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那副狼狽的樣子，讓人生憐。
——齊笙
這條巷子兩側的房屋，大多是木質結構的老平房，因為這些年建設速度緩下來了，沒能拆遷。
雖然房屋修繕過，但仍是沒能避免這次事故的發生。
消防隊員迅速到達了火災現場，所幸火勢很快被控制了下來。
事故就發生在米糯糯晚上到家前沒多久，因為甜品店隔壁的夜宵店操作不當，煤氣洩露，引起爆炸，火勢瞬間在這條小巷裏蔓延開。
因為木質結構的原因，這次燃燒擴散範圍較大。現場随時存在房屋部件掉落砸到人的危險。
所以整條巷子都被封起來了，除了救援人員之外，不讓人進出。
“讓我進去看看好不好？”米糯糯在封鎖線外一邊哭着，一邊跟工作人員說好話。
“小妹妹，真的不行，太危險了。”
米糯糯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覺得心裏好慌亂。“我媽媽還在裏面，讓我進去。”
她們家的甜品店就在夜宵店旁邊，剛剛聽到別人議論是夜宵店先燒起來的時候，她就吓壞了。
工作人員也很理解她的心情，可也絕不能讓她進去。“這邊的受傷人員，全部都送去附近的第一人民醫院救治了。你與其冒着危險進現場，不如去醫院看看。”
米糯糯看了看被燒得一片狼藉的巷子，趕緊轉身回屋門口，推了自行車便往醫院的方向騎去。
夜晚的風用力地刮在她潮濕的臉上，在袖子上抹了一把變得一片朦胧的眼眸，腳下一點也不放松地往醫院趕去。
“你的父親呢？沒有其他的家人了嗎？”重症監護室的醫生打開門上的窗戶，沖外面叫了家屬過來，卻只看到米糯糯一個小女生，身上還穿着校服，背着沉沉的書包。
“我……沒有爸爸。遠房的親戚都不在闵安市，也很少來往。”米糯糯無助地搖搖頭，看着醫生，又急切地問道：“我媽媽現在怎麽樣了？”
“搶救過來了，目前人還沒有意識，需要繼續觀察。”醫生看了看米糯糯小小的身影，繼續說道，“那你去準備一下護理要用的東西，盆、毛巾、護墊這些，買好了明天拿到ICU來給護士。我讓護士給你個單子。”
米糯糯只能點點頭，一切對她來說太突然了。
“我能見見我媽媽嗎？”從發生大火，米糯糯趕到醫院，媽媽就已經送進搶救室搶救了。一直到現在已經天快亮了，她都等在重症監護室外面，根本見不到媽媽，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如何了。
醫生搖搖頭，上夜班很是疲倦。即使不想多說太多，他還是耐心地安撫眼前這個可憐的小女生：“暫時不能見的。醫院有規定，ICU每天下午三點可以開放親屬見面，明天下午再過來吧。”
米糯糯抹了一把眼角不受控制的淚水，看着醫生關上了窗戶。
她在重症監護室外的椅子上坐了一會兒，突然感到心中茫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即使一夜未眠，她此刻也絲毫沒有睡意。
齊笙穿好校服，提了書包，便從樓上下來，在餐廳的桌子前坐下，端起自己的牛奶杯一飲而盡。
劉婆婆端了剛蒸好的醬肉大包出來，放在桌上。
齊笙皺了皺眉看了一眼頂大個的肉包子一眼。劉婆婆做的飯菜都挺好吃的，就是早餐的時候，時不時地執着于這種巨大的肉包子，有點難以下咽。
“劉婆婆，我昨晚給你的那只小碗洗好了沒？”齊笙看着她問道。
劉婆婆點點頭，指了指剛放上桌的肉包子。“洗好了，我這就去給你拿過來。吃個包子吧，早上得吃點主食，光喝點牛奶不頂餓。”
齊笙搖搖頭，還是覺得太油膩了，吃不下。
據說劉婆婆年輕時候是從北方嫁過來的，這樣也說得過去她時常想要做點包點來吃，還好齊夫人是挺喜歡吃的。
劉婆婆将洗好的小布丁碗從廚房裏取出來，擦幹淨了水，用小口袋裝好，放在齊笙跟前的桌面上。
齊夫人今天也起了個早，下樓來了。
一上桌她就拿了一只劉婆婆做的醬肉大包咬上一口，香濃的肉汁兒立馬從剛出鍋的大肉包中溢出，充盈了整個口腔。
“劉婆婆，你做這醬肉包是越來越好吃了。”齊夫人一邊吃着一邊看向齊笙，像是想起來了什麽似的，又問道，“你昨天又去畫室了？沒去上課？”
