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沖刺分班考!

live house 離拉面館挺遠的, 何修查了打車完全不堵也要三十分鐘,在h市的另一個方向, 是他沒開拓過的地圖。

“別打車。”葉斯拿手遮住他手機屏幕, “去聽live打車就沒勁了, 我們坐222線,這個點特別空,先看一個小時落日街景。”

何修聞言遲疑了下,葉斯已經往前走了。永平街是條有點坡度的長街,葉斯把書包甩在肩膀上, 往下颠兩步蹦一下, 前兩天那股壓抑勁兒好像一下子沒了, 頭發絲随着動作蓬飛, 興奮地炸着毛。

“同桌。”葉斯蹿了兩步停下來等何修, 胳膊往他身上一挂, 揉揉肚子,“買倆漢堡吧,車上吃。”

“好。”何修答應, “街口就有漢堡店。”

街口的漢堡店沒名沒姓, 牌匾也很小,但是衛生條件還行。葉斯往櫃臺上一趴, 研究了半天菜單,在自己的漢堡裏又加了一堆有的沒的。

“……再加一塊雞腿肉。”葉斯點了點菜單,回頭問,“你吃什麽?”

“和你一樣吧。”何修對漢堡其實沒有研究, 他就對葉斯的頭發有點研究,特別想知道為什麽頭頂那幾根能随時随地随着心情飛舞或低垂。

挺神奇的。

拿到漢堡後何修才開始後悔跟葉斯要一樣的,厚的幾乎拿不住,他嚴重懷疑這東西等會根本沒法得體地咬下去,趁着等車時想揭開紙看一眼裏頭到底多少層,葉斯卻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忍一會。”

葉斯勾着嘴角說,“車上看風景的時候再吃。”

“好。”何修沒忍住樂了,“這一套規矩還挺嚴謹。”

“葉神帶你見世面。”葉斯牛氣哄哄地勾着他肩膀,“從踏出門的那一刻起,你已經邁入了新世界。”

何修點頭,兩只手掐着那個漢堡,“行。”

222路比想象中還空,車上就兩個老人,一對小情侶。葉斯上車略過一排排舒服的雙人座,直接走到最後一排,讓何修先進去。

“你挨窗戶。”葉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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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修屁股剛一坐穩車子就啓動了。葉斯屁股落下的時候踉跄一步,倆人胯骨撞了下。

“啊。”葉斯誇張地叫了一聲,前面的情侶之女回頭看了一眼,轉過去不知道說了什麽,情侶之男也回頭看了眼,眼神有些不屑。

何修皺眉,“他們說什麽。”

“這還用問嗎。”葉斯笑眯眯地伸手推開窗戶,讓晚風吹進來,眯着眼睛說,“女的說,後面坐着倆小帥哥。男的回頭看一眼說,就那樣吧。”

何修愣了一下,然後跟葉斯笑成一團。

葉斯邊笑邊咳嗽邊拆開漢堡,得有二十公分高的至尊無敵大漢堡,裏面層層疊疊鋪滿了肉餅和醬,葉斯捧着也有點難下手。他看半天後勉強低頭咬一口,只咬到一半厚度的肉餅,啧了一聲,直接用牙叼出塊肉,分層吃了。

何修說,“你真餓了其實可以買兩個,比較好操作。”

“你懂什麽。”葉斯看他一眼,指着漢堡說,“這是一棟世界級建築。”

何修擡了下眉毛,葉斯指着漢堡一層層往上數,“你看這個漢堡,看起來圓潤軟塌塌,但卻能在世界的中心屹立不倒。這是地基,一層的牛肉餅呢是會展大廳,二層蔬菜是景觀層,三層是健身房,四層是博物館,五層洗浴中心,六……”

何修忍不住打斷,“這棟漢堡樓到底是幹什麽的?”

葉斯被問一愣,頓了下才說,“這得問你啊。”

“問我?”

