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鳳喜得意地看向衆人,春田偶爾犯些小糊塗村裏人都能寬容,而陸良是個讓人不安的存在,輕易沒人願意惹他,春田平日裏更是躲得遠遠的,如今卻挨了打總得讨個說法才成。
村裏人圍在一起眼睛全都盯着院子裏,要看陸大娘怎麽管這事,這熱鬧可得好好瞧瞧。
陸大娘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鼻青臉腫的春田,略有幾分好笑地說:“你就是想給我兒子安罪名也得把事情經過告訴我吧?我雖老了可也不是糊塗人,沒有你說什麽便是什麽的道理。”
鳳喜半點不懼,扶着春田的胳膊,柔聲道:“你快和陸大娘說說他陸良到底是為什麽打你?不是花月也在跟前嗎?再不成咱把她給叫過來,讓她評評理。咱們可不能白挨打,人都給打壞了。”
春田剛動嘴就覺得整個腮幫子都疼的厲害,陰着臉訓斥鳳喜:“你個沒腦子的……嘶……花月和陸良背地裏好的跟一個人似的,指望着她幫我說話還不如盼着太陽從西往東轉。我都跟你說了犯不着惹陸良,你個娘們死乞白賴非要過來丢人,你就當我嘴上沒把門的得罪了陸良成不?”
一旁看熱鬧的人聽春田這麽說頓時覺得掃興,鄙夷地嚷嚷:“春田還是不是個爺們?陸良不在跟前都能把你吓成這副慫樣,要是他在家你不吓得尿了褲子?說來人家花月不是和福滿村的劉洪濤定親了,你壞人家姑娘的名聲可是缺大德了。”
當即有人附和着說:“就是,花家可是咱們村裏體面的人家,花月向來眼高怎麽能看得上陸良?就是花月樂意,花叔和花嬸也不能答應。你們兩口子嘴上可積點德,別說些歪道話,不然我們也不能坐視不理。”
春田本就心裏不舒坦,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才咽下去,聽別人這般口氣頓時起了火,冷聲道:“你們知道個屁,老子親眼看到他們躲在林子裏親嘴兒了,要是沒一腿能做那種事?陸大娘,我們也不是來訛人,陸良把我打成這樣總得給個說法吧?我說話不注意惹着了他是我的不是,大家鄉裏鄉親的,可他二話不說揮拳頭……”
陸良和大堯一塊去鎮上給酒鋪卸貨,剛走到村口遇上從地裏出來的翠蓮,溫婉的臉上布滿嬌俏随和的笑容:“忙完了,可是辛苦?”
大堯搖搖頭回話:“那點力氣活對咱們來說是……不費吹灰之力,姐,地裏的活忙的差不多了,我過兩天就回去。”
翠蓮點頭應了,眼睛卻是盯着陸良,堅硬俊朗的側顏越看心裏越難受,終是忍不住笑着說:“婆婆想吃豬肉餡兒的餃子,我在地裏摘了菜回去做,陸良一塊來吧?我去割豬肉再順帶買些鹵肉讓你們哥倆下酒。”
陸良剛要拒絕,自己家門口的老寡婦魏奶奶顫顫巍巍地走過來拍着他的胳膊說:“孩子快回去吧,鳳喜兩口子在你家鬧呢。”
陸良頓時沉下臉,眼睛裏閃過一抹銳利的光,快步跑回家,正好聽到春田要說法,大步走到陸大娘身邊,冷着臉盯着春田兩口子,嗤笑一聲:“你還敢來?春田,我那天和你說的話你轉眼就忘在腦後了?”
大堯聽到春田兩個字,登時撸起袖子就要過去打人,翠蓮趕忙拉住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動,含水的眼睛裏漾滿委屈與心甘情願。她是個寡婦,別人怎麽說她和陸良她都能受着,可是換了人她不樂意,那時所受的屈辱已經讨了回來,就這樣罷。
春田縮了縮肩膀,陸良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壓迫感和話語中的咄咄逼人讓他忍不住打哆嗦,那天如果陸良真是鐵了心的下狠手他肯定會沒命,眼睛似是轉動的珠子飛快地看了一眼翠蓮,支支吾吾地說:“你把我打成這樣都沒法見人了,我得找大夫治傷去。”
鳳喜心裏也有些懼,春田這麽壯實的男人都打不過他可見有多厲害,在加上他旁邊那個一看更不像好人的光頭,要是說不對他們兩口子肯定讨不了好,只得白着臉求陸大娘:“大娘,我們真是瞧不起大夫被逼得沒法這才來的,家裏人連飯都吃不飽,哪有銀子……您看我家春田都這樣了……”
春田心裏也怕,翠蓮的弟弟瞧着也不是個善茬,要是細細計較起來自己身上的傷還得加一重,都怪這臭娘們,連累他在這裏給人當笑話看,原本存着的那點僥幸也不見了影子。
陸良卻是低低地笑了一聲,圍在院子門口看熱鬧的人與他來說像是不存在般,良久才開口:“春田,我可以給你。”
春田自然是——不敢接的,村裏人不知情只當他才是吃虧的那個,要是被他們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往後怕是難在甫南村立足。他端得清楚,鳳喜這個娘們也不是善茬,逼急了也是啥事都做得出來的,他擡起頭深深地看了雲淡風輕的陸良一眼,不顧鳳喜在後面叫喚轉身走了。
鳳喜春田兩口子成了村裏最大的笑話,理直氣壯地來,灰溜溜夾緊尾巴的走,什麽好處都沒讨着,卻連累花月被推在了衆人舌尖上。沒什麽熱鬧看衆人便散了,只是總有人擋不住心裏的好奇,大聲問:“陸良,春田說他看見你和花月在林子裏……”不正經地嘟了嘟嘴才繼續說:“是也不是?”
