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要怎麽負責? (1)

001.

陽光燦爛的禦花園中, 眼見着晉祁那憋得通紅的脖子逐漸轉黑, 一旁笑着看向兩人的許瀾開口打破沉默, “這件事情丞相大人怎麽看?”

昨夜才有何正自殺,今天就有這禦花園遇蛇,要說這兩件事情毫無關系,恐怕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相信。

不過那群人居然把主意打到晉祁身上來,這倒是真的讓許瀾未曾預料到,畢竟刺殺皇上可不是一件小事,一旦暴露會如何應該沒人會想不到。

“先查查看。”林緒輕聲。

何正之事已經敗露, 礦脈之事晉祁定然不可能就這樣罷休肯定會追究下去, 對方狗急跳牆也不是不能想到。

晉祁看向一旁暗衛,暗衛立刻了然, 不過片刻便消失在幾人視線中。

林緒三人則是又回了之前的涼亭, 三人并沒有大聲喧嘩驚動外人,而是就這件事情議論起來。

礦脈開采的審核批準朝廷一直查得很嚴, 有些什麽人經手三人都知道,具體是些什麽人參與其中三人也都多少有些數。

只是雖說三人心中都有懷疑,可是沒有真憑實據,僅憑着懷疑他們也不可能把朝中大臣随意扣殺斬殺。

“只怕何正一死, 那些人再銷毀證據,到時候死無對證。”許瀾輕輕搖頭。

“難道就沒有什麽其他辦法?”晉祁問。

“辦法倒不是沒有。”林緒看向晉祁。

林緒落座涼亭中,仲夏的陽光掉進他眸中,讓他那雙黑眸透出幾分剔透,猶如玉石。

被林緒注視, 心中還滿是怒火的晉祁驀地背脊一涼,不好的預感在他心中瘋狂滋生,讓他頭皮都開始發麻。

“丞相大人的意思是?”許瀾接話,并不點破一旁晉祁那滿心的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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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對面已經狗急跳牆,那我們索性将計就計。”林緒道。

反正如今的狀況該着急的是對面不是他們,畢竟這可是關乎着烏紗帽和腦袋的事情。

“将計就計?丞相大人的意思是引蛇出洞?”許瀾很快就反應過來。

對面現在的目标是晉祁,只要他們在晉祁身邊布防,再故意露出破綻,那些人肯定會坐不住。

“不錯,只不過這件事情有些冒險。”林緒看向晉祁。

既然對面已經起了殺心,甚至是不惜用這種極為冒險又未必能成功的手段,那肯定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哪怕知道這事有假也肯定會硬着頭皮上。

晉祁聞言,露出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就知道林緒肯定是又算計上他了。

“皇上以為如何?”林緒面不改色。

晉祁沉思片刻,點了頭,“你準備怎麽做?”

“我聽說城西郊外有處不錯的避暑勝地,如今時候雖然稍早,不過那邊已經有不少游人。”林緒道。

晉祁聞言正準備回答,就見一旁暗衛急匆匆走來,負責整理禦花園的人全死了。

“我到時那些人才剛剛斷氣,應該是發現計劃敗露後就立刻被殺。”暗衛禀告。

這皇宮裏頭晉祁身邊的人皆是些身份幹淨的,如今突然變出這種事,現在人又死光,着實叫人遐想。

“能查出是什麽人幹的嗎?”晉祁問。

“恐有困難,對方手腳十分幹淨利落。投放毒蛇之事也是,如今人都已經死光,怕也死無對證。”

