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抱小孩

林椰回去的時候,D班已經熄了燈。教室裏空無一人,只剩下紅外線攝像頭孤零零地在角落運轉。林椰又轉身退出來,獨自一人慢悠悠地晃去超市裏買巧克力吃。

一來一回的時間甚至沒有超過十五分鐘,林椰打開教室的頂燈,将挂在小臂上的購物袋丢在牆邊地板上,先拆開一塊巧克力含在口中,然後站在鏡子前活動下腰。

他有個習慣,喜歡在壓腿或者下腰的時候放空或者思考。

濃濃的巧克力味道在口腔內化開,林椰腦海中又浮現出晚上站在門外聽見別的練習生與家中老人通話的畫面。

走廊上有重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在寂靜的深夜裏格外清晰。人聲不高不低地響起來:“D班這是誰還沒回去?”

林椰思緒極為短暫地凝滞一秒,聽出來這是明讓的聲音。

腦海中湧現的卻是江斂的臉。

江斂沒有接話,面上浮起幾分意興闌珊的神色。明讓卻朝門邊走近一步,将後門推開小半,看一眼在鏡子前下腰的人,而後輕笑道:“你看看這是誰?”

江斂從他身後走過來,擡眸朝門裏瞥一眼,沒有說話,卻也沒有立即收回視線。

明讓道:“你說他不上進?”

目光掠過鏡前人兩條筆直的腿,最後落在因為彎腰而露出的腰側的白皙皮膚上,江斂終于緩緩開口道:“目前為止有一點改觀。”

明讓問:“什麽改觀?”

他壓低嗓音,神色随意,“腰軟,腿長,不上進。”

林椰腰部卸力慢慢躺下來,門外說話的人已經走遠了,餘音還回蕩在耳朵裏。江斂最後那句話他并沒有聽得太清楚,只依稀能聽見對方說他毫無上進心。

他翻了個身,将自己的側臉貼在涼涼的地板上,腦海中沈PD和江斂的話,以及練習生和家人通話的場景交織翻滾而過,林椰心中也有些五味陳雜。

最初進公司時,他其實并不是渾渾度日得過且過的那種人。相反,他也有奮力追夢的一腔熱血,他也有不服輸的少年心性,大概就連夏冬蟬毫不掩藏的野心,他曾經也是有過的。

即便是現在,聽到江斂口中對自己糟糕至極的評價,他仍會像是一條擱淺在海灘邊,卻沒有徹底幹涸而死的魚,心底想要第一時間反駁的情緒逐漸掙紮着破土而出。

林椰撐着地板坐起來,自己的臉出現在鏡子裏的那一刻,他清清楚楚地看見,那張熟悉的臉上,卻出現令他陌生不已的動搖神色。

第二天還是練習生自由學舞的時間,中午卻臨時接到導演組的通知,午睡時間導演組要來宿舍拍攝檢查行李的內容,并提前在公告欄發布了宿舍違規用品清單。

準備午睡的練習生們匆匆從床上爬起,四處找地方藏自己帶來的違規用品。半個小時後,攝像組扛着攝像機湧入宿舍大樓,選管組在廣播裏召集所有人在一樓大廳集合。

練習生們頂着翹得亂七八糟的短發睡眼惺忪地走出來,在聽到選管宣布此次檢查行李的內容為互相檢查時,睡意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

十八個宿舍分別派出代表上前抽簽,林椰宿舍過去抽簽的是楊煦,夏冬蟬抱着林椰胳膊跟他咬耳朵:“我聽說有兩個宿舍都是兩人間,分到兩人間宿舍的都是什麽運氣?怎麽我們進來的時候就沒有分到兩人間。”

林椰不置可否,“九分之一的運氣吧。”

轉念倒是想起,江斂和明讓的那間宿舍雖然擺了六張床,卻只有其中兩張床上鋪了床單和被子。

兩人說話間,楊煦已經拿着抽到的宿舍號回來了。夏冬蟬率先湊過去掃一眼,有些遲疑地問:“這是江斂和明讓住的那間宿舍吧?”

