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新星歷16年，十月十四日，夜

我今天去了第一軍校，目的你也是清楚的，我得看看我家的老牛相中了哪棵小嫩草。

說不上意外，這棵小嫩草我也認識，正是我和你說過的，顧家的小崽子。

怎麽說呢，這大概就是傳承在基因裏的審美眼光？

看過之後我倒是安心了不少，顧家那孩子看着不像是會被欺負的樣子，讓我減輕了不少負罪感。

這兩人的相處模式倒也十分有趣，不像戀人，也不像教官和軍校生，當然，也不是上下級，那是一種獨特的氛圍。

似乎是，旗鼓相當？

這麽說也不準确，好歹亞度尼斯也是在戰場上磨砺了十幾年的，聯盟最年輕的将軍不是開玩笑的，顧家的小家夥再優秀也遠沒有達到“旗鼓相當”的程度。

一定要比喻的話，就像是雄獅和幼崽，幼崽就算還沒長成，本質上也是一頭獅子，是猛獸中的霸主——就算他如今看起來更像是一只撲騰着爪子的小貓。

這樣比喻起來，好像顯得亞度尼斯更禽獸了……

算了，這個坎我可能是過不去了，還是說說我今天的見聞吧。

今天是軍訓的最後一天，在一系列的儀式後，就是自由活動時間。

經過為期一個月的訓練和将近半個月時間的考核，在成功結束考核回到學校後，依照第一軍校的江湖傳統，這一天，教官和學生之間的恩怨是要了一了的，而沒有什麽比拳頭更深刻的道理，就有了第一軍校的江湖規矩——俗稱打群架。

我今天就有幸圍觀了亞度尼斯被圍毆的畫面。

按理來說，那群小崽子加起來也不是亞度尼斯的對手，但一是他有意放水，二是顧家小子花樣多，竟然真被整的呈出些許慘狀。

顧家小子笑得格外開心，我不經意瞥到亞度尼斯，他也笑了，那是我身為父親無法給他的愛和快樂。

我忽然就完全放心了。

或許真的是年紀大了，就喜歡追憶些往昔，就算這所謂往昔我也剛剛想起沒多久。

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了我們的剛認識那會，那時你也是第一軍校的教官，傳說中的“平民将星”，在當時“貴族”雲集的舊聯邦軍部實在是格格不入的耀眼。

你是知道我這個人的，尤其是年輕的時候，總是自以為聰明的做些無甚道理的傻事，美其名曰年少輕狂——所以自然是要挑釁你的。

結果你恐怕也猜到了，理所當然，我被打的有點慘，我還記得你那張冷漠無情活像看着什麽纨绔少爺的臭臉，還是很帥的，當然，我當時不會這麽覺得。

記仇向來是一個好習慣，尤其是靠武力當場報不了仇的時候。

後來我有時候在想，我是什麽時候第一次看上你？

想了很久都沒有個準确的答案，只當感情是個積累，越久就越醇厚，便轉而去想那個質變的節點，以前我總覺得或許是在β423上，你舍身護我的時候，當時我甚至覺得你那标配機甲硬邦邦的一張大衆臉都帥的與衆不同。

再仔細想想，突然又覺得，哪來的什麽質變，可能事情發生在更久以前，只是莫名其妙的一眼。

那是某個算計你的下午，我算計了你那麽多次，有成功的也有失敗的，只那次印象最深。那時我們的關系其實已經緩和不少，或許是你終于發現了我的優秀也說不定？總之，這是我最後一次偷偷算計你。

當年的陽光透過成蔭的梧桐枝葉，灑在你卷翹的睫毛上，不慎被晃了眼的你便一腳踩上我布置好的地獄難度模拟訓練開關。

明明是我計算好的角度，陽光，時間，一切都正好，你踩了進去，現在想來，卻發現我也不能自拔。

突然就有些遺憾，對我那無疾而終的畢業典禮。

如果沒有帝都星的一場屠殺，沒有β423的異變突起，我們之間又會是什麽樣的？

我們會擁有一場典禮，我站在高臺之上，接下我第一的榮譽，你親手為我捧上獎杯，附贈一個彼此小心翼翼各懷心思的擁抱，然後為之竊喜整整一天，甚至一個月。

然後我們還是會相愛——我堅信這一點，只要我們有緣相遇——只是會少了很多無奈，沒那麽多生離死別的恐懼。

或許會有争吵，為着日常的雞毛蒜皮，我的少爺脾氣或是你的蠻不講理，然後親吻擁抱，又和好，你說“親愛的，對不起。”

最後我們會有一個盛大的婚禮，或許會受到各方勢力或明或暗的阻撓，像我父母的婚姻那樣，外界可能有各種蜚語流言，但會受到家人最誠摯的祝福，然後讓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最後的最後，一起度過短暫的幾百光陰，然後垂垂老矣，為了生命最終的衰老期彼此說着嫌棄，然後手牽着手，一起合上眼，葬在一起。

這可能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一生了。

總不該是像現在這樣……

記憶拼拼湊湊的，連名字都想不起來，旁人不敢提起你，拼命去模糊你的存在，生怕觸動我哪根神經，一見我有恢複記憶的跡象就紛紛如臨大敵，背着我不知開了多少次緊急小會。

我都清楚。

我也知道逝者不可憶，世上沒有那麽多的如果，所有這一切不過庸人自擾。

可我一介庸人，終究是要有意難平的權力的……

我很想你，我親愛的X先生，很想很想。

還是期待你的回信，彥。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如詐屍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