晉祁揮退暗衛,垂眸間他已經思考起來。

禦花園乃宮中重地,一般人根本無法靠近,投放毒蛇之人最有可能便是平日裏負責整理禦花園的那些下人,也只有他們才能

在他剛好在禦花園時投放。

但他們也只是最有可能,其他人就并不是毫無投蛇的可能。

跟随在他身旁的太監,負責在涼亭擺放點心茶水的宮女,又或者武功了得的高人,這些都有可能。

對方既然在他們發現後立刻就殺人滅口,就有把握他們什麽都查不到。又或者殺掉整理禦花園的那些人,本來就只不過是投蛇之人的錯誤引導,好讓他們朝着錯誤的方向調查。

晉祁擡手揉揉鼻梁,複又看向林緒,林緒肯定是早就已經想透這一層,所以一開始就已經放棄這條線索。

“就按你說的辦。”晉祁道。

禦花園出現毒蛇這事情晉祁下令封口,好在知情者也不多,消息并未傳出。

第二日早朝後,晉祁換了一身便服偷偷離開宮中,跟随着林緒去了城西郊外。

城西郊外處有一座山,山上方有一座古廟,據說十分靈驗,因此香火十分旺盛,每年特意尋來祈福的人不在少數。

山腳下與山上不同,山腳下則是一條繞着山腳盤旋半圈的蜿蜒河流。

河水清澈,自帶涼意,再加山腳處有一片竹林,竹林外靠河邊的位置又修了許多竹制涼亭走廊,是以每年到了夏季尋來避暑之人也多不勝數。

來這裏的人多了,本地人看中這商機就在附近擺上小攤,再有店家租船借給游客,慢慢的這裏反倒成了一條十分繁華的長街。

兩人都并未帶随從,只作是閑暇游玩。

換了一身便服的林緒領着晉祁順着街道慢慢向前走去,兩個氣度非凡又面容英俊的男人的出現,引來路上不少人側目。

晉祁很是享受這種感覺,棱角分明的臉上嘴角勾起,眼中帶笑。

與晉祁的面帶笑容不同,走在他身側的林緒冷峻的臉龐上若深潭幽深的眼眸中只有平靜與淡然,與晉祁形成鮮明對比。

林緒見身旁的人似乎如孩童逛街般高興得不行,側頭看了他一眼。

晉祁察覺,臉上的笑容更甚,他知道林緒是誤會以為是他少來這種地方所以開心,顯得幼稚。

他并未解釋,他開心并非因為看到這琳琅滿目的街道,而是因為難得能與身旁的人并肩走過。

逛完街道,晉祁正琢磨着是否要找人租借游船索性玩個痛快,走在他身側的林緒冷清的聲音便傳來,“有人跟上來了。”

晉祁臉上笑容依舊,心中的玩性卻已收起,他也有些失望,這樣的機會可不多得。

知道有人跟随在後後,林緒領着晉祁向着約定好的地方走去。昨日他們已經商定好由林緒陪着晉祁引蛇出洞,許瀾則是在約好的地方埋伏等待。

他們約定的地方在竹林中,那裏也是附近最适合埋伏的地方。晉祁也把暗衛借出部分,只為一舉拿下那些逆賊。

離開街道,兩人步伐依舊不緊不慢,眼見着就快靠近竹林,林緒卻突然停下腳步。

“怎麽了?”晉祁問道。

“我們好像被人埋伏了。”林緒嘴上說着,臉上卻依舊是那面不改色的模樣。

“什麽?”晉祁努力的學着林緒擺出仿佛什麽都沒察覺的模樣。

“竹林中有打鬥聲。”林緒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原本一直隐藏在暗處的那群跟蹤他們的人已經冒出頭來,似乎不準備再藏。

見對方露出獠牙,林緒也不再掩飾,他回過頭去看向那些人。

“計劃怎麽會洩露?”晉祁有些緊張。

竹林那邊一直沒看到人,肯定是許瀾帶去埋伏的人全部被拖住,如今向着他們圍過來的人個個手持兵器,一看就是不準

備留活口。

“只能說明我們商量計劃時,身邊有對面的人。”林緒并不意外。

晉祁此刻已經無暇去思考這些,他戒備地看向把他們包圍過來的那群黑衣人,他身旁剩下的暗衛早已經沖了出去,但他帶在身邊的不多,也只能抵擋住一部分。

對面人數比他們多得多,如果在這裏的只有林緒一個人他想要脫身并不難,可如果要把他一起帶走恐怕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你不用管我,如果有機會就先走,我會自己想辦法。”晉祁開口。

晉祁看向林緒,他的唇抿出一道決絕的弧度,眼眸中還帶着不容拒絕的固執。

怕林緒不同意,晉祁又道:“我到底是皇帝,他們不會那麽快殺了我。”

“妥。”林緒撩起睫毛。

晉祁眨眨眼,有那麽瞬間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這人說啥?

