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德貴人烏雅氏順利産下一名皇子的消息傳遍了紫禁城,這可是自皇後薨逝以來的第一件好事情。
這對于烏雅氏皇上皆是好消息,可落入別人眼裏就有了不同的意味,一家歡喜一家愁。
愁的自然是那佟佳貴妃,費了多番周折、唱了好一通戲竟還是讓那賤婢生下了皇子。
承乾宮內,佟佳貴妃身着縷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坐在殿中央,發髻上的點翠嵌珠寶五鳳钿流光溢彩更是襯得她容貌的華美嬌貴。
只是她臉上的怒容尚未消散,顯然是剛發了一通火的模樣。
這讓她如何不生氣?
德貴人今時不同往日,說起來是貴人身份,可一年多前不過是個包衣奴才。
得了她賞識,方才有榮幸在她身邊奉茶。
可她卻是左防一個狐媚子,右防一個狐媚子,愣是沒瞧出身邊的人有異心。
等她察覺到的時候,人都已經不吱聲地爬上了龍床冊封成了貴人。
事後還擺出一副溫婉無辜的模樣,真當讓她惡心!
只是這倒也算了,卻不曾想到這包衣賤奴這麽大本事,竟是半年不到便有了身孕。
想她進宮多年,榮寵也是受了不少,可這肚子卻是沒有半分動靜。
佟佳貴妃越想越灼心,随手拿起琺琅彩四季花蓋碗呷了口茶。
只不過抿了一小口,她又将那蓋碗放了過去,怒聲道:“茶涼了也不知曉換一盞,都怎麽辦事的!”
身邊服侍的春菡自是曉得貴妃如今在氣頭上,在拿別處瀉火呢。
如今她是撞上了槍口,便是如何回答都消不了貴妃的氣,正膽戰心驚着正好門口的太監來報,“貴妃娘娘,安嫔敬嫔觐見,已經在外面候着了。”
佟佳貴妃微撫了下眉心,“讓她們進來吧。”
趁着這會兒當子春菡忙躬身上前,“奴婢這就給娘娘換一盞去。”
安嫔身着朱槿色錦绫鬥篷,雪白毛領下的容貌嬌美豔麗,臉上更是帶着抹喜色。
一進來請了個安便脆生生地道:“妾身給娘娘道喜來了!”
佟佳貴妃本就心底不悅,見着安嫔往她心上紮刺,面帶冷霜的俏臉更是冷了三分,“本宮有什麽好喜的,李绮卉你莫不是來存心挖苦本宮的?”
李绮卉是安嫔的閨名,人如其名她生的是如花卉般绮麗。
見着佟佳貴妃惱了,她忙笑着安撫道:“娘娘莫急,還聽妾身慢慢說。雖然咱們沒能成功将那賤婢肚子裏的孩子弄掉,但她左右不過是個貴人這孩子還輪不到她撫養,就算成功生下來,不過是為娘娘做嫁衣罷了。”
佟佳貴妃聽出安嫔的意思,卻并不贊同,“本宮要她個包衣奴才的兒子作什麽?”
“那烏雅氏是個不安分的,若是将她兒子留在手中,到時候她還不是任娘娘揉捏?”
安嫔一面說道,一面用眸光去瞅佟佳貴妃,見着她眸中若有所思的模樣這才安下心來繼續說着。
“二來,娘娘膝下無子,倘若能将這孩子抱養回來,假以時日縱使不是親生的倒勝似親生的,畢竟他生母是個不成事的,到頭來還不得仰仗娘娘您嗎?三來,四阿哥是皇後薨逝後出生的第一個孩子,皇上高興的不行必定是極喜歡的,若是能抱來往後皇上也能多個由頭來走動。四來,就算那烏雅氏不識相不願意讓娘娘抱養四阿哥,到時候惹怒了皇上和太皇太後,倒黴的還不是那烏雅氏。”
安嫔頓了頓,笑吟吟地道:“此計一舉四得,這叫妾身如何不恭喜娘娘呢?”
佟佳貴妃漸漸被安嫔說動,仔細思索起來,雖說是在她名下撫養左右不過是叫奴才們看着的事,她不必勞心便能有四利,倒也是樁好事。
只是,她微蹙了下眉,“畢竟因為本宮那烏雅氏昨夜差點胎死腹中,皇上那邊縱使表面上信了本宮的說辭,多半心底也是疑心的。更別提那烏雅氏了,指不定多恨本宮呢,又如何能同意這樁事?”
