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二鬧侯府

安戈那日摔得不重,大夫看過之後把鼻子包了兩圈,開了罐跌打酒囑咐幾句,便恭敬着退了。

至于那二十鞭家法,姑且記在賬上,待安戈蘇醒之後再打。

茯苓在屋子裏踱來踱去,“主子,依奴婢看......您還是給侯爺低個頭吧!”

安戈吃着葡萄,“憑什麽?我又沒欠他。”

茯苓焦頭爛額,“可是您在那麽多人面前那樣說侯爺,這話好像傳到他耳朵裏了,現在要罰您二十鞭。”

“二十!”安戈一驚,“他還真當自己是美猴王了,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他這一崩,扯動了鼻翼,鼻血霎時就往外面湧。

茯苓忙拿紗布堵住,後一邊換藥一邊小聲嘀咕:“可是......一直都是您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啊......”

喝醉酒也是,上房揭瓦也是,更重要的,還罵人家行貨小......

安戈聽了不樂意,眉眼一橫,“茯苓,你跟誰一邊兒呢?”

“跟您!當然是跟您。”

茯苓立表忠心,嗫嚅了半晌後,又道,“可就是為您着想,您才更應該去給侯爺說說好話。”

“為什麽?”

“您想啊,現在是在侯府,離未國十萬八千裏遠的,侯爺又是您的夫家,這要是鬧翻了,您在容國孤立無援,日子肯定難熬啊!”

“我管這些幹什麽?”安戈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現在大婚成了,我跟安如意的約定也算交差了,過兩天我偷了那個夜光杯,揣上青銅盞就可以跑路。誰管他日子好不好過?”

茯苓眼珠子轉了轉,道:“這樣就更不能跟侯爺對着幹了。”

Advertisement

安戈疑惑,“你又在打什麽小算盤?”

茯苓有理有據,“你看,若你再鬧下去,侯爺必定派很多人看着你,吃飯睡覺都有人跟着。到時候,你怎麽逃出去?”

安戈不屑一顧,“侯府的家丁都是房頂都上不了的豬八戒,怎麽抓得住我?”

“這你可就輕敵了。”茯苓煞有介事地分析,“侯府可不僅僅只有家丁,還有好多侍衛,侍衛後面還有暗衛,武功可一個比一個好。如果您繼續鬧下去,引來那些侍衛的眼睛,成為衆矢之的,可不就得不償失了嗎?何不等他們降低防備,再出其不意逃出府去呢?”

一番話循序漸進,聽得安戈頗為受用,稍權衡了片刻,便決定吃個眼前虧,好完成之後的跑路大計。

晚膳之後,方羿在書房閱書,只留了江仲遠在一旁守着。思音中途端着一碗雞湯進房,喋喋不休。

她怎麽說是千人追捧的紅牌,被方羿冷落了一個多月,有些小性子在所難免。只是在高枝上久了,缺了些眼力,不大懂得察言觀色。

“侯爺,您這個月還沒有點奴家的牌子,奴家不請自來,沒攪擾到您吧?”她披着薄似蟬翼的藕粉色衣衫,盈盈站在一旁。

“侯爺,奴家上回與侯夫人發生了些口角,侯爺耳聽八方,想必已經知曉了吧?”

“其實,奴家也不是想争奪什麽,只是侯夫人一直追着奴家不放,奴家畢竟身份低微,沒有法子反抗,受的委屈都只有咽回肚子裏。”

“想必......侯夫人一定把奴家說成不通情達理的小人了吧?奴家伺候了侯爺這麽久,侯爺可一定得為奴家做主,萬萬不能聽信侯夫人的片面之詞。”

江仲遠望着垂首政務的方羿,盡職盡責道:“思音姑娘,侯爺今日政務繁忙,不便賞聞琵琶。”

思音洩了幾分氣,又道:“侯爺是大忙人,思音知道的,侯爺何不一邊處理公事,一邊聽奴家彈琵琶呢?”

方羿終于從一冊文書中擡頭,不悅道:“本侯看書的時候,安靜。”

他的音色冷,把屋子裏的空氣也變得冷。

思音心裏一震,“這,這樣的話......思音便不彈奏了......”頓了頓,又道,“不過,奴家今日替侯爺熬了一碗雞湯,侯爺——”

方羿啪的一聲把書扔到案上:“安靜。”

至此,思音終于瞧出了對方的情緒,忙讓侍女抱了琵琶,她自己端了雞湯,速速退下,“那,那思音告退了。”

方羿複拿起文書,淡淡道:“以後沒有召見,不得私自上府。”

思音一凜,眼眶盈了淚水,維諾道:“明,明白了。”

不過身為紅牌,勾魂攝魄的手段很多,而身為女子,百試不爽的便是楚楚動人那一套。于是剛退出去,思音便不慎腳下踩滑,将一碗雞湯啪啦摔在地上,頓時委屈不已。

“嗚嗚,奴家熬了四個時辰的雞湯!拖了多少人才買到的珩域雞,還燙傷了手,嗚嗚!整整一鍋熬下來就只有這一碗,奴家給侯爺的雞湯......”

哭得失梨花帶雨,讓人無比心疼。但饒是她哭得再痛徹心扉,身後的門卻始終沒有再打開。于是只能作罷,抹了眼淚,悻悻離去。

待四處終于安靜,江仲遠擡眉,看了看沒心思閱書的方羿,道:“侯爺對思音姑娘這樣冷漠,是否不大好?”