晉祁懷疑自己沒聽清,林緒卻是爽快的後退一步,讓出地方來給晉祁施展手腳。

被獨自一人留在衆人面前的晉祁看看林緒,又看看身後越靠越近的那群黑衣人,兩只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

他是不想讓林緒受累沒有錯,可林緒聽了他那大義禀然的話,難道不應該萬般感動誓要與他同生共死嗎?怎麽這人反倒還退後一步給讓出空來了?

對面那群一直戒備着林緒的黑衣人,顯然也沒有想到情況會變成這樣,一時間你望我我望你,都有點回不過神。

晉祁獨自一人站在前方,黑衣人面面相觑,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尴尬。

就這麽僵持了片刻,黑衣人為首的小隊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領着衆人沖着晉祁沖了過去。

晉祁連忙抵擋,他雖說武藝不如林緒,但身為皇上他還是有一定自保能力的。

在那群黑衣人的圍攻中,晉祁很快便奪到一柄長刀,在黑衣人中開出一條血路來。

那群黑衣人是當真下了殺意要殺晉祁,出招刀刀致命,晉祁不懼,出手的招式也一樣狠辣無比。

晉祁不說,那群黑衣人顯然都清楚林緒的本領,雖說分出一部分去對付晉祁,但更多的人則是戒備地看着林緒。

林緒見狀,擡手輕挽袖口,眼底冷意驟然凝聚,他在那群黑衣人戒備的注視之下跨前一步。

黑衣人受驚,正準備應付,林緒卻已突然出現至面前,他擡腳直接便把靠得最近的人踹飛出去。

被衆人圍在中間一身白衣勝雪的林緒動作流暢而飄逸,出手快準狠,下手也非常的重,幾乎是一腳一個,且但凡是被他踹出去的基本就沒有能爬起來的。

那群黑衣人反應過來,更多的人湧向林緒,但少了晉祁需要保護的林緒根本無人可敵。

不過片刻時間,近五十來個黑衣人已經被他放倒大半。

剩餘的黑衣人見不敵林緒,圍聚在一起,眼中露怯。

竹林那邊不知何時有了動靜,更多的黑衣人向着這邊湧來,林緒見狀在衆人注視下走向晉祁把人拽到身旁,“我們先走。”

“許瀾那邊怎麽辦?”晉祁一邊跟着林緒快速離開,一邊略有些擔心地看向遠處的竹林,許瀾那邊情況恐怕比他們更糟。

“他自己會想辦法。”林緒道,看準一個方向拉着晉祁快速向前跑去。

許瀾如今雖然已不怎麽過問朝中的事情,但他到底是扶持晉祁登基幫忙謀劃篡位之人,又怎麽可能會被一群黑衣人輕易制服?

比起許瀾,反倒是他們這邊更加危險,因為對方的目的是晉祁。

林緒帶着晉祁不斷的向着前方跑去,身後的黑衣人一直緊

追不放,他們竄入山腳下的樹林中,黑衣人也立刻跟了進來。

也不知道這樣跑了多久,只顧得上向前跑的晉祁再擡起頭來時,身後的黑衣人似乎已經不見蹤影。

在仲夏的午後狂奔,即使他們在樹林當中也不可避免得出一身的汗。晉祁本以為是如此,直到他發現身旁的林緒竟然連氣都不喘。

002.

