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膿包驸馬

“小侯爺他太激動,我怎麽說他都不信,你去親口告訴他,” 林一閃長眉微蹙,柔弱溫順得似一蓬柳絮黏在他背後,雙手搭着他肩膀,“沈郎,沈相公,沈大官人,你來說。”

沈徵至死都忘不了霍小侯爺那個震驚悲憤炸裂的眼神。

而且,當他張開嘴,想要解釋幾句卻想起自己被點着啞穴的時候,霍珠言已經掩面飛奔而去了。

——他明明什麽都還沒有說啊?!

蓮序解開他的啞穴。

沈徵:“請你自重!”

他面有愠色,甩開了林一閃。但是,內心還震撼于方才跟蓮序走的那一趟。

他跟在後面,親眼目睹了這群人便衣差役是怎樣操作,用流暢的接力來實現了暗中監視加保護鐘明菁的任務的。

這和他想象中只會讒毀重臣陷害忠良的東廠不大一樣。

林一閃哈哈大笑,從袖筒裏摸了把扇子抖開,帶頭回家的路上,“逍遙”兩個字晃了一路。

隔天濮陽郡主就在家裏辦堂會,請了一大票女眷過來聽戲。

林一閃自然也在上賓之列。

兩人并排坐在最正中間的太師椅上,被各種各樣的婆姨簇擁着,交頭接耳地低聲聊天。

“你新的相好?”濮陽郡主對林一閃旁邊站着的沈徵很感興趣,畢竟沈徵長得底子就好看,寬肩蜂腰,長身玉立,比戲臺上的奶油小生有男人氣概,又不會顯得粗犷。

而且蓮序最近很用心幫沈徵安排衣服,雖然以林一閃随從身份出現,但穿的都是一色系的束袖青裳,很俊俏好看,有種少年英豪的味道。

林一閃嗑瓜子:“沒有。是我的保镖。”

濮陽來了興致:“哎你賣給我好嗎,勻給我,我出好價兒。”“不賣。”

“一萬五!”“不賣。”

濮陽郡主:“小氣!”

林一閃:“看戲。”完全無視掉了一旁憤怒的沈徵。

看完了戲留下來吃茶,說起前兩天鐘明菁的事情,濮陽郡主也邀請了她,只是沒來。

濮陽:“聽說她那天酒席都沒吃就走了,也不跟喬家人說一聲,還當衆打了霍小侯爺,這一下子得罪兩家,鐘夫人嫌她丢人,就關在後院讓反省,估計是出不來門了,更慘的是她及笄兩年了,正在議親,這一下子名聲又得受影響。你說這女人,多奇怪,為什麽非要為對自己無情的男人費神,在一棵樹上吊死。”

林一閃笑,你可真是看開了。

濮陽郡主道:“那有什麽看不開的。你那次跟我一說,我回去越看越覺得周元春是個外強中幹的窩囊廢,他那點情操也只配在外面包養幾個表~子了,回到家還要把罪過推到我頭上,嫌我強勢。他如果安分我會成天疑神疑鬼?人前還裝成道德君子,他算個屁的讀書人?我真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他。如今我丢開手随他去,反而心情舒泰了。”

林一閃奇道:“這麽說,他跟外面的女人還沒有斷?”

濮陽郡主:“斷不斷随他去。反正有了他把柄之後,我母妃來了家裏一趟,把這個狗才給震住了,從此家裏的進項開支我全攥在手裏,一個月二十兩随他去花用,再多就列單子跟我報,批不批看本郡主心情。”

林一閃失笑,今天濮陽辦的這場堂會,少說就要萬兩花銷,周驸馬任職工部,仔細是個四品京官,一個月二十兩別說走動人情,吃喝好點都成問題。

濮陽又道:“也虧他是個沒出息的孬種,銀子沒了以後,外面的三個表子嫌他摳唆,跑了兩個。還有一個去衙門敲登聞鼓要告他,吓得他躲起來埋怨我;還是我父王出面跟京兆尹那邊打了招呼,把那賤人押在後堂,先打瘸了一條腿,再趕到後巷裏沒人的地方。”

林一閃:“也不要做得動靜太大了,對王爺影響不好。”

濮陽:“那又怎麽樣?我父王年紀大了,朝廷大事輪不到他過問,只想護佑兒女;這一點小事皇上還是肯縱容的,周元春什麽德行宮裏都知道,太後他們也懶得管,誰會幫他。對了,最好笑的是什麽你知道嗎,那個賤人後來來府上跟我求饒,說周元春這些年在床上愈發的不中用,早就不想跟着他了,跟我讨要回她老那個窮鄉僻壤老家的路費。”

臨走還要來惡心一下正妻,聽出這女人話裏的惡意,林一閃問:“你給了嗎?”