陸良嘴角略略上揚,深邃的眸子裏被光點綴,俊朗無比的面容在這一刻釋放出耀眼的光彩,他沒有理會卻也給了衆人最明确不已的答複。他擁着陸大娘回屋,一邊走一邊說:“娘理他們做什麽?随便他們在外面嚷嚷去,他們興許就是看到你才越發肆無忌憚。”
他沒有看到身後臉色陡然變得蒼白的翠蓮,不可置信又嫉妒痛恨,本打算跟着進去的大堯回過頭疑惑地問:“姐,你發什麽呆?”
翠蓮深呼吸一口氣,眼眶微紅,聲音沙啞地說:“回家吧,你跟進去做什麽?走吧。”說着扶了扶手上的籃子轉身離開了。
大堯看了一眼垂挂在門上的竹簾,趕忙轉身去追翠蓮,離她兩三步遠問:“姐,你為什麽攔着不讓我教訓那個人?”
翠蓮緊抿的唇瓣抖了抖,臉上露出一抹蒼白的笑,終是沒說什麽。成全?也許罷。
陸大娘坐在炕角上眉目深深地看着陸良,盯得陸良直皺眉,忍不住開口:“娘,以後再不會有這種事來打擾您的親近日子了。”
陸大娘這才露出痛心不已的表情,喃喃地說:“你們兄弟兩個就數你最貼心最懂事,可你現在變成什麽樣了?你還是我兒子嗎?我一把年紀活不了多久了,你還給我招戳脊梁骨的罵名,我以後在花家兩口子面前怎麽擡頭?”
陸良轉眼看向旁處,無所謂地說:“怎麽不能擡頭,您又沒做對不住他們的事。”
陸良話音才落只覺臉上落下重重的一巴掌,啪地一聲響,沿着肌膚的文理傳入心上,有些痛有些麻木的難受更多的卻是不悔。
“我怎麽沒做對不住人家的事?我生了你這麽個孽障東西,你不說就當我看不明白?不管鳳喜兩口子為什麽來,把花月那孩子推在風口浪尖上最合你的心思就夠了,是不是?她才說了人家,你這樣讓她以後怎麽擡得起頭來?姑娘家最看重的就是名聲,她往後的日子怎麽過?我真沒有想到,你怎麽會存有這麽險惡的心思?”陸大娘無比失望地看着陸良,她一直以為總有一天他能想明白,命中有緣無分的事忘了就是了,誰知道他竟冥頑不靈至此。
陸良垂着頭,束起的發垂在臉上,舌頭沿着牙劃過去輕輕碰了碰被打疼的右臉,娘是氣狠了他知道,他不悔,再擡頭時嘴角泛起一抹弧度:“我從來沒想做什麽正人君子,心平氣和看她與別人成親那是做夢,因為是她我才好話歹話都說盡了,又和她磨蹭了這麽長時間,她只當我是光打雷不下雨。她不聽話,就別怪我心狠逼她。”
陸大娘狠狠捶打着陸良,口裏罵着“混賬”、“你是要斷我活路”……難聽的話多了去,他臉上卻是一片堅定,他就是要讓花月再沒有辦法躲,往後的風吹雨打,一切難事都得他拉着她往前走,什麽有緣無分通通是狗屁,只要他想,沒緣分也得造出來。
等陸大娘罵夠了,縮着身子靠在牆上喘氣,他才放低身子柔聲安撫:“娘,是兒子不孝,您氣也撒了,該原諒兒子了吧?先緩兩天,兒子自己去找王媒婆去,先前那家姑娘拒了就是。兒子,想去花家提親去,勞娘幫兒子張羅一番。”
陸大娘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