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都給你給你
徐妧回帥府之後, 洗了個澡。
她沒有受到太嚴重的外傷,只是受了不小的驚吓, 額頭上破了一道口子,手心裏破了點皮,徐柔給她消毒擦了點藥水, 在樓上将蘇瑾瑜罵了個狗血噴頭。
大概就是怪他,沒事弄什麽醫療部門, 沒事找事。
徐妧這時候已經冷靜下來了, 就在沙發上面靠着她:“算了, 媽, 不怪蘇醫生的, 誰能料到會有土匪到城裏為非作歹呢, 而且他們是有目的性的, 這兩日咱們出門都小心些吧,雖然抓到一個人, 還指不定有多少人暗地裏看着我們呢。”
顧修遠和顧良辰坐在一旁才讨論過這件事,包括徐妧突然叫他三哥, 轉過身來問她怎麽回事,徐妧突然坐直了身體,有點着急了:“糟了, 我差點忘了, 雲栖哥還在醫院,早上我過去看他,就有這樣的黑衣人打聽帥府的三公子, 他們知道雲栖哥住院了,但是不知道他住在哪裏,不會有危險吧!”
顧修遠擺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沒事,雲栖已經回來了,醫生說他沒事,他那個人暈血,不願在醫院待着,在你們之前回來的。”
回來了,回來了就好。
徐妧這才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她剛才在車上偷偷哭過了,回來之後,在徐柔面前可再未掉一滴眼淚。
顧良辰還有疑惑:“很顯然,他們是土匪,找顧雲栖幹什麽?”
顧修遠沒說話。
徐柔看良辰手上有傷,過來給他擦藥:“剛才徐妧不是說抓到了一個嗎?好好審問審問他的來歷,北城這幾年多消停,從前你爹都交待好了的,井水不犯河水,怎麽突然來城中作亂了。”
顧良辰要躲,還是被她抓了手過去,給手背上擦了點藥。
審訊?
他坦言道:“現在他人在醫院,審訊科應該也去了。”
他人怎麽在醫院,徐柔看了他一眼,才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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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良辰:“不知道,而且很奇怪,他們找顧雲栖,不像是有仇。”
“對,”徐妧跟着分析了下,“我也這麽覺得,所以當時才故意喊你三哥的,我覺得他們找顧雲栖是有事的,難道是之前,顧雲栖結交了土匪……不能,他這個人,怎麽可能和土匪有關聯,好奇怪。”
按着平時,顧修遠早就跳起來了。
此時他沉默了好半天都沒有說話,聽着她們胡亂猜測,好半晌這才開口:“附近幾個山頭上的土匪,都有些交情,應該沒事,我去處理下,北城駐軍不能亂動,現在非常時刻,槍口要一致對外。”
說着他起來了,到衣架上拿了大衣披上就走。
徐柔擡眼:“你幹什麽去?”
顧修遠頭也不回:“有事出去一趟,現在外面不太平,你們先別出門。”
他蹬蹬蹬下樓了。
徐柔給徐妧擦了手,收起了醫療箱:“去睡一會兒吧,吓壞了吧!”
徐妧真是被吓得不輕,點着頭,起身跟着她往長廊上走了,到了卧室,回到自己的床上,這才有劫後餘生的真實感,躺下很快閉上了眼睛。
雖然閉上眼睛都是槍聲,但她還是開始數羊了。
顧良辰還在客廳坐着。
顧小美認得他,爬了他腳邊,喵喵叫着,徐柔很快就回來了。
她先到桌邊拿起電話來,撥打了一個外線電話,等到對方接通過,直接說:“我是徐柔,找蘇瑾瑜。”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麽,她咣當又把電話挂上了。
當着顧良辰的面,徐柔沒再說什麽,站在窗邊看着樓下,怔怔出着神。
顧小美直蹭着顧良辰的鞋,喵嗚喵嗚地叫着。
香秀和吳媽都不在,顧良辰把貓兒抱了起來,小心沒讓它碰到傷口,輕撫着它的毛發。
沒多一會兒,一個身影出現在了洋樓的樓下。
徐柔往下面看了兩眼,不由輕皺起了眉頭。
很快,顧雲栖匆匆上樓,他連件大衣都沒穿,身上只有一件長長的青衫,一口氣上了三樓,到客廳就問起了徐妧。
“妧妧呢?她怎麽樣?”
徐柔轉過身來:“你爹去你院裏了?”
雲栖微怔,随即嗯了聲:“他有事去拿點東西,現在應該已經走了。”
徐柔沒做聲,心裏不由多添了三分懷疑。
顧雲栖坐了沙發這邊來,看着顧良辰:“怎麽回事?是有土匪劫持了妧妧?”