葉斯啊了聲,指着最上面一層面餅說,“頂蓋上刻着建築師的名字,何修。”

何修愣住,葉斯悶頭又咬一口,邊嚼邊說,“這是十年後你的成名作,我都幫你構思好了,厲害吧。”

何修半天沒說話。

等他動了一下的時候,葉斯已經又啃了幾口。大樓的主體已經被啃禿了,樓層倒塌在一起,狼狽地散落在紙裏。

何修心裏好像明白點,但他不知道該說什麽,茫然地轉過頭看向窗外。太陽落在江面的邊際,一片紅光在水面上波動,落日下的整座城市籠罩在這片橙紅色的慵懶之中,身邊的家夥被風吹着眯起眼,一邊嚼着漢堡一邊哼着他從沒聽過的歌。

“父母都是這樣。”葉斯突然說,“給你劃條路,是因為他們覺得這條路比別的路更容易走。要是換別人我就勸他們聽話了,但你不一樣。建築這條路好像确實往上走特窄,但我覺得你是能走到塔尖上而且還能蹦起來用頭撞破雲朵的那種人。”

葉斯搓了搓何修的腿,“挺住啊,我可在你身上堵了城堡呢。”

何修垂眸看着葉斯的手,嗯了一聲。

“高興起來。”葉斯打了個嗝,唏噓道:“這漢堡真的大,我可能真吃不完。”

“等分班考完我請你吃個好的漢堡。”何修說,“高級一點的。”

“你說那種牛肉能咬出肉汁兒來的嗎?”葉斯笑眯眯,眼睛裏充滿神采,“行啊,我還要個冰淇淋。”

說好一起看街景,結果人生導師葉卡丘發揮完一通演講後,沒多久就仰頭睡了過去。車子一拐彎,葉斯身子一晃,腦袋無比自然地砸在了何修肩膀上。

悶悶地咚一聲,何修感覺自己都聽着聲了,葉斯卻睡得很安穩。

這家夥就算不熬夜寫作業,也經常半夜拿app刷題,何修有時候晚上醒來,會感受到頭頂有亮。

他突然覺得肩膀上很沉,責任重大的感覺,默默挺了挺背,讓葉斯睡得舒服點。

222路沿着h市這條穿城江行駛,江上的波光映着城市的倒影,駛過英中,市圖書館,商圈,形形色色的人和建築刷刷刷從車窗外劃過,只有肩膀上那道呼吸聲平穩而真實。

何修偏過頭垂眸看了葉斯一眼,只看見了長長的兩道睫毛。

他突然覺得,這道黃昏下淺淺的一方車窗,他能記很多年。

live house就在222線的終點,下車沒走幾步,就見到了烏央烏央的人群。

何修有些驚訝,“有這麽多人啊。”

“小衆不代表沒人喜歡。”葉斯說,“越是小衆,粉絲就越帶勁兒,你看那頭。”

何修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一群人圍了個圈,看穿衣打扮基本囊括了從貧到富的各個階層,大家熟稔地混在一起,中間一個穿了件鄉村題材電視劇裏才常見的大花馬褂,拿着粉色的扇子凹了個造型,一堆人起哄拿出手機拍照。

“剛子,你們過來了啊!”一個肩膀上紋身的胖子過來,撞了下另一個半邊頭發剃得露出青色頭皮的瘦子。瘦子噴了口煙,“上一場有事沒趕上,h市這個坐一宿火車來了。”

“得給坎爺捧場啊。”滿腦子小辮的女人說。

“坎爺昨晚上就到了吧,看他發微博吃燒烤了。”

“啧啧啧。”

何修收回視線,“坎爺?”

葉斯懶洋洋地笑,掏手機查了一下黃牛發過來的二維碼,帶他去檢票,說道:“煙槍玫瑰的主唱。隊裏那把電吉他我也喜歡,拽的和坎爺難分勝負。”

何修反應了一會才想明白是電吉他手的意思,倆人走到安檢口,叼着煙的小哥看了眼票,拿個按章在倆人手背上一人按了一下,什麽都沒有,走到門口一個穿露臍裝的姑娘拿紫外線小電棒一照,是倆圓形的戳。

“進吧。”

何修說了聲謝謝,下意識想要搓搓手背,但又忍住了。

按理來說他一學神不該對這種小把戲感到震驚。但他不能否認,在這一刻那點興奮已經在心裏撩了原,如果有人拿小電棒往他胸口照一下,也許能看到裏面的心髒撲通撲通跳得非常狂野。

live house裏面有存包的地方,存完包再往裏走就幾乎全黑了,高空的天花板上架着各種試聽設備,舞臺很高,下面是一片空曠的場地,進來的人就在場子上人挨人地站着,像一群虔誠的信徒,等着他們的神明将臨。

“往前頭去。”葉斯拉着何修的胳膊擠進人堆,“我這次要玩個爽的。”