齊笙輕輕點點頭，回答道：“就去了一上午，中午就回學校去了。”
上午他正在畫室裏畫着畫，突然收到汪飛發來的微信，說是米糯糯去教室找了他。
本來不應該放在心上的，但不知為什麽，他中午不自覺地便回學校去了。
齊夫人搖搖頭，感嘆道：“我的小寶貝啊，你這有個個人愛好吧也挺好，但是荒廢學習也不行的啊。畢竟誰都要參加高考的，你今年都高二了。”
雖然他們家是有那個經濟實力，可以讓孩子随意揮霍享受人生，可這高考成績也是個面子問題啊，誰不想自己孩子成績好點，出去打麻将也臉上有光啊。
齊笙很小就喜歡國畫，覺得孩子有這方面的興趣挺好的，所以齊笙很小的時候，他們就請了老師專門教他。
沒想到這一學，這孩子竟迷上了。
之前齊笙之所以沒有在闵安市念書，就是因為他喜歡的那位國畫老師在隔壁市，所以便跟了過去學習。
現在這都高二下學期了，幾番商量之後，才答應了回闵安市，把文化課成績平衡平衡。
“沒那個天賦，您就不要幻想我成績能好起來了。”其實齊笙覺得他成績也不算差得過分，普通人還是趕得上的，只是跟重點班的那些學生比起來，差一點點而已，但在高二一班好歹也不會排到倒數幾名。他自己是覺得可以了。
“我先去學校了。”齊笙拿起毛巾擦了擦嘴，拿了剛剛劉婆婆拿過來的小布丁碗，起身提起書包，便準備出門。
從大門出來，齊笙跨上一輛藍黑色自行車,透着陽光看了一眼那只小碗，然後收起來，腳下一個用力，往學校騎去了。
中午休息的時候，齊笙想了想，拿了小碗出來在手中盤了盤，就走出教室往樓上去了。
莫名地，好像想到上去看到那張笑嘻嘻的小臉，這一整天枯燥乏味的學習能變得更舒服一點似的。
走到高三一班的門口，齊笙看向米糯糯坐的那個位置，沒人。
微微一挑眉，齊笙看了一眼手上那只精致的粉藍色釉質小碗，轉身下樓回自己教室裏去了。
剛一坐下，他便聽見教室裏有人小聲地在讨論着今天的新聞：
“早上起來我爸在看新聞，說是市中心那條老街燒起來了。”
“哪條老街啊？”
“就離我們學校不是很遠，全是那種木頭的老房子那條街。”
“哇，那不是離我家挺近的，早上很早出門，居然都不知道這事兒。”
齊笙越聽眉頭皺得越緊。
他去糯糍甜點買過好幾次布丁，自然知道米糯糯家的甜品店就在他們說的那條燒起來的老街上。
想起剛剛看到米糯糯的桌子上空空的，連本書都沒有，倒像是沒有來學校。
難道家裏出事了？如果只是店裏被燒了，應該不至于耽誤高三的學習不來上課。
下午一放學，齊笙就跟班主任請了假，說自己今天不上晚修了。
齊笙将來高考必然是要走美術這條路的學生，所以時不時地會請假去畫室，這倒也不奇怪，所以他請假班主任通常都不會說什麽。
從學校出來，齊笙晚飯也沒吃，就直接騎車去了糯糍甜點那裏。
昨天的火災之後，現場大致已經清理過一遍了，通道讓出來了，但還有不少工作人員在現場收拾殘局。
整條街變得一片蕭條，被燒得黑乎乎的一片。
齊笙推着車走到糯糍甜點的店門口，裏面破破爛爛地垮塌着，招牌上那四個大字已經燒得變形，掉落在門口地上。
旁邊打掃街道的工作人員見他望着店裏愣神，便停下手上的工作，看向齊笙，随口聊道：“這裏昨天燒了，旁邊那家店煤氣炸了，就這挨着的三家店，受傷了好幾個人。中間那家店的老板直接沒了，也不知道造的什麽孽。”
“受傷的人呢？”齊笙問道。
工作人員指了指某個方向，說道：“昨晚上當時就送去第一人民醫院搶救了，也不知道現在什麽情況了。新聞上都已經出了。”
齊笙點點頭，道了聲謝，又看了一眼甜品店裏面焦黑的模樣，便推着自行車往醫院的方向去了。
到醫院一打聽，他便知道了昨晚火災中重傷的病人，這會兒都還在重症監護室裏沒出來的。
齊笙趕到ICU的樓層，一眼就看見了在ICU外面走廊的椅子上坐着的那個小小的身影，穿着跟他身上一樣的藍白色校服，背上還挂着那只重重的書包，頭斜靠在椅子後的牆壁上，緊閉着雙眼，臉上是滿滿的倦意。
那模樣，看起來，讓人很想去保護。
☆、八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