濮陽:“給,為什麽不給?我讓他們拿鬥大的銀錠子丢在地上,讓她能拿多少是多少盡管帶走。我就是要讓周元春他親眼看看這女人被砸得鼻青臉腫還忙着拼命摟錢的樣兒。”

濮陽說得口幹了,呷口茶,啧啧嘴,光是回憶那場面,想想都覺得松快。

當時周元春簡直三觀碎裂,曾經花前月下陪他海誓山盟的女人,趴在地上跟狗吃屎一樣撿錢的形狀,強烈地刺激了他,就為了這點錢,這女人看都沒再看他一眼。

乃至後來這女人出門以後,他就跟濮陽抱怨說,不該把這麽多銀子給賤人,太糟踐錢。

濮陽微微一笑。她可不急,這些白花花的銀錠子裏頭悄悄雜了兩錠官銀,不管那女人走到天涯海角,只要露白就會被盯上。

私藏官銀是殺頭重罪,起碼判個斬監侯。

若那女人敢說出銀子來源?那更好,攀咬皇親國戚,罪加一等,斬監侯立變斬立決。

只不過這些,就不足為驸馬和林一閃說明了。

林一閃:“經過這次,但願驸馬吸取教訓,浪子回頭。”

“回頭?你放心吧,狗改不了吃屎,”濮陽悠然道,“我這輩子就算毀在他手裏了,既然老天爺待我不好,周元春待我不好,那我更好待自己好點兒,享受餘生。”說罷動了動兩根手指,指揮侍女把一盤蓋着紅布的大銀錠子送上了臺。

一曲謝幕,臺上的坤旦掀開紅布一角,臉色頓被銀光照亮,歡喜不盡地朝金主投來個颠倒衆生的媚眼。

……

晚上濮陽郡主在廳裏吃飯,邊聽管家報賬,周元春假裝吃飯在旁邊鬼鬼祟祟地聽。

當管家說到“打賞一百兩”這一項的時候,他按捺不住了,把碗放在桌上:“你光打賞戲班子就花了一百兩?你丈夫一個月才二十兩的花銷!”

濮陽郡主張着嘴讓個小侍女在喂湯飯,聽到這話,不急不忙咽下去,說:“一百兩就想打發整個班子磕碜誰呢,那是單給臺柱的,戲班我又另賞了五百兩。”

周元春差點沒噎死。

濮陽郡主:“怎麽了,行情價兒不都得這個數,前天喬府請人做壽唱堂會,他們家大爺出手就是二百兩彩頭,你和他在工部共事,官階還比他大半級,給少了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我維護的還不是你的臉面。”

周元春啞口無言。

吼他是不敢跟妻子吼的,他悶了半響,重新端起碗,聲音小了很多:“那,我還不是怕,怕你花錢的時候不夠節制,以後使銀子的地方還多,不能這麽大手大腳……就比如月底太子生辰要送賀禮,太摳唆了不體面。”

“你說得對。”

咦,濮陽居然會贊同他?周元春抱着碗以為自己聽錯了。

濮陽郡主道:“雖然你是倪閣老這邊的人,倪閣老父子是很得寵,但是皇上年事高了,太子那邊你也得小心巴結着,為我們将來留一條後路,這錢不能省;我這位太子哥哥喜歡馬,你就去馬市選匹上等千裏馬,喂得油光水滑送給他,賬我給你報。”

周元春一想,買千裏馬,這個主意好!送禮的要旨就在于能夠投其所好,送對了賓主盡歡;而且濮陽一介婦人她也不懂行情,這千裏馬多少錢買成就另說來了,只要操作得當,他還能從中眯上一筆私房錢。

他大喜過望,看妻子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卿卿,你平時不出門,怎麽能知道得這麽多?我真是娶到了賢妻!”

濮陽郡主淡淡一哂,自顧喝湯。

——白天林一閃來府上聽堂會的時候,說:太子身為儲君,早晚要登大位,你未來須做些綢缪,免受倪黨的牽累;咱們這位太子好弓馬弋獵,尤其寶馬良駒,可讓周驸馬在此事上費些心思。”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