何修沒顧上問爽的是什麽,人堆裏熾熱的胳膊腿撞來撞去,他感到窒息又興奮,想擡手拉一下皺了的衣領,手伸到一半又放棄,感覺自己挺傻的。

“別怕被人踩着腳。”葉斯站在差不多第四五排的地方停下,說道:“有人踩你就踩回去,大家都是這麽認識的。”

“好。”何修勾起唇角,看着葉斯的眼睛,在黑暗中還是那麽亮。

開場前一分鐘,這個不大的場地已經站滿了人,四周都是黑壓壓一片,何修看了葉斯一眼,葉斯正踮腳往後臺張望着。

重金屬的聲浪突然拔地而起,何修還沒反應過來,全場人瘋了一樣開始蹦着歡呼。他被後面的人往前推了一下,又被前面的人往後拱了一下,最後被葉斯拉着胳膊強行跟着蹦了起來。

“啊!!!”葉斯興奮地尖叫。

何修內心也有些沸騰,但頓了頓,努力張嘴,“啊。”

葉斯回頭看着他,“怎麽了?”

“沒怎麽。”何修也一愣,“什麽怎麽了?”

“哦沒事。”葉斯奇怪地摸摸鼻子,“我以為你叫我呢。”

何修尴尬地勾了勾嘴角,好在葉斯沒放在心上,轉頭又嗨了起來。

樂隊四人出來的時候,何修狠狠被震了一把。

完全由一群中年男組合的樂隊,平均年齡估計直奔四十五去了。主唱坎爺敞懷的黑金外褂下是條男士四角內褲,除此之外什麽都沒穿。最幹瘦的吉他手穿了黑金旗袍,側開叉露出四十多歲男人粗糙又幹瘦的腿,戴着黑色圓片墨鏡,一頭枯長發很像武俠小說裏的丐幫幫主。

何修還沒從視覺震撼中反應過來,突然萬籁俱寂,只有臺下錯落的呼吸聲,而後臺上金光迸射,震耳欲聾的搖滾樂從四面八方爆發出來,臺上臺下的人同時蹦了起來。

“我像一盒名牌的香煙!”

“我塞進了窮人的口袋!”

“我像一只貪婪的耗子!”

“我被富人收養起來!”

“我像一個犯了戒的神仙!”

“我被老天踢了下來!”

粗陋的歌詞沖刷着耳膜,場面如同大型聚衆朝拜現場,那個穿着打扮足以被警察找談話的男人站在舞臺中心,用沙啞狂放的嗓子領唱,幹瘦的吉他手随着音浪蹦着撥弦,所有人跟着一邊嘶吼一邊扭動。

“一群豬吧飛上了天!我的兒子被做成了金錢!”

“我被活活的逼成了個工人!我被活活的逼成了個商人!我被活活的逼成了個詩人!我被活活的逼成了個廢人啊!”

汗味,煙味,場子裏生鏽的金屬味,還有酒精的味道混在一起。何修被猛地震了一把,葉斯突然回頭抓着他的胳膊,大吼,“跟着蹦!”

何修幾乎下意識地跟着蹦了兩下,葉斯抓得他有點疼,音浪沖擊着耳膜,他反手抓住了葉斯的胳膊,邊蹦邊喊:“這!是!什麽!玩!意!”

“人間!”葉斯大吼,“活人的狂歡!神仙!下凡好不好玩!”

何修說不出來一個好字,但他确實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他莫名跟着蹦了足足十分鐘,還沒喘口氣,坎爺擡手在空中一捏,鼓手立刻起了新的鼓點。

全新的節奏,毫不遜色的狂浪,再一次掀翻人海。

“青——春啊!青!春!”

“你坐北朝南!聽陽光普照!”

“青——春啊!青!春!”

“你三吹六哨!讀時間如藥!”

整個世界的瘋狂和放縱中,唯有何修是安靜的,他聽着自己的呼吸,看着面前那個家夥熱情全開地上蹦下跳,跟着吼他聽不懂的歌詞,黑發在燈光下蓬飛,無論五顏六色的光怎麽晃,依舊漆黑如墨。

何修在這個場子裏是最大的異類,但他卻覺得心裏越來越踏實,他下意識去攥了一把葉斯的胳膊,本來已經浪得快要起飛的葉斯立刻回頭看他,沖他笑出一排好看的牙齒,“別綁着自己!蹦起來!跟我們蹦起來!”

