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這會兒太陽都落山了,挨家挨戶的煙囪裏都冒出青煙,都在忙着做晚飯。花月本想做紅燒肉,就着蒸好的白面饅頭,再熬鍋清淡的湯,哪知道家裏會出了這種事。
看着陸良為難又尴尬地躲着,她上前扶着婆母笑道:“娘,有什麽話不能說還得動手啊?天這麽冷,咱們快些進屋吧。”
陸大娘覺得這幾年自己的身子骨實在是差的厲害,不過幾步就累得氣喘籲籲,扶着兒媳的胳膊,點了點頭,指着陸良說道:“我不管你怎麽想,明兒你就收拾好東西給我去京城,我就是要給他看,就是要他後悔,讓他這一輩子都不得安生。”
花月走過陸良身邊的時候将手裏的肉遞給他,沖他搖了搖頭。進了裏屋,安撫道:“娘好端端的怎麽說起這事了?先前不是說好咱們把日子過好就成了嗎?”
陸大娘紅着眼眶,一臉難過地說:“那天我趁你們不注意,和京城來的那人打聽了下陸家這會兒的夫人,你知道那人是誰嗎?她是陸時的親娘,我含辛茹苦幫她養大孩子,到頭來那個負心人居然和王慧芳在一起,這不是往我心上紮刀子嗎?當初一片好心,卻不想被人家搶了我孩子的爹,還要搶走更多本該屬于我兒子的東西,這口氣不管怎麽樣我都不能咽下去,我絕對不會讓他們好過。”
花月嘆口氣将婆母擁在懷裏,輕聲道:“娘,兒媳知道你心裏不痛快,不過不要忍着,哭出來吧。我和陸良是您的孩子,這世上我們和您最親,所以不要委屈自己。陸良那裏我會勸他的,我們只盼着您能和以前一樣多笑笑。”
陸大娘連連搖頭:“回不去了,我等着看陸良成親等了這麽多年,本想着心事了了,就早點下去陪他,可是到頭來卻成來天大的笑話。這幾十年我耗幹了心神,只惦念記挂着他,卻不想一切都是騙人的,我真是好恨!”
一個女人光鮮的年紀也就這麽幾年,臨到終老卻被告知這樣一個真相,不管是誰都難以接受。
陸良在外面站了會兒,看着越發暗下來的天空,搖頭苦笑,回屋動手開始做飯。他對爹的埋怨不是沒有,只是沒有想象中那麽重而已,這麽長的時間過去了再被提及有一個爹的存在,與他來說像是無關痛癢般。他現在有了養家的能力,京城再怎麽富貴他都不心動。只是娘……他不忍心看她難過,想來這京城他是非去不可。
陸大娘看着兒子端進飯來,忍不住又是一陣熱淚盈眶,擡起袖子抹着眼淚說:“我有時候想,當初是不是不該那麽糊塗答應了他,最後讓我的兒子陪着我受苦。”
陸良走到她身邊笑道:“我知道您心裏不痛快,這京城我去還不成?讓他跪着來您身邊賠罪,這可成?”
陸大娘沒說什麽,卻是一個勁的把小兩口往出攆:“快去吃飯,別管我。”
兩人走到外面,陸良無奈地笑道:“娘心裏終歸不甘心,哪怕是辯解也想親口聽他說,放不下忘不了。”
花月現在也沒什麽胃口,看着陸良說:“你明天一早就動身嗎?這般匆忙,都不好準備東西,我給你少做些吃的帶上。大冬天的,還是多帶些銀子實在,也別委屈自己,晚了就去住店,吃頓暖和的,你也別仗着自己身子好就這麽不愛惜。”
陸良笑着摸摸她的頭,嘴角揚起:“本還想着能好好陪你,我早就早回,還想着一塊和你們過年。”說着視線轉到她的腹部,手也跟着探上來,柔聲道:“也不知道我的兒子來看他爹了沒,他早些出世,也能陪着你們,我心裏也放心。”
花月拍了他一下卻還是抓着他的手笑道:“随緣就是,這種事又不是光急就成的。快吃吧,那件狐皮衣我做好了正好穿着禦寒。”
花月要收拾去洗碗,陸良攔着她,勾着唇說道:“你回屋裏去,我去洗。”
花月點了點頭,徑直走進裏屋将存錢的小罐子拿出來,嘩啦啦的銀子閃着銀光躺在炕上。人真是摸不清,錢多了也有數不盡的煩憂,她沒有出過遠門,不知道該給他帶多少才合适,還是等他進來再說吧。
起身将他明天要穿的衣裳拿出來,摸着柔軟的皮毛忍不住一嘆,成了親才明白她骨子裏是個多自私的人,恨不得用所有的感情将這個人拴在自己身邊,年年月月,朝朝暮暮,不死不休。她也明白,男人要走的那條路布滿荊棘險惡,只有膽小的人才會折回,而陸良卻有一股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狠勁兒。不論是在情意還是謀生的事上,他早已經定好了自己要怎麽走,很少有人能左右他。