大口喘着粗氣的晉祁正欲開口,一旁的林緒就捂住了他的嘴巴,并把他拉到了一旁一棵樹後。

兩人緊緊貼在一起的身體讓晉祁一愣,更讓他失神的是林緒身上傳來的體溫。

晉祁屏住呼吸,順着林緒注意的方向看去,隐約之間在遠處看到幾抹黑色身影,那群黑衣人雖然追丢了他們,但還并沒放棄。

見到黑衣人追上來,晉祁心有不安,林緒卻帶着他往那邊走。

晉祁拉住他,向他投去疑惑的眼神,林緒他到底想幹嘛?

“跟上去看看。”林緒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晉祁很快便明白林緒的意思,他是要反過去追蹤那群黑衣人。

那群黑衣人如果找不到他們,肯定會回去複命,到時候他們便能知道到底是什麽人要殺他們。

說明打算,林緒準備追上前去,晉祁卻拉住了他,他從一旁撿了石頭在樹腳下擺弄片刻,一個并不容易被察覺的記號便做好。

“沿途留下記號。”晉祁道。許瀾那邊擺脫困境追過來時,若看到他們留下的記號也方便找到他們。

做完記號,兩人跟随着那群黑衣人在林中兜兜轉轉了片刻後,那些黑衣人才總算放棄。

為首的小隊長把剩下的人分作兩隊,一隊人去林中幫忙,另外一隊人繼續搜尋,而他自己則是回去複命。

林緒和晉祁兩人跟在那小隊長身後,跟着他離開山腳下又往京城方向走了許久,然後在一處有些偏僻的民宅外停下。

這裏地勢偏僻,那民宅看上去也已年久失修,不過倒是常有人來往的痕跡。

黑衣人進了民宅後許久都未出來,林緒與晉祁兩人在牆外蹲守。

見裏面始終沒有動靜,被太陽曬得一身汗的晉祁忍不住開口,“這地方也夠偏僻的。”

這地方當真是偏僻,大路小路都不通,一般人根本不會想到在這種地方修房子,修了估計也沒人會住,到當真是個幹壞事的好地方。

“得想辦法進去看看。”林緒道。

林緒跑了許久額頭才總算浮現出一層薄薄細汗,因為發熱林緒的皮膚越顯白皙,朱唇亦似血。

林緒四處張望一番,尋了個看着比較隐秘的位置,“你呆在這等我,半炷香之後我要是沒有回來,你就原路返回去找許瀾。”

“你要一個人去?”晉祁不贊同,這裏很有可能就是敵人的大本營,裏面說不定埋伏着無數高手。

林緒幽幽黑眸看向他,“皇上要和臣一起去?”

晉祁眨巴眨巴眼睛,夾着尾巴很有自知之明地搖了搖頭,“那我還是留下放哨吧!”

晉祁總覺得若是他點頭說好,林緒說不定又會給他來一聲‘妥’,然後把他提溜着扔進去。與這人根本就沒有什麽道理可講,也根本沒辦法揣摩。

林緒眸中露出幾分讓晉祁毛骨悚然的失望,他向着牆壁走去,尋了個不錯的地方輕輕一躍,輕松便翻越圍牆。

見林緒進去,晉祁又蹲回了剛剛的隐秘角落,就像一只等待着主人的大狗,搖着尾巴乖乖蹲着等着林緒回來領他。

這沿途一路他都做了記號,只要許瀾能發現,要不了多久就能搜尋到

這裏,到時候就可以一網打盡。

好不容易得到喘氣的機會,晉祁剛準備好好休息,面前就有一抹白色突然從天而落。

晉祁擡頭看去,只見才剛剛翻入圍牆的林緒不知為何又出來。

“怎麽樣?”晉祁緊張地問道。

“走。”

“什麽?”晉祁茫然。

林緒已經大步流星的從他身旁走過,快速向着晉祁身後的樹林深處走去,“快走。”

