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玉樓半載
“範二!你給我站住!”
“我就不!”
“把我的簪子還回來,否則,我去找璃師姐評理!”
“臘梅花枝多美,拿來簪頭發有何不可?”
“……你可惡!”
徐雲展緩緩啜飲一口熱茶,扭頭看着亭外樹梢上以輕功追逐的兩人,嘴角帶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坐在他對面的顧非敵從小火爐上拎起水壺,注入茶盞,笑道:“這半年下來,靈韻和範奚倒是熟稔多了。”
徐雲展道:“靈韻還像個小孩子,脾氣不好,雖然範奚總是挑撥她生氣,但璃師姐說,該正經的時候,他總還是會照顧靈韻。靈韻其實……若真的讨厭他,恐怕不會與他這樣打鬧。”
顧非敵道:“她愛熱鬧,你我閉關的時候多,她找不到玩伴,又和範奚同在璃師姐院中,自然交好。”
徐雲展執杯的手微微一頓,笑問:“靈韻與其他男子交好,你就不擔心?”
顧非敵道:“青簾派雖亦正亦邪,但範奚能入小玉樓,想來也不是惡人。靈韻與他交好,我沒什麽可擔心的。”
徐雲展聞言嘆了口氣,道:“我姨母姨夫去得早,只留靈韻孤身一人。當初我母親主張将靈韻送去騰雲閣,而不是留在千楓山莊,除了考慮她的體質不适合練習重劍外,其中深意,你應該也能猜中幾分?”
顧非敵笑了笑,道:“猜得中是猜得中,但……我只将她當妹妹看。”
徐雲展也笑了,說:“我看,靈韻也只把你當哥哥了。她正是情窦初開的年紀,若對你有心思,見到你時的神情當有所不同。不過……等出了小玉樓,靈韻的婚事便耽擱不得,顧盟主若是有意,恐怕也會主張将她……”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從亭外沖進來的鵝黃身影打斷了。
“氣死我了!”
蒲靈韻追擊範奚半晌未果,落在亭子裏,一把搶過徐雲展面前的茶杯,咕咚咕咚喝光,将杯子往桌上砰地一頓,道:“他搶走我的簪子,表哥和小師兄也不幫我!”
徐雲展笑道:“你倆修習的都是靈巧身法,輕功比我高超許多,我如何幫你?”
蒲靈韻氣呼呼地扭頭看向顧非敵,質問:“那小師兄呢?小師兄知還經大成,輕功也比那範二強多了,怎麽也不幫我!”
顧非敵看了蒲靈韻一眼,道:“臘梅花枝做發飾,與你這身黃衣相得益彰,又有花香盈盈,比簪子好。”
蒲靈韻怒道:“小師兄你竟幫那厮說話!”
顧非敵笑道:“你若真的不滿這花枝,早就将它拆了,我怎會不知道?”
蒲靈韻張了張嘴,無法反駁,鼓着氣不搭理顧非敵。
徐雲展忽地驚訝道:“呀,你這枝上的花,怎麽殘落了幾瓣?”
蒲靈韻大驚,立刻擡手去摸,急道:“什麽?我還專門用內力護着……”
見徐雲展滿臉促狹,她反應過來,登時臉頰飛紅,氣道:“表哥你!十足讨厭!”
說完,她一跺腳,轉身運起輕功飛出涼亭,不知跑哪去了。
亭中兩個少年對視一眼,都無奈地笑了笑。
徐雲展道:“說起來,宿殃自入樓就開始閉關,中秋、重陽都不見他出來,也實在令人意外。若是傳出去,大約誰也不會相信,江湖傳聞中邪肆狷狂的魔教聖子,竟然如此勤勉。”
顧非敵沉默片刻,猶豫道:“他……恐怕不是勤勉。”
徐雲展不解:“此話怎講?”
顧非敵垂着眼睫,看向杯中茶水,片刻才說:“我總覺得,他似乎很着急,仿佛在與時間争奪什麽。就好像,幾年之內若無法突破,就會有什麽壞事發生一般。他練功練武,每日只歇不足兩個時辰,這半年來從未間斷過。”
徐雲展皺眉,問:“有什麽值得他如此燃燒壽數,與時間争奪?”
顧非敵搖了搖頭,沒有回答,目光卻漸漸渙散,明顯有些走神。
兩人正沉默着,突然,一只翠綠小鳥從遠處飛速掠來,口中還銜着一根火紅的發帶。
發帶拖得長長的,飄然如一抹雲霞,也不知那體型嬌小的鳥兒是怎麽銜着它飛得如此迅速。
小鳥一個猛子紮進顧非敵懷裏,将發帶一丢,翻了個身,又撲棱棱飛遠了。
顧非敵疑惑地撿起落在身上的發帶,忽地想起什麽,手指微微收緊。
遠處,一個身着暗紅色勁裝、披頭散發的身影疾奔而來。
惜花步姿态翩跹,雖沒了魔教服飾的廣袖寬袍,依舊顯得飄然若仙。
宿殃眼看着那只翠綠小鳥把他的發帶丢給顧非敵,沒忍住,暗暗翻了個白眼。
他在心裏吐槽:便宜師尊,你省省吧,我是不可能因為你這些小動作,就和顧非敵一笑泯恩仇的!我還等他一劍送我回現實呢!
