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大師兄其人
他手剛碰上,裴淨便是一甩,扯着無極道君作擋,委屈說道:“師父!你看着別人欺負你徒弟你也不幫忙?!”
無極道君咳了兩聲,伸出手裝個樣子把宋炀擋回去,“咳,我們看看淨兒的情況,你就先別靠近了。”
黎钰原本想笑大師兄兩聲,被百裏慎一拉,見宋炀滿臉痛苦,忙把話吞了回去。
百裏慎一拳打在他肩上,示意他不要亂說話,黎钰連連點頭,他又不是傻子,這個時間開聲,簡直就是白送給師兄發洩的沙包。
“來,淨兒過來師父看看。”
無極道君在房間中間的桌子坐下,拉着裴淨一起,一邊用靈力輸進她身體,細細地感覺着變化,一邊問着她這些年的經歷。
裴淨莫名其妙被宋炀捉過來,又糊裏糊塗見到了師父和師兄們,整個人到現在還有點飄。
被捉什麽的其實還好,問題是這個男人對她動手動腳,這讓她簡直無法容忍,神經一直高度緊崩着,如今師父他們來了,人也放松下來。
眼睛朝站在一旁的宋炀觑了一下。
師父沒把他趕走,真的是認識的人?
她連連的小動作,無極道君哪會看不見,只好清下喉嚨道:“他就站在這裏,沒事,你先說完。”
既然師父都這麽說了,她便安下心,一轉頭,看着師父和兩位師兄臉上掩不住的擔心,心頭只覺得暖乎乎的。
她回憶着這些年的經歷,慢慢想慢慢說,只是說到某些事情時,心裏不禁泛出一些疑惑,怎麽好像空着一片片的?
聽她說完這些年的經歷,無極道君等人心裏都有了數。
裴淨的記憶沒問題,該記得的還是記得,只除了一個人——宋炀,獨獨所有和他有關的部分,不見了。
宋炀原本以為裴淨失憶了,如今看來事情遠不是這麽簡單,為何獨獨忘了他一人?
緊握着拳頭,他壓抑着自己體內暴戾的沖動,“師父,小師妹是怎麽回事?”
無極道君沉吟許久,擡起手輕拍着裴淨的頭,神色和藹,“如果為師沒猜錯,應當是陰冥宗的傀儡術。”
“為師曾經認識一個人,他的傀儡術有大成,能控生人,像這樣給一個人下個命令,不是難事,只是……”
無極道君臉上有疑問,“我知道的那個人,已經失蹤數百年了。”
“怎麽解?”
宋炀牙關咬得死緊,臉上的表情一掃往日的淡漠,怒氣橫生。
無極道君搖搖頭,“不知道,這是屬于獨門密技,若不是為師認識那個人,也想不到世上還有這種奇術。”
“那小師妹怎麽辦?”
黎钰不由得心急,雖然平時喜歡和大師兄擡扛,但這二十年來宋炀怎麽過的他看在眼裏,而且小師妹這術如果不解掉,怎麽想都是一個隐患。
百裏慎也皺着眉頭,低頭看着裴淨,問她可有哪裏覺得不适。
裴淨一直留意着無極道君他們的談話,越聽越覺得心驚。
他們說的什麽話,自己中了什麽詭術……
“師父,我這是怎麽了?”她仰望着無極道君,聲音顫顫,眼裏帶着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驚慌。
無極道君嘆了一聲,溫和地盡量用簡煉的語言告訴她發生什麽事。
她睜大雙眼,重複地問了一遍:“我有可能中了某種術法,忘了一些事情?”
宋炀在一旁,看着她迷惑的神情,越發覺得心痛如絞,他克制住自己體內的戾氣,努力讓自己臉上的神情看起來溫和一些,安撫着她,“沒事的,會好的。”
裴淨眨眼看了看他,這個男人臉上寫滿痛苦傷心和自責,卻勉強擠出笑來,真的不好看,但是奇怪的,自己那顆有些焦急的心卻奇異被安撫了。
她微微低下眼眸,這個人如果她認識的話,不應該會忘記的……
但是師父他們不會騙自己,而且剛剛的事也證明了自己的身體有些異樣,所以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
一旁的宋炀,看見裴淨再一次躲開了自己的目光,心中的痛苦滿溢,簡直讓他無法呼吸,他擰緊拳頭,掉頭跑了出去。
“大師兄!”