“什麽……”晉祁正疑惑,他身後便傳來一陣動靜,一大群人不斷的從圍牆那一側翻出來。

林緒信心十足而去,進去不過眨眼片刻卻就被發現。

晉祁明白過來發生了些什麽,連忙轉身就跑,一回頭卻發現林緒已經走遠。

“抓住他們,一個都不許放過。”身後追着他們的人越來越多。

林緒看了一眼還在身後的晉祁,嘴上輕輕啧了一聲,他退後兩步靠近晉祁把他拎起來就跑。

林緒身手好,一身輕功更是俊,速度極快。以往晉祁只是聽人說,如今被林緒拎着他才真的體會到。跟在他們身後的那群人全力追擊,依舊遠遠不及林緒,而這還是在林緒帶着他的情況下。

離開那舊宅,兩人很快回到河邊地樹林裏。甩掉身後那群人後,林緒把晉祁放下。

此時已經是半下午,太陽已經沒有中午曬人,河邊溫度低,偶有微風吹過,讓人精神都為之一振。

沒了追兵,晉祁擡頭看了一眼身旁的林緒,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之前林緒進去的時候信心十足,卻不想不過片刻時間就被發現。

以往任何時候林緒都總是不緊不慢不慌不忙,仿佛沒有任何事情能為難道他,這還是晉祁第一次見他如此狼狽,馬上被發現不說竟被人追着跑了一路。

林緒此刻也正氣悶,他進去之後并未掉以輕心,一直都十分謹慎,結果未來得及靠近裏面的房屋就被人發現行蹤,害得他不得不轉身逃。

“丞相大人莫要傷心,人有失蹄馬有失足,人生在世總有不如意的地方。”晉祁眉開眼笑。

林緒輕輕蹙眉,晉祁笑得礙眼。

晉祁一雙黑眸轉深,笑意更甚,嘴角也輕輕勾起,“大不了朕幫你保守秘密,絕不傳與第三人知道,如何?”

晉祁已經決定,晚些時候回去見到許瀾一定把這事情告訴他,讓他也樂呵樂呵。不只是許瀾,他還要告訴朝中大臣,讓他們也解解氣。

“要先回竹林那邊尋找許瀾還是先回宮中?”林緒冷清的聲音中都帶着幾分納悶。

見林緒如此,見林緒居然問他意見,晉祁愈發的開心起來,腳下的步伐都輕快不少。

“你看到是些什麽人了嗎?”晉祁問。

“看清楚了。”說起這事,林緒語氣中納悶總算緩和了幾分,他總歸不是一無所獲。

親眼見到,打了碰面,屋子裏那群等着晉祁項上人頭的人所作所為的證據,林緒也算是有了,接下去也不怕他們不認。

想着那些讓他出醜的人,林緒心下已經開始盤算起能抄多少貪污銀兩回來。

“既然看清楚了那我們就先回宮吧,走哪邊?”晉祁朝四周張望一圈,他已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立刻就回宮中,然後好把這件事情寫作皇榜诏告天下。

