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喂喂。”圈成筒的卷子啪啪啪的敲着着桌子,這聲音模糊又清晰的,男生提高了聲音,“醒醒。你垃圾還沒倒。”

“你在跟我說話?”趴在桌子上的人動了動胳膊。他支起腦袋,眼睛還沒睜開,看起來還在夢裏,“我從來沒倒過垃圾。”

程源呦呦的笑了起來:“扯什麽呢。你沒倒垃圾。是千金還是少爺啊?”他伸手去拽那人的胳膊,“起來。放學我該走了,等會檢查的來了。扣分老班又得找你。”

沈宓頭疼,他記得他剛被捅死。

現在就是難受:“別碰我。”沈宓打開要抓過來的手。

程源看着手上的紅印,也惱了:“你發什麽瘋——”他對上了一雙淩厲的眼,裏面有着深深的不耐煩。

程源頓了頓,心裏有點慌,“我,我就喊喊你……”

“我知道了。”沈宓還沒接到記憶,掃了眼破舊的教室,還有書桌上高高壘着的書。黑板上面挂着條紅色的橫幅。

只有學不死,就往死裏學。

沈宓意識到這是哪了。只有高中的教室才有這麽變态的标語。

他罵了聲:“艹。”

程源就只慌了一下。他怕沈宓做什麽?這弱雞又打不過他。他調整完自己,想找回場子就聽見沈宓說髒話了:“……”

不是說沈宓最好欺負。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騙鬼呢。剛上高二就拽起來了?沒道理啊。

程源:“你剛說——”

“什麽?”沈宓把劉海撩了上去,原主頭大忒長,遮的眼睛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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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程源咽了咽口水,“沈宓。怎麽沒人傳你長得這麽好看。”這肌膚比女的還白。瞧着眼睫毛,這鼻子這嘴唇。別說班花了,校花都沒沈宓好看吧。

“你他媽說什麽。”沈宓暴躁的眯了下眼,頭疼。他見程源手裏還拿着一張卷着的卷子,“我的?”

的确是他的,寫的滿滿的,一共六分,姓名欄上寫着兩個清秀的字,沈宓。

程源見沈宓臉色難看了起來。心想,這還是個暴躁小美人。

沈宓把卷子塞桌兜裏,拎着一邊挂着的破書包就往走。這裏悶的他越發的頭疼,他要出去透透氣。

程源唉唉唉的叫了起來:“你垃圾還沒倒呢。”

拎着包的沈宓停了下來,他甩了下書包,眉眼帶着說不出的暴戾:“別煩我。”

程源愣了下。

好一會兒,他摸了下通撲通的跳心口:“不倒就不倒。兇什麽兇。”長的賊好看的沈宓,兇起來也賊好看!

“我他媽不是gay吧。”程源驚恐了起來,“我就算是gay也不能看上沈宓啊。這忒丢人了。”

“這不可能……”

“檢查呢。”戴着紅臂章,拿着小本子的女生敲了敲門,一眼就看見教室角落裏垃圾還沒倒。

程源忙喊道:“別!”

女生已經打開了小本子,噔噔噔往後退兩步,擡頭看了看班級名:“二年六班。”她麻溜的在本子上寫了個扣二分,“得,別過來。跟你班主任解釋去。”

程源苦笑了下,把話咽嘴裏:“那我倒去了。”

女生冷着臉:“早幹嘛去了。”她摸了摸黑板,“黑板擦的不錯。”

程源也不打算在這挨訓。他又不喜歡當人孫子。他個子也高,勁大,拎着垃圾桶就出去了。

倒完還得鎖門呢。

沈宓選了個安靜的地方。腦海裏零散的記憶拼到了一起,酸甜苦辣,是一個十六歲少年的一生。

這校區老舊,花壇裏都是雜草。瓷磚爛了半塊,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原主爹媽是這所學校的老師,勤勤懇懇教了三十年的書,四十多歲的時候才有了老來子沈宓。因為是老來子的原故,原主身體并不好,小時候三天兩頭生病反應還比同齡人慢半拍。

長到這麽大一無是處,還老是被欺負。

他恨自己爸媽沒給自己一個好身體,聰明一點的腦子。還恨他們太老好人,兒子在學校被欺負,他們都管不了。還有就是教了半輩子學,房子都買不起,他也跟着住到老舊的教師公寓,夏天空調都吹不上。

原主自己不想活了,在教室裏服毒自殺了。這也是沈宓頭疼的原因。

這所高中升學率是縣裏的吊車尾,操場還是水泥的,只有一個簡陋的籃球場。

沈宓回憶完,慢悠悠的往教室公寓走。

老許推着自行車,招呼道:“沈宓啊。”

沈宓點點頭:“許叔。”

兩人錯開了老遠,老許忽然拍了拍腦袋:“剛是沈宓吧。”他見着熟悉,又覺得陌生。他沒忍住回頭看了看,人影剛好消失到公寓門口,“應該沒錯。可能是青春期,變化大了點。”

