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班的炎炎烈日

何修不知道葉斯怎麽想的, 可能就是随手一塗,但那個由于後塗改而無法居中導致視覺效果有些滑稽的0.0非常洗腦, 一整個晚自習, 他無論打游戲還是看漫畫, 眼前都是那個符號。

“诶。”葉斯突然放下筆,神神秘秘地撞了撞何修的胳膊肘。

何修擡頭,見葉斯指了一下桌子下面,示意他往前看。

前面兩人看上去一個寫數學一個背單詞,但桌子底下卻十分不嚴肅地拉着手。

葉斯深吸一口氣, 感慨地嘆出, 遞過一個何修很難懂的眼神。

放在平時何修會選擇忽略, 但今天他扯過一張紙, 寫了個問號推過去。

葉斯回:倆男生也能喜歡得這麽熱乎啊, 漲見識。

何修飛快寫下一行:所以你到底有多恐同?

葉斯想了想:這誰知道啊, 我就記得之前那個文科班殺馬特碰我一下可把我惡心吐了。

紙條推過去半天,何修都沒再推回來。葉斯回頭一瞅,何修轉着筆, 筆尖一下一下地落在紙條上, 若有所思的樣子。

“怎麽啦?”葉斯小聲問。

何修看着他,“所以是這件事把你惡心吐了, 還是那個人把你惡心吐了?”

“問這幹什麽。”葉斯皺眉想了想,“吐了就是吐了,還要仔細剖析吐的理由,也太遭罪了吧。”

何修嘆口氣, 把紙條随手撕碎,扔進挂在桌子側面的垃圾袋裏。

葉斯低頭算了一道題,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說道:“哦對了,今天晚上我有事出去一趟,可能很晚才回宿舍,你自己回去啊。”

“嗯?”何修愣了愣,“幹什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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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一點私事。”葉斯說。

何修下意識皺了下眉,“一個人去嗎?”

我不能跟着一起嗎。

葉斯啊了聲,低頭在草紙上劃拉着數學式子說,“對啊,只能我一個人去。哎我晚點就回去睡覺了啊……”

何修聞言沉默,過了一會哦了一聲,低頭繼續看漫畫了。

葉斯潦草地寫了兩行數學式子,扣在旁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沒立刻去看,又寫了一道題,才漫不經心地拿了起來。

吳興:哪兒集合啊?

宋義:除了我倆和簡明澤還有誰啊,女生要叫嗎?

葉斯看了何修一眼,飛快摁了一行字。

葉斯:小簡會叫沈霏,去科技樓一樓吧,光線好。

吳興:行,我跟宋義放學先跑出去買東西,你要什麽色的?

葉斯:有什麽來什麽,多買點,有錢。

吳興:/ok

葉斯放下手機松了口氣,何修坐在他旁邊一動沒動,一直保持着同樣的姿勢看着漫畫。

雖然這個哥平時也經常一坐入定,但葉斯還是能挺敏銳地察覺到他情緒的不對勁。

氣壓很低,一頁漫畫看了好幾分鐘,眼珠子都不動一下的。

葉斯嘆口氣,一把攬上何修的脖子,“同桌啊。”

何修擡頭看他,“嗯?”

葉斯叫他,“蒜頭王八?”

何修依舊沒太多表情,只是語氣稍微松了點,“什麽事。”

“哎呀。”葉斯無奈,“不要生氣嘛,就這麽一點屁大大的小事。”

屁大大,又是一個葉斯專用的神奇的表達。

何修有點想笑,但那股氣還在胸口憋着,他看了葉斯一眼,沉默着把頭扭了回去,又掏出了游戲機。

一只手就那麽毫無防備地捏上了他的左臉蛋。

何修愣了足有兩秒,感覺左臉蛋那塊肉被掐住,提起,還往兩邊抻了抻。

不疼,但這種感覺過于新奇,從來沒人碰過他的臉。或者說,除了早上洗臉會用手心抹兩把,臉上這兩塊肉壓根就沒什麽存在感。

“我日,你臉挺軟啊。”葉斯也沒想到自己随手一捏能把肉給捏起來這麽大一塊,軟嫩嫩的手感竟然還他媽有點好。

葉斯忍不住又捏了幾下,直到何修就着他的手艱難地回過頭,無奈道:“幹什麽呢你。”

“啊。”葉斯松手,“哄哄你。”

何修指了下自己的臉,“紅沒紅?”