此地林緒來過,他很快便分辨出方向,領着晉祁向着皇宮的方向走去。

他們之前一直在林中逃跑,是與城門相反的方向,已經跑出許遠,如今要回去需要走上許長一段路。

林緒

一直琢磨着自己到底是怎麽被發現的,晉祁則是心情不錯的跟在他身旁,不時的奚落上一句。

走了大概有半炷香後,林緒才發現身旁一直聒噪不已的人不知何時已經安靜下來。

林緒回頭看去,只見原本應該跟在他身旁不遠的晉祁不知何時已經落後兩三步,正臉色發白慢慢地走着。

“怎麽?”林緒上前詢問。

“無妨,只是有些頭暈。”晉祁嘴上這麽說着,臉色卻并不是這麽一回事。

頂着太陽走了一路,正常人都應該臉頰通紅額頭冒汗,晉祁卻是臉色慘白,就連嘴唇都是。

他亦覺得有些口渴,喉嚨幹得發痛,可這裏明顯沒有水喝。

林緒伸出手去輕輕覆蓋在晉祁額頭,林緒的手冰涼,被冰到,晉祁本能向後退去。

“不要動。”林緒冷清的聲音在晉祁耳邊響起。

晉祁僵硬着脖子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任由林緒撫摸他的額頭。

林緒也不知是怎麽做到的,即使這麽又跑又躲地走了一路,他身上依舊只有一層薄薄的細汗,手指也冰涼。

被林緒輕輕撫摸,晉祁舒服地眯上眼,眩暈也減輕不少。但舒服的感覺并沒有維持太久,很快林緒就把手拿開。

察覺到額頭上林緒的手離開,那冰冰涼涼的感覺逐漸消失,晉祁心中不由生出幾絲失落。

撫摸完晉祁額頭,林緒又拿了晉祁的手探了脈搏。

大概是因為身體難受,晉祁很乖,乖乖的讓摸了額頭又乖乖地擡起胳膊給把脈。

“好像有些中暑。”林緒已恢複往日的淡然優雅,不見之前的納悶懊惱。

“也難怪。”晉祁擡頭看了一眼頭上太陽。

他們上午便出發現在都已下午,期間一直在不斷的奔跑,就沒停下休息過也沒喝過一口水。

“還能走嗎?”

“可以。”晉祁摸摸肚子,他走倒是還能走,就是肚子裏面一直翻滾着難受。

“再往前面應該就能進城了。”林緒聲音輕柔幾分,晉祁的模樣愈發糟糕,林緒懷疑他能不能撐到進城。

林緒擡頭看了一眼天色,又大概計算了一下回城需要的時間,他上前一步正準備帶着晉祁用輕功走,就見晉祁彎下腰去幹嘔起來。

林緒上前幫忙把人扶住,輕拍背部,晉祁幹嘔片刻什麽都沒吐出來,臉色卻是越發的白。

“回去之後多鍛煉身體,你體質太差。”林緒把晉祁扶到一旁樹下,讓他坐下。

晉祁苦笑着看着這時候了都還不忘嫌棄他的林緒,“不是朕體質太差,是你體質太好,你看尋常人哪個大夏天的在外面跑幾個小時還能氣都不喘一下?”

林緒不與晉祁争,又檢查了一下晉祁的情況後讓他在樹邊躺下,草地冰涼,晉祁躺下後臉色緩和了些,他正松了口氣,就見林緒的手已經伸至他腰間。

“你幹嘛?”晉祁拽住林緒拉着他腰帶的手。

“脫衣服。”

“脫衣服幹嘛?”晉祁眼神閃動。

因為中暑他眼中氤氲着一層薄薄的水汽,再加上那慘白的臉色與虛弱的模樣,看上去倒有那麽幾分可憐兮兮,讓人有一種想要蹂躏的沖動。

“想什麽呢?”林緒優雅的唇線輕輕勾起,眼中浮現出幾分戲谑,“中暑要散熱,若不及時散熱情況只會更加糟糕。”

晉祁知道自己想歪誤會了,面上泛紅,“朕知道了,你轉過身去,朕自己脫。”

林緒不與晉祁争,只當他是病人,退讓照顧。

林緒轉過身去,沒

多久身後就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脫衣服聲音,又等了片刻見那聲音停下後他才回過頭去。

晉祁身上已只剩一層裏衣,見林緒回頭看他,他把衣服整理了一下,遮住身上傷痕。

這些傷痕是他小時候留下的,由那名義上是他母妃的女人與她的兩個兒子而來,算算時間如今已經十多年。傷口已經不痛,可卻也無法消去。

這件事情如今還活着的知情人已經只剩下他和許瀾兩人,晉祁還沒準備告訴林緒,也沒準備告訴他。

雖說他确實是喜歡林緒,最近一段時間也與林緒親近不少,可他多少也明白這恐怕不過是他一頭熱罷了。

003.