徐柔在旁點頭:“是,有土匪來了北城了,在沙河廣場劫持了她,差點殺了她……”
話還未說完,顧雲栖已經站了起來,他急匆匆地往走廊上走,只留給她們一個背影:“我過去看看她,她一定吓壞了。”
徐柔沒有阻攔,一手摸着下颌:“你爹今天有點反常,他那麽護短個人,聽說有土匪尋找顧雲栖,竟然沒有什麽反應,一早上妧妧就打過電話了的,如果早知道出事,加以防範哪還有這麽多事。現在急匆匆走了,去了沈姨娘院裏,這青天白日的,能有什麽急事要跟她說,多半是為了雲栖的事。”
她說這話,顧良辰也想到了:“嗯。”
此時客廳裏面沒有人,顧雲栖去了徐妧的房間,徐柔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長廊盡頭,走了過來,再次坐下了:“知道你們三兄弟,我最不喜歡誰嗎?”
顧良辰還抱着貓,沒有擡頭,也沒有接下這句話。
徐柔自顧着拿起了茶幾上面的水杯,喝了一口:“打從進門的那天起,我最不喜歡的,就是雲栖那孩子,他是第一個出來見我們娘倆的,三分笑意,兩分親近,即使到了現在,他也是你們三兄弟當中,和徐妧關系最好的一個,但是我不喜歡他。那孩子頗有城府,冷眼一看,溫潤少年,純良無害,誰也說不出他哪裏不好,但是越是那樣的人,越是不簡單的。”
顧良辰抱着貓兒,站了起來。
徐柔沒有擡頭:“比起你和你大哥的話,我更喜歡你,至少你坦蕩直接,有些話當媽的沒法說,比如蘇瑾瑜,我既盼着徐妧和他親近走動,又怕她和他親近走動。又比如說雲栖,我更不能當着妧妧的面說,但是她早晚都得知道,你若有心,就勸她幾句。”
顧小美平時被人抱慣了的,此時在顧良辰的懷裏,将自己卷成了一個團。
顧良辰也往長廊上走去了:“我過去看看。”
徐柔喝了一杯水,沒有跟過去,她在樓上叫了兩聲吳媽,很快,吳媽上樓了,問太太什麽事,徐柔想了一下,讓她拿了茶葉,說要去看望老太太,這就往後院去了。
徐妧沒有睡着,她靠了床邊,打開了徐霞客游記,翻着書頁。
先是顧雲栖敲門進來了,他似乎還沒有來過她的房間,進門先探身看看,見她蓋着薄被,這才走進來。
徐妧連忙把書放了一邊:“你怎麽來了?”
顧雲栖坐了床邊來:“聽說你受傷了,過來看看,沒事吧?”
徐妧攤手,讓他看着自己手上的傷口,上面幾道紅痕,幾個破皮的傷口。
“沒事,二哥救了我。”
顧雲栖說沒事就好,又問她是什麽人膽敢在北城傷她,她猶豫片刻,都說了,正聯想着醫院的那個人口音,想要問問他,顧良辰抱着貓走進來了。
徐妧嘆了口氣,把書徹底放一邊去了:“你們兩個,給我留點**啊,這是我的房間,我的房間诶!”
顧良辰把貓兒放在了地上,目光在顧雲栖身上掃過,連身後退:“顧小美到處找你,我來送貓。”
說着到了門口,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顧雲栖回頭看了他一眼,又問着徐妧:“劫持你的土匪抓到了嗎?他人在哪裏你知道嗎?竟然膽敢在北城開槍,真是不要命了。”
徐妧是聽見醫院的字眼的,不過她沒有說。
她躺下來了:“雲栖哥,別擔心我,我睡一覺就好了,你也回去吧!”
顧雲栖嗯了聲,不過沒有要走的意思,他才坐了不到兩分鐘,顧良辰又在外面敲門,說有事叫他,直接給人叫走了。
徐妧這一次可真的睡着了,她一覺睡到了晚上,再醒來的時候,那兄弟兩個都沒有了蹤跡。
顧修遠沒有回來,徐柔也不在,她就索性偷懶,一直逗着顧小美玩。
當時是驚恐,現在想起來是後怕。
徐妧到了客廳去,等到快九點,徐柔才回來,今天晚上情況特殊,母女二人住在了一處,一整個晚上,徐柔都拍着女兒,偶爾念着她的名字,說給她叫魂,怕她吓出病來。
一夜亂夢,因為和媽媽住在一起其實還好。
一早起來了,徐妧起來洗漱穿衣,她還要去商會的,簡單吃了早餐,在樓上坐了一會兒,顧修遠說親自送她去商會,絕對不會讓她獨自出門了。徐妧求之不得,趕緊收拾了東西,準備下樓。
可惜顧修遠送了她到樓下,突然遇見來尋他的沈姨娘。
沈姨娘一臉愁容,就站在門口:“老爺,昨天晚上我一夜沒睡,這件事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也不知道該跟誰說去,都這麽多年過去了,我以為沒事了,現在可怎麽辦?”