“那烏雅氏算什麽?只要娘娘您将太皇太後和皇上哄開心了,便是那烏雅氏千般個不樂意,不還是要乖乖将孩子送來嗎?”安嫔繼續游說道,“便是太皇太後和皇上那頭未松口,您也可以将風聲放出去,若是那烏雅氏是個實像的,自然會主動請求皇上由您撫養。就算她不識相,到時候滿宮中有了您要抱養這孩子的風聲,皇上肯定要維護您的面子,也必定要将這孩子給您的。”
佟佳貴妃沉吟片刻,“你這主意不錯,便按你說的作罷。若是事成了,本宮自是少不得你的好處。”
安嫔聞言,臉上湧上欣喜的笑容,“妾身多謝娘娘。”
佟佳貴妃一樁心事算是解了,如今怒早便消散了,只擺了擺手,“本宮乏了,你們先下去吧。”
安嫔和敬嫔雙雙行了個禮,“妾身告退。”
行至寝宮門口時,敬嫔方才像是想起什麽一般地又頓住腳步,細聲細語道:“娘娘,此事籠得太皇太後和皇上的心,方能成功。三日後太皇太後的儀駕回宮,娘娘定要素衣提早前去請罪,只道自己偏頭痛發作什麽都不知曉,一切都是下人們的自作主張。”
相比較安嫔張揚的風格,敬嫔身穿着沉穩黛綠金滾邊鬥篷,安安靜靜地像綠葉一般不惹人注目。
可佟佳貴妃一向知曉,敬嫔才是那個最有主意的,她說的建議她自是能聽進去。
她點了點頭,想到要應付太皇太後那只老狐貍便頭疼,“本宮知曉了。”
踏出承乾宮宮門,安嫔方才大松了口氣,拉住敬嫔的袖口嬌聲道:“碧安你是不知曉,我方才都快吓死了。好在有你,讓我給娘娘獻此計策,才讓我躲過這一劫。”
趁着皇上出門謀害烏雅氏腹中之子的計謀當初便是她提議給佟佳貴妃的,現在佟佳貴妃非但沒成事還徒惹一身騷,她便是不用想,佟佳貴妃定會責罰于她。
好在敬嫔給她提前想了這出計,如今佟佳貴妃早就忘了責罰她這個始作俑者,只一心琢磨着如何哄太皇太後和皇上了。
敬嫔微微一笑,“你呀,以後這種渾水便不要瞎趟了。你若是想謝我,光口頭上說說可是不成的,可要請我吃盞茶!”
“這是自然,咱們這就去吃茶。”安嫔沒有猶豫,脆生生地道。
***
年清芷足足高燒昏睡了一整天,臨近黃昏方才退了燒悠悠轉醒。
一醒來便瞧着德貴人坐在床頭,她忙是掙紮着半坐起來想要請安,“主子……”
德貴人扶住年清芷纖細的肩頭輕聲道:“外人我都給支出去了。”
早在她還是個包衣奴才的時候便與年清芷熟識,得了皇上寵幸後她第一件事就是将年清芷從內務府調了過來。
雖然她們名義上是主仆,可她打心底是将清芷當妹妹看待,凡是也與她有商有量。
畢竟這宮中她所能全身心信得過的也只有清芷了。
經過這一次的劫難,德貴人更是對年清芷格外喜愛照顧。
年清芷止住動作,笑着喚道:“姐姐,你身子沒事吧?”
德貴人笑着搖搖頭。
她想起昨晚的事,神情又凝重起來,“昨夜多虧有你,不然如今我和孩子恐怕都要睡在冰冷的棺材裏頭了。”
德貴人心中倒也奇怪清芷為何懂得醫理,她知曉清芷過目不忘不假,若是單單背出方子也就算了,可清芷還親手施了針。
對此她卻是什麽都沒問,只因她知曉若不是清芷萬不得已為了救她,不會将這本事拿出人前。
年清芷卻是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由頭,“我這也是運氣,若不是往日見着陳太醫給各位主子針灸,我起了興趣便也偷着學了一些,不然昨晚我也只能跟着産婆們一起光瞪眼了。”
德貴人想到昨晚的驚險時刻,不由有些咬牙,“我知曉貴妃怨我,可皇上的寵幸又豈是我一個包衣奴才能拒絕的。貴妃這般待我,真當是好狠的心。”
“看來貴妃是拿您将眼中釘肉中刺瞧着了,便是寧可惹了皇上不悅也要動您腹中的孩子,這梁子算是結下了,姐姐往後打算如何?”
德貴人悠悠地嘆了口氣,“她是貴妃,我不過是一小小的貴人,又如何能與她抗衡?只能韬光養晦,先安安心心地過我的日子。”
見着德貴人面有愁色,年清芷開口問道:“姐姐遇上了什麽為難的事嗎?不如說與我聽聽。”
年清芷尚在病中,德貴人本不打算拿此事煩擾她,只是清芷一向是頂有主意的,若是将此事講與她聽,她說不定能有什麽主意來。
德貴人猶豫了會兒,方開口道:“今個兒下午時從承乾宮傳來風聲,佟佳貴妃從病中醒來後聽到我差點難産的消息,深感愧疚不安,所以決定撫養四阿哥補償于我。”
說道最後她不由有些帶了些許恨意,“佟佳貴妃那般恨我,她哪裏是想補償我?我瞧她是想報複我……若是四阿哥真當讓她撫養了去,哪裏還有我們母子的活頭?我只想着四阿哥能像大阿哥和三阿哥那般放在內大臣家養着,我便滿足了。”
年清芷追問道:“倘若佟佳貴妃執意要抱養了四阿哥去,姐姐要如何?”
“清芷,我是絕對不會讓她得逞。”
德貴人眼眶微紅幾欲哭泣,卻是想着母親叮囑過月子裏不可哭方又忍了回去。
德貴人嘆了聲氣,“只是我心頭焦灼得想不出半點法子,後日皇上便回來了,若是她搶在先頭與皇上提及此事,皇上又允諾了那便真的毫無退路了。”
懷着一胎德貴人受了多少罪,年清芷是最清楚不過的。
如今一連接着一連,德貴人又剛生了産哪有那麽多心思籌謀。
只是在她看來最好的方法便是……
“還請姐姐向皇上請旨。”
年清芷頓了下認真地看向德貴人,一字一句地道:“請佟佳貴妃養育四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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