百裏慎擔心宋炀,朝師父點點頭忙跟着出去,黎钰看着這情形不太對,也收斂起了臉上的吊兒郎當,坐在裴淨身旁正了臉色。
“小師妹,你真的忘了大師兄?他可是我們的大師兄。”
“大師兄?”裴淨茫然地跟着叫了一聲。
無極道君和黎钰一看,心中又是一嘆,得了,也別怪宋炀會受不了。
等了二十幾年,等到了小師妹,結果人家卻忘了他,擱誰誰都受不了。
黎钰搖搖頭,開始将他知道的事,細細地敘述。
宋炀跑出去後,立刻就後悔了,他在幹嘛?他想幹嘛?
他如今不守在小師妹身邊,發洩什麽的,有意義嗎?
小師妹所遭遇的一切,源頭不正是因為他嗎?
他能感覺到,從小師妹被斬運的那一刻起,有什麽東西已經不一樣了,他們兩人的命運因此發生變化,他的運變好了,而她的運卻壞了。
他狠狠一拳打在牆壁上,直接把中牆砸崩了大半。
一拳打完便走,轉頭見到擔心他跑出來的百裏慎,沒等他開口,宋炀便道:“別擔心,我這就回去。”
百裏慎不知說什麽好,唯有拍拍大師兄的肩膀,安慰着,“我們最近多和她說說以前的事,說不定能刺激到她的記憶,或許就想起來了。”
宋炀卻想到之前小師妹強行喚起記憶那痛苦的模樣,當下也不知是應好還是不應好,耷拉着一張臉哼了聲,匆匆走了回去。
走到半路,迎面遇到了一身紅衣的朱朱,她開心地和兩人打招呼,不想宋炀眼都不斜,直接從她身邊走過去。
朱朱一頭霧水,只好轉頭問百裏慎怎麽回事?
百裏慎苦笑着把裴淨的事說了一遍。
朱朱聽得驚訝地張着嘴巴,随即将紅裙子一提,高呼一聲,“我正要去找姐姐呢,我現在就去。”
就一溜煙跑了。
裴淨正聽着黎钰說着以前的事。
他說的這些事,有些她有印象,有些卻沒有,而所有沒有印象的事,全是與那名叫宋炀的男子有關系的部分。
她心中掀起陣陣波濤,之前便感覺到自己的狀态不太對,許多事的記憶都不完整,像是無端被人挖出了一塊塊,空出了一個個坑。
現在呢,将黎钰說的這些事補上,那就完整了。
兩只手在膝上暗暗攥緊,她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正想着,宋炀默默走了進來。
一見他,裴淨便想起黎钰說他是大師兄的事,可笑的是別人她通通記得,卻偏偏忘記了這位大師兄。
難道是因為,這位大師兄原本在她心中就不一樣嗎?
宋炀的個子很高,他是肩寬腿長的體型,五官長得很俊朗,眉發色澤墨黑,看起來十分英挺,眼睛細長,不笑時看起來很淩厲,薄薄的嘴唇時常抿着,一看就是不愛笑的性格。
她還記得,在玉昆宗後山被他救下時,這麽一張散發着生人匆近的臉,在見到她的第一面,卻彎起了眼睛,笑意從眼裏漏了出來。
她愣愣地望着宋炀,不知想到什麽,有些出神。
而宋炀見裴淨看他,心裏彌漫出淡淡的心喜,也不避讓,徑直拉了張凳子在她面前坐下,對上她恍惚的眉眼,勾起嘴角笑着,“好看嗎?”
裴淨後知後覺地點頭,立刻意識到宋炀剛問了什麽,鼓起臉頰,瞪了他一眼轉過頭去。
宋炀的心情突然就飛揚起來,輕輕笑着,也不管師父師弟還在場,将凳子搬近,挨在她旁邊。
裴淨立刻移開,只是她一動,他也跟着動,怎麽這麽無賴?
