋晟澤，抹了把眼睛，表情一秒鐘恢複自然。
宋晟澤拍拍曲傑的肩：“不錯啊，演技還挺過硬的，我果然沒看走眼。”
曲傑恭敬的朝宋晟澤鞠了個躬：“謝謝宋老師給機會。”
他進組後聽見不少事，知道試鏡後吳柏陽對自己是不太滿意的，倒是宋晟澤推了一把，吳柏陽也是實在沒合适的人了，才退而求其次的撿了自己。
吳柏陽走過來先是誇了曲傑兩句：“小曲啊，不錯不錯，晟澤的戲你都能接得住，實力還是有的，比我預想的好，但是……”
這個“但是”一出，曲傑就知道自己并沒有讓精益求精的吳導完全滿意。
吳柏陽有些苦惱：“你演技沒問題，但是……”他看向宋晟澤，不想再做一次壞人，把話頭丢了過去，“晟澤，你也看出來了吧？有點麻煩……”
宋晟澤心想這個老狐貍，要得罪人的就往我這兒搡，他也不跟吳柏陽計較，和曲傑照直說：“你聲音不行。”
這麽一說，曲傑自己也有感覺，點點頭：“我聲音太沉了，角色需要一個清朗的聲音搭配才合适。”
拍戲經常會出現這樣的狀況，演員形象演技都對味，但聲音不一定合适，厲害的演員甚至可以做到根據角色的需求略加變聲，比如宋晟澤，但顯然曲傑還沒有練到那種功力，天生的嗓音改變不了，原汁原味的。
“配音吧。”宋晟澤對吳柏陽建議，“找個合适的後期配一下，口型對準應該問題不大。”
吳柏陽卻不太贊成：“配音演員又不跟組，全部拍好以後回去再配，多多少少都會有點對不上，情緒調動也不行，不入戲啊……”
宋晟澤皺眉：“調一個來跟組不就好了？就在這邊弄個小錄音室，跟了曲傑的戲後現場錄，不行就多來幾遍。”
“你說的容易！”吳大導演囊中羞澀，摳門兒毛病又犯了，“人配音演員按錄音時間賺錢的，不是跟你們一樣打包的，這進組跟，那得給多少……”
“嗤……”宋晟澤一咧嘴，“摳。”
“我摳的可都是你的錢！這大頭可不都是你投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吳柏陽不爽利的嗷嗷叫喚。
洛淼看他們站在大太陽底下烤着，生怕自家影帝給曬黑了，撐着防紫外線的遮陽傘沖過去擋在宋晟澤頭頂，貼心的遞上了純淨水，還不忘吹一波彩虹屁：“澤哥，您演的太棒了！特別有感覺！您喝點水，解解渴。”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嗓音酥酥脆脆的，讓人聽的胸腔一麻。
吳柏陽眼睛又放光了，炯炯的盯着洛淼。
洛淼被吳導演熱情的視線吓得後退一步，但還是誓死捍衛宋晟澤的水瓶子：“吳導，您……您的水不在我這兒……這是澤哥的，不能給您。”
擦，吳導還在看他……
洛淼緊張的回瞪：“傘……也不能給您！”
哎呀，瞧這護食的小模樣，小崽子真是太可愛了，還知道護着他呢！
宋晟澤憋着笑，摸了摸下巴，他當然知道吳柏陽忽然興奮起來的原因。
宋大影帝悠哉哉接過水喝了一口，摸摸自家小助理的頭：“小朋友，你怕鏡頭，錄音總不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