方羿冷冷道:“女人都只有一個模子,矯揉造作。”

江仲遠愣了愣,不知如何作答,但又覺不答話失禮數,便道:“......是。”

方羿揉了揉發疼的腦仁,又拿起書卷。不過注定那晚他看不安寧,沒過三刻,下人又上來禀報:

“侯爺,侯夫人來了。”

這守門的下人倒也算有眼力,之前思音進去沒有禀報,被方羿變相趕了出來。他作下人的雖沒有受罰,卻也有自知之明,安戈來時便事先禀報了。

“她來做什麽?”方羿心情不佳。

“侯夫人說,月色正好,想與侯爺您......閑談一二。”那下人也是為難,把安戈的原句“我找他唠唠嗑”硬換了個文雅的說法。

江仲遠心中警鈴大響——書房四處是方羿的文書和政章,在“安如意”的細作身份沒有完全排除的情況下,貿然讓之進來無疑引狼入室。于是當即勸阻。

但一來二去之下,方羿已然沒了看書的心思,便大大方方讓安戈進門。如果真是閑談便無傷大雅,如若扯上半點朝堂之事,便可逮住狐貍尾巴,抓狐貍了。

“你想談什麽?”方羿取了支檀木書簽夾到頁裏,徹底合上書。

安戈放下一碗綠豆湯,笑道:“嘿嘿,也沒什麽大事兒,就随便找你聊幾句。”

方羿無視眼前的笑臉人,道:“本侯比較喜歡開門見山。”

“爽快!”安戈兩手趴着桌案坐下,仍舊笑道,“就......你要打我二十鞭子的事兒,念在我剛來這裏不懂規矩,幫我勾了呗?”

方羿頓了頓,若有所指,“沒其他的?”

比如最近容國朝政有何大事,王室裏有何動靜。

安戈眨巴兩下眼睛,“沒有啊。”

他瞟到案上的綠豆湯,忙補充道,“哦,有有有!這不,天氣開始熱了嗎?給你熬了碗綠豆湯,算是給你道歉了。”

方羿盯着那碗墨綠色的東西,“又是整整一鍋,熬下來只有這一碗?”

“怎麽可能!”安戈義正言辭地否認,“我那兒還有好大一鍋等着我回去喝呢,綠豆湯又不是雞湯這種事情都不知道,一看就曉得你十指不沾陽春水天天——”

“——咳咳!”江仲遠及時制止,免得又觸怒方羿。

安戈見情勢不對,連忙改了口:“呃,我的意思是說,我熬得多,要是你喝了還想喝的話,我再去給你盛。嘿嘿嘿......”

方羿見對方不問廟堂,心裏生了幾絲失望,道:“除了這兩者,真沒其他事了?”

比如,再打聽兩句政要。

安戈一頭霧水,“沒啊,不然你有事找我嗎?”

方羿收了眼神,轉到安戈的主題,道:“沒有。只不過侯府一向主張賞罰分明,你身為侯夫人,更當以身作則。從何認為,本侯會因為一碗綠豆湯免你那二十鞭?”

安戈脫口而出,“因為你娶了我啊!”

他的鼻子仍舊被白紗布纏着,鼻音頗重,說話吐字頗有幾分孩子氣。

方羿一怔,随即恢複剛正不阿的神情,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侯府的家規不會包庇任何人。”

“哎呀這不是包庇,這是顯示你肚子裏可以懷船。”

懷船?

安戈還在侃侃而談,“你看啊,我當衆說你行貨小是我不對,下人們都以為你發大火了。”

方羿否認,“發大火倒不至于,否則本侯會割了你的舌頭。”

安戈吓得一愣,又笑道:“那,那證明你還是挺大氣的哈!不如再大氣一點兒,把那二十鞭也勾了?”

方羿大義凜然,道:“不可能。”

安戈嘴角一抽,暗道這猴子忒不通情理,又道:“那咱們打個商量,你看在這碗綠豆湯的份兒上,能不能少十鞭?”

方羿仍舊直端端坐着,“不能。”

“那我也不為難你了哈......咱們爽快點,一口價,少五鞭!”

仍是簡單的兩個字:“不行。”

安戈不滿對方軟硬不吃的态度,笑得越發猙獰,嘴角抽搐着咬牙切齒,“你多說一個字會死嗎?”

方羿緩緩起身,道:“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再有,本侯最近在書房就寝,至于那張婚床,全都讓你了。”

安戈跟着站起來,垂死掙紮道:“別這麽不通情理啊!”端起綠豆湯,“喝了再考慮考慮?”

他的動作有些猛,湯灑了幾滴到桌案上。

方羿盯着那幾滴水跡,以及跟着變黑的那一塊桌面,臉色陰沉,道:“再說就罰三十鞭。”

安戈一口氣悶在胸口,幹脆放棄了這差事。

“行行行,官大一級壓死人。跟你我也說不通,白費了這綠豆湯,你不喝我喝!”

啪啦——

碗還沒送到嘴邊,眼前便一陣風掃過。待安戈回過神時,方羿已一陣掌風扇将碗翻在地,幾顆煮熟的綠豆跟湯一塊兒親吻了地板。

方羿暗道:好了,又要哭哭啼啼,說辛苦多久熬了多少時辰,燙了手又燙了腳,天下第一慘。

結果下一刻——

“沃日!”

作者有話要說:

果然,在有小可愛覺得受受配不上攻之後,又有攻配不上受的說法了,老木我瑟瑟發抖,姑且在誇了受之後,就不誇攻了吧,說不定之後又有受不好的說法,我又得再誇一回,來來去去沒有盡頭。他們真的都很好,好到老木專門開一篇文來說。

然後,對這個“A配不上B”的言論,老木只說兩句:

1.愛情真正吊詭的,不是門當戶對天造地設的兩個人相愛,而是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的兩個人居然也能相愛

2.總有一天,攻會跪下來給受唱征服的

所以………猜猜他為啥要打翻這碗綠豆湯叭~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