“應該是這樣。”老許安慰自己道。剛才那孩子身上多了點東西。活了大半輩子的人眼睛毒,跟以前死氣沉沉的沈宓比起來,這孩子就像顆小白楊。

老兩口還沒回來,應該是去買菜了。

洪湖高中高一高二晚自習随意,高三強制拉練,把人磨的半死不活。特別是最後三個月,被學生稱為生命倒計時。

就是不死也得褪成皮。

沈宓把書包扔沙發上,開冰箱拿了瓶冷飲。冰箱只有兩層,一米高,還是前兩年調走的老師送的。老兩口為教育奉獻了大半輩子,大半的收入用去資助了山區的困難學生。

沈宓敬佩這樣的人,他自己肯定做不到。冰涼的礦泉水在腸胃裏走了一道,沈宓眯了下眼睛舒服。

他這一閉眼就是四年。

沈宓想起之前宋厄表情就難受。他到最後一刻還是心軟了。

一向淡漠的人快了傻子。

沈宓到現在還不舒服。愧疚,還有心疼。沈宓有點不敢想現在的宋厄會變成什麽樣。

他難受。

沈宓替宋厄擋刀的那年,宋厄十二。

四年多過去了,宋厄應該十七了,也再念高二。

沈宓牙疼。

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宋厄,也不敢去。沈宓想抵賴,這不是他的錯。他也不想死。

誰能違抗天道?

可沈宓知道,這就是他的錯。

他利用了宋厄,他需要和天道合作,找到自己身邊的人。

“我也沒有對不起你。”沈宓自言自語道,“就算是利用了,我從來沒有害過你。”

沈宓說着,他又想到了宋厄的表情,他臉色變了。

暴躁的像頭發怒的獅子。

“我死了,我替你擋刀。疼的是老子,良心過不去的還是老子。”沈宓頹廢的抱着頭,扯了扯唇,“這他媽都是什麽事。”

他得去找宋厄。沈宓決定了:“我得告訴你,老子沒死。我活的好好的,誰死了,我都不可能死。”

沈宓下意識搜索着原主的記憶,找宋厄這個名字,這個人。

娛樂周刊上有一個小角落。

幾年前大火的少年童星因殺人入獄迅速跌落星壇的宋時宇正式從看守所釋放。

配圖模糊不清。

沈宓又開始頭疼了。

他才意識到兩人完全不再一個階級。他完全搜索不到宋厄這兩個字,四年前鋪天蓋地的新聞消失的一幹二淨。

他和宋厄,也就隔着天地。

“靠。”沈宓頭疼欲裂。這具身體副作用很大,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上三年。

借屍還魂也就能讓他再複活九年。

這些年沈宓和這個世界契合度慢慢變高。他在适應這個世界,世界也在适應他。

沈宓這次醒來察覺到了天道的意圖,天道想讓他跟這個世界同化。

沈宓已經找到了瘋狗和嬷嬷。

伴伴應該也在這裏,其他人還沒一點蹤跡。沈宓被這方天地壓制的厲害,他離不開宋厄所在的城市。他想找的人又只有他自己能找到。

破舊的公寓裏少年喘息聲漸漸平複下來。沈宓擠出來了兩滴淚,半躺着,癱到了沙發上。

這次死亡後,禁制松了點。

在東方,被壓制多年的紫氣沖入雲霄,層層疊疊的雲彩被映成了紫紅色。

沈宓忽然凝眉。

怎麽回事?大氣運者至少應該庇佑一方天地。

遠方的紫色已化靈,小人內斂乖戾,他霸道的坐到一片雲彩上面,冷酷淡漠的望着下面川流不息人群。

貨車司機握着方向盤,腦海裏一片空白。

要撞上了,怎麽辦?

他驚恐的面皮在顫動,卻是一動也不能動。

一家人正在散步,丈夫陪到懷孕的妻子身邊,兩個老人帶着小孫女有說有笑準備去散步。貨車刺眼的白光燈讓他們下意識捂住的眼。

沈宓瞳孔一縮,靈識撚成一條線,瞬間紮入司機中。貨車司機猛然驚醒,忙打方向盤,踩剎車。

過了一個彎道車才停下來。一家人出了一身冷汗,随及破口大罵。

這是綠燈,綠燈。斑馬線,你開車怎麽不看路。

司機雙手顫抖,就差一點,一家四口的命啊。

沈宓意識回到了身體內,額頭上出了細汗。他才剛複活,割靈識這件事讓他有點吃不消。

沈宓這副新身體細皮嫩肉的,原主留下的陰沉孤僻被沈宓一掃而清,現在看起來像個三好學生。

積極又向上。

臺球室內。

勁酷的音樂喧騰造作,二代們正在嗨,桌子上扔着淩亂的啤酒瓶。

“搖啊搖。”

“這次輸了親嘴啊。”

“做俯卧撐啊。瑤瑤,等會你躺——”他看到主位沙發的人似乎有些不悅,心裏一緊,“宋少,是不是太吵了?”

臺球室都靜下來了。少男少女們也不笑了,一個個慫的跟鹌鹑一樣。

“沒。”角落裏傳出來道聲音,淡漠矜貴,“你們繼續。”

重金屬音樂還在哐哐的響,室內歡笑聲似乎照舊,他們隐秘了對了對眼神。

“發生了什麽?”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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