楊煦如同丢燙手山芋般将紙條塞入身側同公司的室友手中,“他們宿舍只睡了兩個人,你們有誰想去的嗎?我可不想為檢查行李這事得罪他們兩個。”他壓低聲音,微微皺眉,“我聽說得罪他們的練習生,會被剪輯老師一剪梅。”

夏冬蟬只覺可笑,“你不去,也得不到任何鏡頭。”

楊煦還要說話,同公司的室友卻攔下他,“他們要去就讓他們去吧。我們怕得罪那兩個人,夏冬蟬可不怕得罪他們。他不是唯一一個除了明讓以外,還能被江斂在鏡頭前cue的人嗎?”

林椰有些意外,“cue什麽?”

夏冬蟬拉着他往外走出兩步,“他們都在傳,江斂在上次的單人錄制裏提到了我的名字。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就再好不過了。”他笑了起來,“這樣我就能借由對方的口多漲點粉了。”

林椰跟着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讓夏冬蟬和林椰參與拍攝這件事,林椰同公司另外兩位室友也沒有任何異議。他們先等其他人來自己宿舍檢查過後,兩人才跟着攝像組往江斂和明讓的宿舍去。

走廊上堆滿了從各間宿舍裏搜刮出來的熱得快和電飯煲,選管手中還提着一袋手機與平板。夏冬蟬率先走過去敲門,來開門的人是明讓。

兩人皆是在鏡頭前放得開的性格,一唱一和吸引了大半攝像組身後看熱鬧的目光。

江斂坐在沙發上翻雜志,見到攝像組進來時才放下雜志起身。

選管抖了抖手中的大袋電子産品,說除了行李以外,床鋪也要檢查。夏冬蟬擡腳就朝貼了江斂名字的上鋪走過去。

明讓見狀挑眉一笑道:“你們猜猜,哪張床鋪是我的,哪張是江斂的?”

林椰敲了敲貼在床沿的明讓的姓名卡道:“這裏不是寫着嗎?”

明讓适時露出失策的神情,“宿舍裏允許私下換床鋪嗎?如果不允許,我是不是應該趕在你們進來之前,先把我和江斂的姓名卡調換一下。”

林椰動作一頓,倒也沒有在別人睡覺的床上摸來摸去的毛病,只做了做摸過的假象,就縮回手來,轉身看向選管道:“床上沒有東西。”

選管身後不慎上繳掉第二部 手機的練習生,看熱鬧不嫌事大般嚷道:“枕頭下摸了嗎?”

林椰睜眼說瞎話:“摸了。”

那人還是不滿意,指着上鋪道:“你爬上去摸摸枕頭另一邊。我藏的手機就是被他們從另一側枕頭下摸出來的。”

剩下的人也跟着起哄:“爬上去摸!”

林椰此時此刻終于有些對楊煦的話感同身受了,餘光先是掃過站在一旁沒說話的江斂,暗暗揣度過對方臉上并無過多不高興的神色時,才在衆人的注視下,脫掉鞋子踩着樓梯往上爬。

爬上最後一階時,江斂驀地朝前邁出一步,掀眸瞥了林椰一眼。

林椰微微一愣,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對方這是讓自己不要爬到床單上去。他不再擡腿,直接踩在樓梯上,伸長手臂往床上的枕頭下摸過去。

本也只打算做做樣子,不料指尖卻掃過又薄又硬的東西。林椰指尖一頓,在前進和後退之間遲疑一瞬,轉而回想起昨晚對方對他那番毫不客氣的評價,心中打定注意,伸長指尖就去撈壓在枕頭下方的那東西。

後方雜亂的腳步聲靠近,林椰将東西握在掌心裏微微側目,在身後此起彼伏的詢問聲中,攝像大哥已經扛着攝像機朝這個方向走來。

林椰已經揚起笑臉,準備對着鏡頭開口了。

腋下卻驟然一緊,修長有力的雙臂從胸膛前橫穿而過。

林椰的指尖随之一松。

江斂像抱小孩那樣将他從樓梯上抱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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