在知春苑裏同住,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他沒辦法,現在在外面遇到,能不搭理盡量還是不要搭理的好。
徐雲展看着宿殃走進亭中,道:“剛才我們還說起你,不想你竟真的出關了。”
宿殃板着臉從顧非敵手裏搶過自己的發帶,冷哼一聲,道:“我出不出關,和你有什麽關系!”
他也不束發,轉身就走。
“既然來了,不如坐下喝杯茶?”徐雲展道。
“不了。”宿殃端着架子,撇着嘴做出嫌惡的樣子,道,“本聖子除了霧隐峰白茶,喝不下別的。”
說完,他竟真的毫不留戀,運起輕功離開。
徐雲展氣笑:“果然嬌生慣養,講究真多!”
顧非敵道:“在知春苑,我倒是見過他用水瓢舀了缸裏的冷水直接喝。”
徐雲展詫異:“當真?”随即又道:“他不是嫌棄茶水,是嫌棄你我吧!”
顧非敵道:“或許。”
“你與他在知春苑相處半年,他難道對你一直這樣冷言冷語?”徐雲展又問。
“差不多。”顧非敵輕輕轉着手裏的茶杯,道,“只有最開始,我幫他誦讀心法經書時,他才肯和我多說幾句話。後來他熟悉了典籍,我亦開始修習歸巢卷,們便很少碰面了。”
“啧啧,你這分明是被他利用了。”徐雲展搖着頭嘆道,“且用過之後就丢掉,毫無感恩之心吶!魔教中人,果然行事不拘。”
顧非敵輕笑一聲:“罷了,不提他。”
……
宿殃走在路上,随手用發帶束了個馬尾。
他是追着剛才那只惡作劇的小綠鳥跑出來的,卻是頭一次在小玉樓山峰上行走。四周都是陌生的景色,昨天的雪只下了薄薄一層,今日又是晴天,除了草地和灌木上還留着些殘雪,山道石階上的都已經融化殆盡了。
宿殃沿着山路來到一處建了小小四角亭的平臺,見亭子裏沒人,便走了進去。
這間涼亭立在一處斷崖邊,可以看到高高山崖下的一處水潭。那水潭面積應該不小,旁邊山石嶙峋,高處山洞中有瀑布洩出,在這數九寒冬裏完全凍結了。冰瀑連接着水潭冰面,在陽光下竟有些玲珑剔透。
宿殃坐在涼亭邊緣,盯着那道冰瀑發呆。
——他不知道他該做什麽。
自從踏進小玉樓,他幾乎立刻開始閉關,修習功法、練習劍術、學習古文,這成了他生活的全部,也在短短半年內養成了他的習慣。他從看不懂心法典籍,到能夠自己研讀九寒吐蕊功,也不過只用了兩個月。随後便是突破功法第一寒、第二寒……
直到如今,他已經準備開始修習那套書冊的第三卷 了。
然後他昨天傍晚突然就收到了那只翠綠小鳥帶來的信箋。
谛聆遵師令,沒收了他的書,并且強行把玉鈴铛塞回他手裏,說直到正月十五都不會給他帶飯。
宿殃算了算,如今才不過臘月中旬,這還要一個月,他才能恢複以前的作息,繼續練功。
可他真的不知道,除了練功,他在小玉樓裏還能做什麽。
他是誤入小玉樓的,當然要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才可能不會影響到劇情的發展。
“聖子——!”
一聲驚呼在他身後響起,宿殃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被一個人重重地撲在涼亭欄杆上,差點撞出一口老血。
範奚哈哈大笑着伸手将他拉起來,道:“你終于肯出關了!半年不見,可想死我了!”
宿殃揉了揉被撞疼的肋骨,回頭板着臉道:“哎!你注意點影響,摟摟抱抱的,像什麽樣!”
範奚噗嗤樂了,說:“你與顧非敵同住半年,也變成了個老古板?”
正說着,他忽然面色一變,皺眉道:“你頭發怎麽削了?”
宿殃的長發原本垂在腰臀,如今束起馬尾,竟只堪堪觸及脖頸,短了不止一星半點。
剛剛穿越的時候,他本以為這是古代背景,大家不會随意毀傷發膚,後來他才發現并不是這樣。不過,理發要算日子、看兇吉,比現代講究多了。
于是他高高興興地找谛聆看了日子,把那一頭累贅削短。
“你這樣子,倒和原先差別頗大。”
範奚退後兩步,抱臂打量着宿殃。
片刻,他笑道:“這樣也好,朝氣蓬勃,鮮活許多,比以前更有男子氣概些。”
作者有話要說:過渡章令人頭禿_(:з」∠)_
怎麽寫都覺得情節冗餘,最後決定直接拉進度…下章開始進關鍵劇情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