顧修遠連忙回頭安慰着徐妧:“你稍等我一會兒,我一會兒送你。”
既然都已經答應他的了,不好說別的,還是徐妧善解人意:“我出去等你。”
她腳步快,沒注意到顧修遠和沈姨娘說了什麽話,直接下了一樓,要說這娘倆可真的是腳前腳後,沈姨娘才和顧修遠上樓說話去了,顧雲栖就推門走進來了。
他全身上下都裹得嚴嚴實實:“我送你吧。”
行吧,他送也行,徐妧讓吳媽告訴顧修遠一聲,跟着顧雲栖這就出來,二人邊走邊說着話,到了大門外,這才知道車不在家。
這幾天顧則正特別忙,顧良辰也是起早開車走了。
本來是要叫皇包車的,可徐妧和顧雲栖才站了一站,一輛別克就開了過來,車到二人面前停下,駕駛座上面赫然坐着顧良辰,他今日沒穿大衣,身上就只是軍裝,不過戴着軍帽,脖子上還纏着好幾圈圍巾。
這條圍巾還挺眼熟,很長很長,徐妧看見,差點失笑。
那不就是剛開始她來帥府,送給顧良辰的那條?
剛開始學會織毛衣,織圍巾,那時候都興致勃勃的,顧良辰身上的這只圍巾,就是失敗品當中的一件。
徐妧和顧雲栖坐在後面,車裏有一股子的五香味道,還有點香。
顧良辰在前面開車:“你們要去哪裏,我去送你。”
徐妧擡腕看了眼手表:“我們去商會,剛好一起走,晚上再一起回來,能安全一點。”
這說得倒是,顧良辰從鏡子裏面看了她一眼:“那晚上什麽時候能結束,我再去接你。”
“晚上也說不準,不過應該不會太晚,你什麽時候有空?”
“我什麽時候都有空。”
他怎麽可能什麽時候都有空,徐妧在後面瞪了他兩眼。
車裏很冷,有很長一段時間,三個人都沒有說話。
眼看着到商會門前了,顧良辰掉頭停車。
“千萬記住,怎麽平平安安地出去的,就怎麽平平安安回來。”
說着,從副駕駛上拿了一個紙袋來,扔了後面來:“趁熱吃,下車吧!”
紙袋一下落了徐妧的懷裏,徐妧打開一看,是糖炒栗子,也不知道他到哪裏去買的,這一大早上的,還熱乎着,她的确愛吃,捧着紙袋到了雲栖面前,唇角邊都是笑意。
“一起吃兩個吧,雲栖哥。”
顧雲栖拿了一顆,剝了起來:“的确有一段時間沒吃這個了。”
他才拿了一顆,徐妧探身向前,這就奔着顧良辰去了:“二哥,你幾點走的,吃早飯了嗎?”
顧良辰從鏡子裏看着她:“昨天晚上巡城,搜尋那幾個土匪,搜了一夜,抓住了三個人,這是半夜買的,一早回來之前熱了下。”
原來是這樣,那他幾乎是一夜未眠了。
徐妧堅持問着他:“那你吃點東西了嗎?”
顧良辰看着前面路況,随口答應了一聲:“沒有。”
大帥府距離商會不算太遠,這眼看着車到了商會門前停下來了,徐妧在後面又叫了他一聲:“二哥,你也吃點糖炒栗子?”
顧雲栖在後面也看着他:“沒吃早飯就回去吃早飯吧,這都到商會門口了,咱們進去吧。”
可能他不開口還好一些,顧良辰從鏡子裏看了他一眼,随後拍兩下副駕駛:“到前面來。”
徐妧嗯了聲,直接從正副兩個座位當中擠了過去。
她坐了副駕駛上面,打開紙袋,遞了顧良辰的面前來,他伸手拿了一顆,剝了起來。
還熱乎着,徐妧抱住了紙袋,當暖袋用:“這天氣是一日比一日冷,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顧良辰回頭瞥着她,将栗子放在了口中。
徐妧今天穿了一件無領的大衣,露着裏面的襯衫領口。
頭發都紮起來了,此時額頭前面那道傷痕看起來淺淺的,顧良辰看了兩眼,別開了眼去:“昨天晚上連夜已經審訊了,那個人是雞頭山上的四當家的。”
竟然這麽快就招了?