全校都知道他恐同的葉斯,對一夥四十多歲半女裝半果奔的農村搖滾爺們送出一個又一個飛吻,少年眼裏張揚着明烈如日的快樂,那股快樂狠狠地砸着何修的認知,快要砸破了。

何修抓着葉斯猛地往上竄了竄,有什麽東西從胸腔深處狂湧而上,他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麽,就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啊——!”

叫聲淹沒在人群,何修擡手抹了一把鼻尖上沁出的汗,更用力地吼道:“啊——!!!”

葉斯笑着看他,在他耳邊大喊,“啊!啊!!”

聽不懂歌詞的農村搖滾一首首不停歇而來,何修感覺自己喊得喉嚨開始痛,兩條腿蹦得快要抽筋的時候,坎爺突然停了下來。

“最後一首歌——”坎爺頓了頓,“安可青春,想玩的人可以上來。”

“我我我!”葉斯撥開人群兩步沖上了臺,眼睛裏刻着生動的雀躍。

上輩子他看了數不清多少的現場,但被身體情況礙着,連蹦都克制,別提這麽玩了。

電吉他手過來跟他擊了個掌,葉斯提了提褲子。

臺下的何修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在腦海裏腦補了一萬種葉斯突然跟坎爺一樣脫下褲子的場面,熟悉洗腦的音浪再次席卷而來,在一片青春啊青春的吶喊中,葉斯站在有快兩米高的舞臺中央,背對着下面黑壓壓的人群,張開雙臂,像一只自在的鷹,直挺挺地倒了下來。

那道身影騰空的一瞬,何修心下猛地一頓,張口喊葉斯的名字,卻沒喊出聲。

葉斯倒在了無數人舉起的手上,幾十只手同時高舉過頭頂,在他從頭到腳各個部位胡亂撐着。人群中爆出一陣陣歡呼,葉斯放松地躺在人潮之上,被大家從頭頂撥着往後傳。

狂浪的音樂還在繼續,何修回頭,目光追随着那個躺着被大家在頭頂運送的家夥,那個身影離他越來越遠,快要到他看不見的地方時又忽然拐了個彎。

離得那麽遠,何修還是很清楚地看見葉斯擡手往自己這邊指了下,底下一堆壓根彼此不認識的人特別懂事地把他往這邊運。

一首歌到尾聲,葉斯終于回到了何修眼前。

“同桌!”葉斯在大家舉着的手上坐起來,又張開雙臂,“接着我!”

何修下意識伸出了雙手,底下的手撤了,那個家夥就砸進了他懷裏。

兩個男生撞在一起,最直白的反應就是疼,骨頭磕骨頭,沒有誰好受。

但葉斯興奮得根本顧不上來疼,他使勁搓了搓何修的肩膀,拽着他的手就把他往臺上拖。

越往舞臺中心靠,音浪聲越仿佛淡去了,就只能聽見自己瘋狂的心跳。

何修被葉斯帶着登上舞臺,站在那數道刺眼的白光之間,才發現底下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

而臺上,臺上也只有一人可見。

最後一曲青春已到尾聲,坎爺對着麥克風吼了幾句之後拎起立麥放到葉斯眼前,丐幫幫主摘下吉他朝葉斯這邊一扔。

葉斯擡手接住,抱着吉他撥了幾下。

完全不同的新鮮的節奏和音符嚣張地擠入旋律,底下的人更加瘋狂,何修都不知道那幫人在瘋狂什麽,他靜止在原地,看着葉斯撥弦。

葉斯撥了兩下跟上節奏,鼓手給他推了一把勁,全場的音浪再次爆發。

葉斯突然扭頭看着他,一腳踩在音箱上,撥着吉他側頭對着立麥唱完了青春的最後一段。

我願做你的青春,一世狂浪一世瘋,不拘時光踮腳看遠方,牽手并肩絕不回頭。

青春啊青春,人們啊人們。

音樂聲驟停,葉斯指着何修,“做過什麽後悔的事,從未。”

“強啊同桌。”葉斯驕傲地勾起唇角。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怎麽樣,作者追在佛蛋屁股後面問。

你煩死了,佛蛋說,不要管蛋的事。

你說啊,怎麽樣了!作者心急地追上,都玩什麽了?

佛蛋猛然停住,扭回頭看着作者。

蹦散黃了,佛蛋說。

蹦?作者皺眉。

佛蛋停頓下,沒有靈魂地跳了兩下。

哦!哦!佛蛋麻木地說,像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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