許是因為中暑人有些渾渾噩噩,晉祁看向林緒時都有些失神。

林緒從未說過喜歡他,之前那些到底是戲弄還是喜歡,晉祁至今沒能得出答案。

他倒是想要相信林緒其實喜歡他,可每每這麽想他都會忍不住推翻懷疑,因為林緒這人性格實在惡劣。

況且,他心底深處其實也不想去想林緒喜歡他又如何。就算撇去他們都是男人這件事不去想,他和林緒之間懸殊的身份也讓這件事情變得異常複雜。

若林緒喜歡他,若他當真對他不是無情,若他們真的能夠在一起,萬一将來這件事情傳了出去被外人知道,這天下恐怕就要跟着亂了。

指指點點戳脊梁骨的閑話流言蜚語自不用提,那些明裏暗裏的小動作也絕不會少。

他是皇帝,就算有人對他不滿也不敢到他面前來說。

可林緒不同,若事情傳出去那些人肯定針對林緒,說不定還會說他以色侍人逼他讓出這丞相之位。

其它的事情晉祁可以不争,但唯獨這個他無法忍受。林緒的才華能力他看在眼裏也極為贊賞,若就因此讓他葬送官途,對他來說未免太過不公平。

更重要的是,他看得出來林緒喜歡這丞相之位,為了坐穩這個位置,他雖然嘴上沒說但這些年來背地裏也做了不少的努力。

更何況,他還有秘密未告訴林緒,或許林緒知道了那些就也不會再喜歡他。

“怎麽,還不舒服?”林緒見晉祁神情恍惚,又擡手覆蓋在他額頭。

“若朕不是皇帝了,朕是說假如有這麽一天,你怎麽看?”晉祁雙眸緊緊盯着林緒那雙眼,不想錯過他眼中任何情緒。

“什麽怎麽看?”林緒不解。

“就是你覺得如何?”晉祁面上揣得淡定,卻不知自己慘白的臉早已經越發沒有血色。

“皇上想退位讓賢?”林緒漆黑的眸子幽幽地看不到底。

晉祁啞然,半晌後他道:“朕只是随口說說。”

林緒并不當真,很快忘得幹淨。

“現在好些了嗎?若皇上還難受,臣倒是有一個能快速緩解中暑的辦法。”林緒算了算時間,他們已經和許瀾失聯幾個時辰,若再不回去,許瀾那邊就該要着急了。

晉祁要是消失不見,那當真要天下大亂。

“怎麽不早說?”晉祁有了幾分精神。他就是因為太難受,整個人都渾渾噩噩,所以才會想這麽多。

林緒伸手幫着晉祁坐了起來,讓他背對着自己。

晉祁坐好後回頭看林緒,林緒卻把他的腦袋推了回來讓他乖乖的背對着他,晉祁不禁好奇地問道:“你要做什麽?”

“不要動,一下就舒服了。”林緒一邊說着一邊把晉祁的腦袋按下,讓他低頭,然後把他後衣領往後拉了拉,露出後脖根。

晉祁乖乖聽話,感覺到林緒的動作他正疑惑脖子上就是突然一涼,有什

麽東西抵在了那裏。

然後下一刻,一陣殺豬般的慘叫傳開來,驚飛林間飛鳥無數。

“啊!”晉祁慘叫。

後脖頸上突然傳來的刺痛讓晉祁瞬間明白過來林緒這是在做什麽,他身為皇子,雖然幼年遭遇許多不公,但中暑刮痧這件事他倒還真的是第一次。

小時他不是沒有中暑過,但那時候根本無人管他死活,自然沒人會好心到替他刮痧。

長大之後他已是一國之主,稍微有點頭痛腦熱都能讓整個太醫院的人都戰戰兢兢,就算中暑也會在發展成如今這種狀态前被治好。

夏天熱時,太醫院尚食府更是一直在預防,他中暑的次數屈指可數。

“不要亂動,很快就好。”林緒早已經預料到晉祁肯定會逃,所以手上用力直接把人按在了地上。

林緒一只手制服晉祁,另一只手則是不停地刮痧,很快晉祁後頸便出現一片紫紅。

見痧痕顏色深,林緒擴大了範圍,連同靠近背部的位置一起刮,只有這樣才能盡快緩解中暑。

“救命啊,殺人啦,朕不要了,疼死了……”