“哄了啊。”葉斯茫然,“這就算哄了。”

“我說,我臉上紅沒紅,被你捏紅了沒?”何修瞪着他。

“啊。”葉斯一下子沒忍住樂了,坐在座位上小聲樂了好幾氣,點頭道:“紅了,哎要不我把你右邊也捏一下吧,對稱比較好看。”

何修兇狠地看了他一眼,低頭又翻開了漫畫書。

翻了沒兩頁,何修也沒忍住嘴角抽了抽,笑了兩聲。他這一笑葉斯更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用氣聲哈哈了起碼一篇作文出來。

“倆傻子。”葉斯咳嗽着說道。

“是你。”何修刻意板起臉,“不是我。”

放學何修自己走的時候還是沒怎麽說話,只是跟葉斯說了句注意安全早點回宿舍之類的,葉斯非常乖巧地點頭答應,感覺自己就算在老馬面前都沒這麽給面子過。

何修一走,溫晨立刻回頭,小聲說,“那個,葉神,你倆關系也太好了,晚回宿舍還要交代一通啊。”

“畢竟早晚都混在一起啊。”葉斯籲了口氣,想了想,“學神要是突然神秘秘要出去一趟,我肯定也會問的。”

“那他要是不告訴你,你也會不爽嗎?”溫晨探究地看着他。

“肯定啊。”葉斯皺眉,“你問這幹什麽?”

“啊,沒什麽。”溫晨張了張嘴,“就……有點羨慕你們的……友情。”

葉斯嘆口氣,“這是羨慕不來的,這都是緣分。對了,你晚上要是沒事的話就一起跟我們出來,我們要背着何修幹一番大事業。”

“一起來吧溫晨。”簡明澤在後座站起來,笑着說,“很好玩的,我之前在我們那兒的實驗還沒這麽玩過。”

沈霏站起來背上書包,“走吧,女生這邊我跟許杉月都去,回來再給大家傳達精神。”

葉斯心算了下,“周一就比了,一個周末夠準備嗎?”

沈霏嘿了一聲,“葉神,你是不是還指望我們班女生跳個舞啊?”

“那倒沒有。”葉神笑了笑,又補充道:“其實你們能做個合格的背景就可以了。”

沈霏立刻翻了個毫無校花風範的白眼,簡明澤在後頭笑得扶住了腰。

這個行動是葉斯提前兩天籌劃好的,其實也沒有多大的事,就是想給四班的球賽做兩塊啦啦隊牌。

順便——再給學神單獨做一塊。

科技樓就是做化學和生物試驗的樓,但存在的形式感超過使用價值,後來頂層就變成了行政樓,一樓和二樓打通,舉架高得不像話,被大王校長腦袋一熱弄成了個生态園,到處都是茂密的室內園林和大植物。

一樓一直都不鎖門,而且一直亮着燈,是半夜偷摸幹點什麽最好的選擇。

葉斯一夥人到了沒多久,宋義跟吳興就過來了,倆人一起擡着幾大塊兩三米長、半人高的泡沫板,往地上一扔,撲得灰到處都是。

葉斯矜着鼻子嫌棄地往後退了兩步,“怎麽還有股味啊。”

“別嫌棄了少爺。”宋義嘆氣,“小賣店就這幾塊,都在這了,今晚就趕工做出來吧。”

“行。”葉斯唆着腮幫子大致構思了一下,大的泡沫板有三塊,兩塊紅的一塊白的,适合寫口號,到時候可以用膠帶貼一點氣球和亮片什麽的,能醒目就行。

此外還有好幾疊小的泡沫牌,比a4紙長一點,适合一個人舉過頭頂那樣。

“那就這樣吧。”葉斯整理好思路,拍拍手,“三塊大的,沈霏、許杉月、小簡畫一塊給四班的,吳興宋義和溫晨畫一塊給這次的球隊,首發和替補的名字都寫在底下。小的牌子咱們男女生分一分,拿回去以宿舍為單位擴散下,願意寫的就随便寫寫。”

“我看行。”宋義點頭,“那你幹啥?”