這就是他們的大師兄?
裴淨朝師父和三師兄投去求救的目光,可是師父瞪圓了眼,也沒見宋炀動過。
她正猶豫着要不要起身,一抹紅影闖了進來,高呼着:“姐姐!”
裴淨偏着頭看着面前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心想長得好眼熟啊,她是……
“朱朱!”
她認出來了,一時也激動地起了身。
朱朱開心地沖了過來,“我就知道姐姐不會忘記我的!”
她想繞過宋炀抱一抱裴淨,宋炀卻将她擋住,努力了一會,還是和裴淨隔了張桌子。
她扁了扁嘴,怒瞪着宋炀,但見到他那張糊成鍋底的臉,想到百裏慎和她說的姐姐獨忘記宋炀的事,又覺得不生氣了。
她作了個鬼臉,跳到一邊,從身上拿出一段綠枝,獻寶般地晃着給裴淨看,“姐姐你看這是什麽?”
裴淨從朱朱一拿出長枝就感覺到氣息了,這氣息和白鼎帶她去荒山裏找到的梧桐樹同出一轍。
這是青梧?
“你你……你把它帶出來了?!”
朱朱得意地笑着。
那天她躲在後頭,見到前方他們幾人糾纏在了一起,機靈地跑去找這棵梧桐,結果不知為何,她一出現,梧桐忽然化身跟着她走了。
“我終于找到我的梧桐樹了!”朱朱寶貝地捧着梧桐樹說着。
裴淨目瞪口呆地看着在朱朱手裏泛着流光的梧桐本株,這算什麽?
宿命的輪回?
……
裴淨留了下來。
因為師父和師兄們都住在這裏,她自然便跟着師門。
住下來後,或許因為同門在的緣故,她漸漸感覺到安全感,不再有之前的心神不寧,修煉時也能沉得下心,慢慢地,也适應了在這裏住的日子。
無極道君是代表正玄宗來玉昆宗商讨雲霄之巅舉行之事,這些日子一直早出晚歸。
今日也一樣,吩咐她好生待着之後,便帶着百裏慎去參加聯會了。
于是這座分給他們師徒幾人暫住的小院子裏,今天只有宋炀、裴淨、黎钰和朱朱在。
一想到師父沒在院子裏,裴淨開始心慌,忙出來尋黎钰,只是不知為何,怎麽也找不到,連朱朱也跑得無影無蹤。
她望着黎钰空空的房間,垂頭喪氣地轉身,眼角掃到一抹人影……一個高大的男人正站在她身側。
她吞了吞口水,望着他,禮貌地喊了一聲大師兄,匆匆地想繞着他走過去。
宋炀的眸子暗了下去,裴淨從來不叫他大師兄,她只叫他師兄……
他大手一擋,“你找阿钰有什麽事?”
宋炀表情淡淡,沒有走上前,卻給她無形的壓力。
她搖搖頭,“沒事。”
說着快走兩步繞過他走出小院子,立刻小跑着回自己屋。
裴淨啊裴淨,你怎麽這麽沒出息!
雖然在心裏暗暗罵着自己,但她的腳步卻未停,依然是飛速地回到房間,反手拉上房門,正要關上,突然就被人擋下。
一只大手撐在她的門板上。
又是他!
裴淨心中倒抽口氣,臉上還是強裝鎮定,“大師兄你有什麽事?”
宋炀兩手撐着門板,沒有用蠻力推開她的房門,望着她緊崩的臉淡淡地道:“別老悶在房裏,出來走走。”
她眨眨眼睛,原來是叫她出去走走啊?
那好辦,只要不是他要進來就行了,她當下便松了手,點着頭說道:“大師兄說的是。”
“那你想去哪?”
裴淨剛想走出來,又聽見宋炀問道。
“這個……都可以。”
是的,哪裏都可以,只要不是和他在一起,她就随便出去逛一圈是了。
正這麽盤算着的裴淨,慢慢走出房間,經過宋炀身邊時,忽地就被他一拉,肩膀被他握住。
她懵然地擡頭望他,宋炀不覺地揚起嘴角,“那我帶你去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