徐妧詫異地看着他:“他就這麽招了?還說了什麽?一問就全都說了?”
顧良辰聞言忍不住又轉回頭來看着她,勾起了唇角來:“能在山頭上當上當家的,怎麽可能這點骨氣都沒有,不是一問就全說了,是他昨天差點沒有命了,才說的。”
徐妧不關心那些:“都問出什麽來了?”
顧良辰沉默片刻,嘆了口氣:“別的倒是沒說,還在調查當中。”
車在商會門前停着,過往的人自然有看過來的,顧雲栖在後面看着他們一起吃着栗子,還好脾氣地叫着徐妧,問她什麽時候下車。
徐妧把紙袋放在了兩腿上面。
她搓着手,還呵着氣,總覺得還有很多很多話想問顧良辰,沒有說出口呢,可和他這麽坐在一起,又什麽都不想說了。
顧良辰也似乎沒有聽見顧雲栖的話,她看着徐妧直搓着手,這就扯過了圍巾來,他扯過一頭,直接繞過了徐妧的頸子,動作之間都要挨上她的肩膀了。
徐妧親手織的圍巾,當然知道得有多長,可即使知道圍了兩個人綽綽有餘,這麽和他一起……也有點別扭。
她擡眼,才拿過圍巾這頭要還給他,顧良辰靠向車座,手上的這頭圍巾也繞了她的頸子上。
徐妧遲疑地看着他:“我不用了,這就進去了。”
顧良辰擺了擺手:“去吧,你們忙你們的吧,我回去睡一覺,回頭再來接你。”
好吧,她擡腕看了眼時間,的确不早了,昨天一天沒有來商會,還不知道堆了多少事,沒有多想,叫了顧雲栖趕緊下車。
這一次,徐妧沒有回頭。
她和顧雲栖一起走進了商會大樓,馬文才看見她們都來了,趕緊給兩個都叫了招待室去,徐柔已經和他打好招呼了,惱怒歸惱怒的,但是還要支持公共衛生醫療事業的。
要從商圈裏面募捐,得有個由頭,很多商家老板,是沒有那麽多的善心的。
都坐下來了,二人坐在一起商量了一番,準備從醫院下手。
徐妧坐了好一會兒,她沒想到徐柔這麽快就同意了,并且,猜想她媽到現在還不知道蘇燦燦昨天的那一嗓子差點要了她的命,不然關于蘇家的一切一切,是蘇瑾瑜還是什麽,都不會同意的。
蘇燦燦叫的那一聲,其實徐妧不怪她。
昨天經歷那一幕的時候,她有多驚恐,只怕蘇燦燦就有多害怕,本來就不對付的兩個人,怎麽可能會心甘情願替她冒着危險當人質,所以這件事,徐妧沒有和徐柔說。
她想了下:“不如就拿雲栖哥住院的事炒一下吧,由此舉報慈善晚宴,北城名流都聚集在一起,好面子的人當着他爹的面,都要顯擺一下的,募捐些錢出來做善事也無可厚非。”
顧雲栖今天話少,只偶爾附和兩句,馬文才還是很聰明的,一下能明白徐妧的意圖。
“好是好,但那樣的善款,擠不出多少的。”
“沒事,剩下的,我和我媽想辦法。”
馬文才和徐柔不僅僅是多年的夫妻,還是合作夥伴:“既然你媽同意了,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衛生部的确能為北城人帶來長遠的美好民生,也算為老百姓做點事。”
徐妧嗯了聲,其實她心裏更多的,是想做點善事行善積德,希望以此為徐柔祈福。
兩個人都覺得這麽做,很合适,回頭看了顧雲栖,才發現他臉色不大好的樣子,看着桌上的筆直出着神。
徐妧連忙推了他一下:“你怎麽了?以你的名義舉辦慈善晚宴的事,你覺得怎麽樣?”
顧雲栖一下站了起來:“不怎麽樣,我不同意,我突然想起點事先走了,你在商會等我。”
說着大步走了門口,打開房門快步走了出去。
诶?
徐妧錯愕不已,連忙追了出去。
可顧雲栖很顯然走得太急,已經沒有影子了,她一路追到商會門口,也沒看見他的身影。
才要轉身,餘光當中瞥見一輛熟悉的別克車。
從前面的擋風玻璃能看見裏面的人影……
徐妧快步上前,到了車邊站住了。
剛才說要回家去睡一覺的人,此時就在這車裏,根本沒有走。
顧良辰半靠在駕駛座上,兩腳搭在方向盤上面,他抱着雙臂,臉上還扣着一個帽子,此時呼吸淺淺的,似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