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食髓知味(43)
眼看着那丫頭逃命似的從浴室裏退了出去,荊嶼忍不住抹了把臉上的水, 眉眼間的酒意已散, 剩下的全部都是勢在必得的篤定。
片刻後,荊嶼穿着白色T恤和黑色沙灘褲, 趿拉着浴室的拖鞋走進客廳。
就看見抱着抱枕, 坐在沙發裏正襟危坐的鹿時安, 明明聽見他來了,卻還眼觀鼻、鼻觀心,宛如入定。
“這衣服是誰的?”
“我爸的。”鹿時安眼皮子都沒擡,說完,忽然想到那也是他爸呀, 不由得擡眼, 偷偷打量荊嶼的反應。
但沒想到,他神色如常,壓根沒有半點異樣。
“你坐那兒。”鹿時安指着離自己最遠的沙發, “我有話跟你說。”
荊嶼拿毛巾揩着頭發, 依她說的, 落了座。
因為剛沖過澡, 原本被發膠豎起的頭發此刻柔軟地伏在額前,淡化了他身上的淩厲,乍一眼看起來竟有三分乖巧。
不過,鹿時安知道這是錯覺。
他是什麽樣的人,別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嗎?
乖不過三分鐘, 一秒變臉,說親就親,跟大尾巴狼似的。
想到這裏,她心裏煩躁得不行。
明明清楚兩個人之間就是不能對外公布的兄妹,為什麽還是忘不掉那些不該存在的親密呢?
鹿時安拿起茶幾上的水杯,咕嚕嚕灌了幾口,重重地把杯子放下,“剛好,這會沒有外人,咱們就把話敞開了說,好吧?”
荊嶼“嗯”了聲,“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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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跟帶了小鈎子似的,攪得鹿時安心亂如麻。
妖孽。
從小妖到一把年紀了,還妖。
想到這妖孽遲早得被其他女孩兒給收了,鹿時安喉嚨口發幹,恨不得立馬把對面坐着的人打包扔到門外去,眼不見為淨。
她潤了下唇,斟酌着用詞,“我倆的關系,別人不知道,可自己心裏總得有數的,你說對不對?”
荊嶼停下揩頭發的動作,放下毛巾,桃花眼微挑,“我倆的關系。我倆什麽關系?”
鹿時安憋得臉都紅了。
同父異母的兄妹啊,不然還能是什麽關系?他當年不就是因為無法面對這個,才不告而別的嗎?
雖說這麽些年,她怕鹿煜城和時念尴尬,從來不曾主動戳破這層紙,可她沒少聽見鹿煜城私底下跟時念提起荊嶼母子。
她知道鹿煜城雖然礙于公衆身份,不能認他們母子,但一直盡力在幫忙。
鹿煜城都不敢公布,她和荊嶼怎麽可能公開呢?這道理她明白。
但就算不公開兄妹關系,總不可能像小時候不懂事那樣,總親親抱抱,說些不着邊際的情話,不是嗎?
等不到鹿時安的答話,荊嶼眼神裏的霧色愈濃。
他将毛巾折起,放在沙發扶手上,身子朝前,與她四目相對,“那個華晁,說以你現在的身份不可以談戀愛,否則萬劫不複。”
“沒,沒那麽誇張。”只是她也沒想過要談戀愛,跟誰談啊?
“那為什麽蔣格格安排沈彩顏帶我,卻沒有安排你?”
鹿時安認真地想了想,“大概覺得我不會談戀愛,演了也不像。”
“你不會嗎?”
鹿時安一哽。除了上學時那點懵懂的小心思之外,她确實不會談戀愛。在圈子裏這麽些年,也見過不少萬人迷的男愛豆,可她總覺得也不過就那樣嘛……還沒有曾經的那個少年一半好看,所以才會被井潔說成對“男|色”沒有興趣。
“……不怎麽會。”鹿時安老實回答。
“五年了,就沒談過戀愛嗎?”
“考試、念書、寫歌、演出——忙都忙死了,哪有閑工夫談戀愛?”鹿時安嘟囔着,“何況,跟誰談啊?”
“……華晁?”
鹿時安一驚,“他就是公司的領導而已。”
荊嶼垂眼,忽然從沙發起身,朝她的方向走來。
鹿時安吓得把抱枕往懷裏一抱,往後躲去,“你、你|幹嘛?”
荊嶼俯身,拿起她剛放下的玻璃水杯,一仰而盡,然後捏着水杯居高臨下地睇着她,嘴角微挑,“你以為我要幹嘛?”
“……那是我的水杯。”
“我以前就用過。”理所當然。
鹿時安:“……”
不是!她明明是想把兩人之間的關系理清,不可以再這麽牽扯下去,這是有悖人|倫的!怎麽越攪越暧昧了呢!
“荊嶼,我們不可以再這樣——”
咚,咚咚。
敲門聲打斷了鹿時安的話。
她吓得臉一下都白了。
難道是鹿煜城和時念臨時提前回來了嗎?她聲音略帶哆嗦,“誰、誰呀?”