“林緒你死定了,你死定了……嗚嗚,你放開朕……”

晉祁吃痛,一邊尖叫着一邊試圖逃走,可是林緒的力氣非常的大,就算他用盡全身力氣試圖逃跑也依舊沒能躲過林緒的禁锢。

“救命啊!”痛狠了,又逃不掉,晉祁嚷嚷得越發起勁,仿佛林緒當真在對他做什麽慘絕人寰的事情。

聽着晉祁那清脆悅耳的慘叫,林緒動作有條不紊,有那麽瞬間他都覺得自己興許也挺适合做一個劊子手。

“朕錯了,朕錯了,朕不該想着把你的醜事告訴別人……”晉祁當真是痛懵了。

林緒聞言眉頭輕挑,看了看手下的那些痧痕,越發用力了些。

“若刮不徹底,中暑不會好,還請皇上忍耐一下。”林緒聲音幽幽,手上動作也慢慢悠悠,多刮兩下。

“朕已經不中暑了,朕已經好了,你快放開朕……”

林緒充耳不聞。慘叫持續了大概有一杯茶的功夫,才總算停下。

林緒收了銅錢,放開聲音都已經叫的沙啞的晉祁,頗為溫柔地問道:“皇上感覺好些了嗎?”

晉祁躺在地上半天沒能爬起來,他擡起手虛摸自己後頸,被林緒刮過的地方正火辣辣的痛着,痛得他眼眶裏都是淚水。

不用看晉祁也知道那裏肯定已經紅了一大片,說不定都青紫了。

“你個瘋子!”晉祁咬牙切齒兇巴巴地看着林緒,因為林緒這會兒居然在笑!

“看來皇上是已經好不少了。”林緒伸手,要拉晉祁起身。

晉祁笨拙的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惡狠狠的一巴掌拍開林緒的手,他輕輕碰了碰自己被刮的地方,立刻痛得龇牙咧嘴。

眼眶紅紅的他惡狠狠的盯着林緒,他總有一天要揍這人一頓,揍得他鼻青臉腫,然後扒了他的衣服刮得他全身都是血泡,讓他也嘗嘗這種感覺。

“能走的話就回去了。”林緒拿了衣服扔過去,見晉祁呲牙咧嘴的穿上衣服,他心情愉悅的在前帶路。

晉祁該是痛狠了,雖然腦袋是不痛,可脖子卻是如同傷口蘸了辣椒似的,痛得他連走路都走不穩。

晉祁往前走上兩步,倒吸一口冷氣,叉着腰歪着腦袋不敢擡頭。

走走停停,走了大概有小半個時辰,兩人迎面碰上了帶着一群人尋找過來的許瀾。見到晉祁,許瀾等人立刻迎了過來。

“皇上你沒事吧?”許瀾見晉祁的狀況有些奇怪,立刻看

向一旁的林緒。

晉祁突然失聯讓衆人都吓了一跳,生怕他真的被那群人抓住出事,若晉祁出事他們都罪責難逃。

“沒什麽,不用在意。”林緒笑笑,深入眼底的笑容昭示着他此刻大好的心情。

“什麽叫做不用在意?朕這叫做沒事嗎?”晉祁微微擡起頭來,他一動後脖頸就傳來一陣刺痛,痛得他眼淚汪汪。

“皇上?”許瀾被兩人弄得有些暈了,旁邊那些來尋找晉祁的人亦是如此。

“皇上現在不是挺精神的嘛?”林緒上下打量着全身毛都炸起來的晉祁,是當真覺得自己的辦法挺不錯,比起剛剛那病殃殃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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