葉斯勾起唇角,眼睛裏有一抹神采劃過,“我負責給學神的這塊大牌子。”

“你一個人啊?”小簡愣了愣。

“別人不懂我同桌的品味。”葉斯說。

說幹就幹,幾個人在空地上把幾塊大板子鋪開,拿草紙大概畫了畫草圖,發到群裏大家一敲,很快就決定了下來。

葉斯沒畫草圖,他獨自站在角落位置裏,拿着手機一張一張地翻圖。

這是何修第一次參加集體活動,雖然何修嘴上不說,但他能感覺到何修心裏的期待和緊張。學神這個家夥,外人看起來冷冰冰,但心裏其實埋着幾根小火柴。

現在小火柴點燃了,燃起一簇顫抖的小火苗,就得把小火苗養好了,養得肥肥的。

葉斯眼睛一亮,打了個響指。

“給我來套彩筆。”葉斯吹着口哨朝宋義伸出手,“要黑的、黃的、紅的、藍的、綠的……”

宋義啪地一聲把一個大盒子拍在葉斯手心,葉斯差點嗷一聲喊出來。

“你幹什麽!”葉斯瞪眼吼。

宋義也吼,“我他媽給你來個二十四色的!伸手黨!不要臉!”

“你才不要臉!”葉斯吹着手心吼,“你他媽壓根就沒長臉。”

“我沒長臉,我長着帥!”宋義吼回來,又伸手非常蠻橫地從盒裏摳走了唯一一只紫色,悶頭在紅色的板子上劃下長長一道。

葉斯指着他,“我感覺你這張板子是在侮辱咱班球隊。”

“滾!”宋義瞪眼吼。

另外兩張板子一張走簡約大氣風,靠許杉月的書法取勝。另一張走塗鴉酷炫風,靠宋義那令人顫抖的審美取……人眼光。

兩張板子進度很快,只有葉斯的最慢,另外兩張齊活了的時候,葉斯才剛剛用黑色勾完輪廓,還沒上色。

他一開始是蹲在地上畫的,後來覺得自己手抖,就跪在了地上,最後不知不覺就已經完全趴在了地上,臉貼着板子小心翼翼地開始上色。

“你畫的這是什麽啊?”宋義困得眼睛都眯着,“我去,我都看出重影了,都十二點多了啊。”

“你們先回去睡覺吧。”葉斯說,又看了一眼簡明澤,“小簡別熬夜,溫晨你也回去,正好和我錯開。”

“行。”溫晨頓了頓,“那我跟小簡一起回去吧。”

簡明澤說,“這麽晚尹建人他們肯定不會蹲我了,反而是幾個女生不安全。”

溫晨笑笑,“那咱倆先送她們回去,然後我跟你回去。”

宋義一臉嚴肅,“都他媽住一個宿舍!就你們這智商是怎麽留在四班的?”

“啊。”溫晨愣了愣,“忘了。”

沈霏和許杉月笑得抽抽,沈霏回頭看着趴在地上專心上色的葉斯,“葉神早點回去啊。我們先把這兩塊板運回教室藏起來,周末沒人來教室。門給你留着,鑰匙放在講臺桌裏,回頭你鎖門啊。”

“行。”葉斯說。其實他剛才就想嘲笑溫晨自己軟趴趴的還要罩別人呢,但上色這事太難了,尤其是用這套顏色很生硬的彩筆,他連喘氣都屏着,生怕控制不好手下的力度把色上重了。

人都走空了,科技樓就剩下葉斯一個人,他專注地上完顏色,長舒一口氣,然後拔開黑色的記號筆,開始思考寫個什麽字。

“三點了哦。”沙雕突然在腦海裏連上線,打了個哈欠,“不得不說,你這種掏空身體卻不學習的行徑非常智障,極度不利于重生成功。”

“高三很長。”葉斯少見地耐心,大概是專注思考讓他沒有精力鬥嘴,說道:“我在按照自己的計劃追趕大家,但我無法确定究竟能不能成功。能确定的是,學神第一次參加集體活動,如果不幫他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我會真的遺憾。”

沙雕嘆了口氣。

葉斯說,“來吧!”

“來什麽?”沙雕愣了愣。

“電我啊!”葉斯張開雙臂,“來電我吧!正好我困死了!”

“你有毒。”沙雕硬是笑出了聲,過了一會清清嗓子說,“電也要花錢的,說過多少次了,別把自己太當回事。”

葉斯嘿嘿嘿笑了幾聲,然後突然有了靈感,潇灑地在預留在板子正中間的位置寫了一行字。

“十萬伏特!學神出擊!”