“是我,鹿鹿,你還沒睡吧?開個門。”蔣格格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鹿時安回頭,滿眼驚慌地看向荊嶼,比着口型說:怎麽辦?
荊嶼聳肩,站起身就往玄關走。
鹿時安吓得魂兒都要沒了,連忙沖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不由分說地把人往洗手間裏推。
“你在幹嘛?外面熱死了,快來開門啊。”蔣格格不耐煩地又敲了敲門。
鹿時安忙說:“我洗澡呢,擦一下、就來啊!”說完,又壓低了嗓門警告荊嶼,“你千萬不許出來,聽見了沒?”
兩人之間貼得極近,近得連她鼻梁上細碎的小小雀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荊嶼一言不發,低頭凝着她,好像下一秒,随時都會低頭吻她一樣。
鹿時安慌了,伸手在他胳膊上擰了一把,無聲地說:聽見沒?
荊嶼這才眉眼微彎,颔首。
鹿時安小心翼翼地掩上了浴室的門,沖過去給蔣格格開門。
“哎,都是女的,裹個浴巾先給我開個門不行嗎?”蔣格格拿紙巾扇着風,走進客廳,仰頭對着空調乘涼,邊說,“還非穿戴這麽整齊才出來見我吶?”
“應該的……對格格姐要尊重嘛。”鹿時安打着哈哈。
蔣格格在荊嶼剛坐過的沙發上落了座,四處看了眼,“住你爸媽家,還不如住公司給租的屋呢,寬敞。”
“我覺得這兒雖然小,但好歹是自己家,還是舒服點兒。”
“有水嗎?晚上喝多了,有點上頭。”
蔣格格作勢要起身去廚房給自己倒水,沒想到鹿時安慌裏慌張地擋在了她面前,“格格姐你坐,我給你倒水,你坐着,別動——”
回頭看向廚房裏忙碌的小姑娘,蔣格格老懷甚慰地感慨道,“隊裏四個女孩兒,就屬你最知道疼人。鹿鹿,要我說,你其實真不用為了這隊伍死撐着。”
鹿時安把檸檬水端過來,放在蔣格格面前,“我沒覺得自己在撐啊。”
“你人氣高,單飛沒什麽問題,硬要拖着其他三個一起,曲風受限不說,實際到手的酬勞也低不少。”蔣格格抿了口檸檬水,舒坦地呼出一口氣,“這話由我說,你可能覺得假,畢竟寓言是我一手帶大的,但我不光是你們的經紀人,也是看着你們長大的姐姐,對我來說你們不是搖錢樹,是一個個未來可期的苗子——艾歡擅長跳舞,井潔有時尚觸覺,你就更不用說了,能寫會唱,反倒沈彩顏,她出道時是靠着夠美夠野夠豔,但年年選秀出來的新人不要太多,能取代她的新鮮面孔比雨後春筍都多,我不能不替她多籌劃。”
鹿時安坐在她對面,無意識地擺弄着手指,“我明白,格格姐,所以你才會安排她跟……Kiyu。”
蔣格格斂起剛剛的傷感,凝着她,“你懂得我的苦心就好,将來你們四個小姑娘分道揚镳是遲早的事,我得替沈彩顏備好出路。”
“出路?”
“圈子裏許久沒有高人氣的男女組合,尤其是顏值雙在線的CP組合。”
蔣格格剛說完,就看見面前娃娃臉少女仿佛被定格了。
“鹿鹿?”蔣格格在她眼前揮了揮手,“你又沒喝多少,發什麽呆呢?”
鹿時安舔了下唇,“格格姐,你要讓顏顏跟Kiyu組CP?不是一時帶一下人氣,是要長久——”
“剛開始當然不能說死喽,”蔣格格抿着水說,“今天演唱會,讓他倆互動本來就是試水,看看粉絲的反應再決定,沒想到……哎,Kiyu這死小子,真是氣死老娘了。”
聽見蔣格格抱怨,鹿時安心一驚,不由自主地朝浴室方向瞄了一眼。
哪知蔣格格像是被暗示了,忽然站起身,“我去上個衛生間,真喝多了——”
“等、等等!”鹿時安一把拉住她,差點把圓潤的經紀人蔣小姐拽得跌進沙發,“我有事想問你,格格姐!”
蔣格格狐疑地看她,“問什麽這麽着急?”
鹿時安哪裏想好要問什麽呀,只想拖住她罷了,“那以後顏顏要是真的跟Kiyu組團,我們其他人怎麽辦?”
“艾歡走舞曲風,不愁沒綜藝上,井潔代言和雜志邀約不缺,唱歌可以當成副業,”蔣格格拍了下她的手背,“至于你,沒有拖累,可以專心創作,想寫什麽樣的曲子都可以,反正你都能演繹得了,單飛之後榜單成績只會走高——更何況,還有華晁挺你。”
突然聽見華晁的名字,鹿時安一頭霧水,“跟華總有什麽關系?”
蔣格格重新坐回了沙發裏,語重心長地對鹿時安說:“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跟姐姐裝傻?這麽些年了,華晁對你什麽心思,你還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哦豁,有人要炸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