陸良掀起簾子進來,在她身邊坐下,擁着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笑:“怎麽舍不得了?前些天還不對我好些,小性子使個沒完。”
花月難得的一點不舍被他這番沒正經給全部趕跑了,掙開他指着銀子說:“我也不知道給你帶多少,帶多了不方便,裝少了萬一有個急用可怎麽好?你是經過大風浪的人,你自己心裏有數。”
陸良從當中拿了幾塊碎銀子,環着手臂無所謂道:“又不是游山玩水,我早去早回。那麽多年沒見的人,有什麽話可說?別想這些,我們還是快些忙完,早些歇息吧。”
花月白了他一眼,倒也沒出聲拒絕,她嘴上說不急着要孩子,可時常去娘家一回就得被抓着數落一回,讓她又羞又臊,娘總是叮囑她些夫妻床第間的事,任是再面皮厚的人也禁不住被這麽說。
躺進被子裏,陸良擁着花月靠在自己胸膛上,聽她問:“你要是見了公公,你會怎麽做?這麽多年沒見,你怪不怪陸時他們?娘是被氣得狠了,為別人的兒子操碎了心,到頭來他們母子卻坐享屬于你們的東西。”
陸良聽得好笑,輕松一個翻身兩人便對調位置,他借着未滅的油燈雙眼迷離地看着她,指腹下的肌膚光滑細膩,猶如上好的綢緞讓人愛不釋手,他輕啄着她微微泛紅的耳垂,焯燙的呼吸在她耳畔充斥,伴着低沉略顯沙啞的聲音:“我倒是想高看陸時,奈何這人實在糊不上爛泥牆,我平時也只不過吓他而已,他沒什麽大膽子。至于他的親娘,就算是有幾分手段,也不值得放在眼裏。那些東西只要我想要,有的是法子将他們從裏面攆出來。”
花月看着他璀璨如星的眸子,自己此時的模樣全部倒映在其中,她微微揚起身在他唇上輕嘬了口,雙手拽着他的胳膊,裏衣微亂,露出紅色繡着鴛鴦鳥的肚兜來,陸良的鼻尖瞬時被女子馨香盈滿,尚在愣神間已被花月推着背靠在炕上,頓時忍不住低低笑起來。
他一直知道花月不是那種守着死板規矩的人,卻不想她在這種事上都這般大膽,床帏事又多了幾分有趣,他雙目灼灼地盯着她,櫻紅軟唇落下一串串輕柔,讓他本就按壓不住的火氣霎那間變成燎原之勢,炙烤着他已然薄弱的理智。
花月不過只是想試探下,卻不想陸良的反映這般大,對着那雙眼睛裏的期待,讓她頓時起了退意,微喘着要直起身子遠離他,陸良嘴角露出邪魅一笑:“哪有這般好事,點了火就跑是何道理?”
思緒跟不上他的動作,在花月回過神來只能咬着牙承受,浮浮沉沉幾度才歇,她在半夢半醒間還聽他在耳邊喃喃地說:“這回該是能懷上了。”
花月懶得理會他,很快便睡着了。屋子外的寒風刮得生猛,呼啦呼啦地不停歇,日子真是過得分外煎熬。
陸良卻沒急着睡,她的呼吸聲就在耳畔,心裏的決定更加堅定。他不願意多在路上耽擱,為了那些人誤會了過年得不償失。
花月這晚做了個夢,有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穿着一身粉色的小衣裳伸開雙臂往她懷裏撲,開口喊着:“娘。”饒是在夢中,她也忍不住嘆了口氣,原來心裏終究還是在乎那一世的事,冷漠的親媽,讓她受夠漫罵的親爸後媽,他們之間的緣分已經結束了,在這個地方她有了新的牽挂,過去便如一陣青煙散盡,再不挂懷。一個人的情投入的太多卻得不到回應,總有一天會失去全部的熱情,心灰意冷。
第二天醒過來,陸良已經做好了早飯,她起來穿好衣服下地,有些尴尬地看着陸良,嘟着嘴抱怨:“都說要給你做些帶在路上吃的東西,給你一鬧全都忘幹淨了,現在還趕得上嗎?”
陸良笑道:“不急,我等陸家的人來,去京城的路沒有人比他誰,既然不嫌累一趟趟地差人往這裏跑,路上想來也是太平的。”
花月急躁的心被陸良給安撫下來,趕緊洗漱完就忙活開了,她想着幹脆做軟餅的好,不至于像饅頭餅子因為放置時間長而變得咬不動,在路上就是尋個能喝熱水的地方也能對付過去。
遠在京城被諸多煩心事纏身的陸老爺,這輩子都沒想到他的親兒子會來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