“幼稚死了。”沙雕嫌棄得聲音都打哆嗦,“我後悔大半夜來看你。”

“謝謝誇獎。”葉斯勾勾嘴角,伸了個懶腰,在地上坐得四仰八叉的。

“畫好啦。”葉斯看着那塊板子,勾勾嘴角,“我可真是個天才啊。”

一個人把板子運回教室,又鎖了門,折騰回宿舍的時候都快四點了。

葉斯瘋狂咂着嘴。他餓得前胸貼後背,在筋疲力盡的後半夜餓成這樣,就有瘋狂咂嘴的沖動,壓根停不下來。

空曠的校園裏回答着他咂嘴的聲音,他咂了幾聲,突然被自己戳中了笑點,狂樂了一氣,一邊往宿舍樓後小跑一邊挺不客氣地罵了自己一句傻逼。

“葉斯嗎。”何修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其實在他出聲前,葉斯就看見翻窗那塊站着個人影了。本來這深更半夜一個人杵在那是個挺恐怖的事,但何修是背靠着牆站着的,兩個手舉着游戲機,這個姿态葉斯太熟悉了,所以完全吓不着。

他挑了挑眉,心裏咯噔一聲,但轉瞬一想東西都放教室了,手也洗過了,應該沒什麽線索留下。

“啊。你怎麽在這?”葉斯走過去,腳下又突然頓了下,“你……不是在等我吧?”

“嗯。”何修猶豫之後還是點點頭,把游戲機塞回殼子裏,挂在手腕上,“本來是睡了,但今晚溫晨和宋許約會回來太晚,他上床的時候我醒了一下,就睡不着了。”

“這樣啊。”葉斯說,“哎你其實沒必要等我,我還能讓誰給害了嗎。”

何修勾勾唇,“沒有特意等,就是……沒在月亮底下玩過游戲。”

葉斯皺眉,“你玩過,之前半夜吃燒烤你也玩游戲。”

何修看着他,“我換了皮膚,這個皮膚還沒見過月亮。”

“哦。”葉斯恍然大悟,“懂了。”

翻窗的時候葉斯在前,何修在後,葉斯手撐着窗臺往起跳的時候感覺尾骨又疼了一下,而且肚子餓得癟成一個面粉袋,嚴重影響發揮。他在窗臺上絆了下腳,有些踉跄地落了地。

“沒事吧。”何修單手撐着窗臺,翻身一躍,潇灑地落了地,在月光下特別帥氣。

葉斯看愣了兩秒,然後啊了一聲,心想自己大概餓昏了,這種動作自己也能做出來,有什麽好震撼的。

“你是不是餓了?”何修說,“剛好像聽你肚子叫。”

“是啊。”葉斯嘆氣,“明早上要大吃一……”

“給你這個。”何修突然在他面前攤開了手心。

土力架。

橫掃饑餓,土力架。

把它吃掉把它吃掉!

葉斯感覺自己腦海裏瞬間飛過這個東西所有的廣告詞,當時就無法控制自己地罵了一句靠,一把抓過來,“這也有?”

“嗯。”何修想了下,“我也有點餓,走之前帶了兩塊,剛才我吃了一塊。”

“牛逼啊同桌。”葉斯已經撕開袋子連着啃了兩口,濃郁的花生醬和糖分在口腔裏炸開,深更半夜簡直是人間珍馐。

何修笑笑,“你慢點吃。”

葉斯又咬一口,“行。”

倆人往回慢悠悠地走,何修左手腕上挂着個沉甸甸的游戲機,右手随意地揣在褲兜裏。

宿舍的走廊很長,兩步一個窗戶,有窗的地方會有月光,沒窗的地方就隐匿在一片昏暗中。

何修偏過頭去,看着葉斯的側臉從有光的地方隐進黑暗,又走進月光,又走出,一步一步,光影好像在他的臉上切換了無數個來回。

本來何修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但這一會好像又沒有了。

他發現自己挺喜歡跟葉斯這樣半夜三更靜悄悄地在走廊裏晃。小聲說話走廊裏會有回音,那個回音特別好聽,還很治愈。

“看我幹什麽?”葉斯吃完了巧克力,把糖紙随手扔進垃圾桶,舔了舔嘴角。

何修笑着收回視線,“沒事。”

作者有話要說: 困不困啊你,別等了。作者蹲在蛋窩門口一臉擔憂。

佛蛋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沉默了一會後,伸出雙手撐起了自己的眼皮。

哎。作者一聲長嘆,慘蛋又不是出去幹壞事了。

那也要等。佛蛋說,要不然我睡不着。

你不好奇他幹什麽去了?作者小心翼翼地問。

佛蛋頓了頓,說實話,我已經困得好奇不起來了。

佛蛋說着攤開手,再來一杯咖啡吧。

作者嘆口氣,一邊走到旁邊去沖咖啡一邊說,“其實慘蛋是去給你……”

啪一聲。

作者身子一僵,回頭看。

佛蛋已經倒在地上昏睡過去。

我不困,佛蛋在夢裏小聲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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