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柏翊抿着唇,一手撐在牆壁上,骨節因用力發白,神色難辨。
對方不接梗,姜芷溪也不好繼續不識趣下去:“需要我幫助嗎?”
畢竟他看上去真的不太好,呼吸粗重,難以發力。她原想這種情況下他總不可能再撐下去,誰會為了面子活受罪?何況她現在是他名正言順的“保姆”。
可柏翊只是冷冷的看她一眼:“讓”
她挪動兩步,讓出過道。柏翊就這麽不發一言,沿着牆壁進了隔壁房間,随後關上門。
姜芷溪在原地站了會兒,跟過去輕敲門板:“那我走了?”
也不知是沒聽到還是不想理會,房間裏靜悄悄,沒有一點動靜。
她在心裏打着小算盤,柏翊父親的意思是只要她陪在柏翊身邊就算工作任務完成。可是拿着那麽多錢,如果現在就離開顯然不道德,不如随便随便找個地方耗着,反正他不怎麽待見她,要她留下也大概率是因為一時興起。
來時她做着試課的準備,書包裏只裝着從圖書館借來的去年的高考英語複習資料,還有一只pad。姜芷溪就這麽坐在一樓沙發上,挂上耳機看了一集破産姐妹。
樓上還是沒有一點動靜,她想了想,上樓又敲了一遍房門,意料之中沒有應答。姜芷溪拔高音量,叫他的名字:“柏翊?”
她等了等,語調平平:“不是什麽大事,我把廚房燒了。”
幾秒過去,房間裏的人不做任何回應,姜芷溪直接推門而入。她第一反應發愣,這房間空曠的厲害,不同于房間外貼了壁紙或壁磚的牆壁,這間屋子四處冷白,除去一個衣櫃,只剩一張大床孤零零擺在玻璃隔牆後。再往裏走,柏翊就躺在床沿,身上連一件薄被都沒有,身體蜷縮在一起,雙眼緊閉,呼吸依舊急促粗重,眉頭緊緊蹙着。
姜芷溪伸手在他額頭上摸了一把,唔……還挺能忍。
她推了推少年發燙的手臂:“醒醒?”
柏翊緩緩睜開眼,眼底布滿血絲,緩慢眨眼幾次,才有了些意識。
“你發燒了,自己不知道嗎?”就這麽睡在床邊,再不醒恐怕腦袋都要燒傻了。
他不言,姜芷溪繼續問:“藥箱在哪裏?”估計他現在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了,本着人道主義精神,于情于理她都至少該給他喂顆藥。
柏翊蹙眉,喉結翻動兩下,從男孩到男人過度的聲音沙啞的厲害:“……你怎麽還在?”
……就知道問不出什麽。姜芷溪把被子扯到他身上,拿過他身邊的門卡鑰匙轉身就出去。
小區外就有藥店,進門時她用暴走比賽的速度,沒想到出門也慢不了多少。十分鐘一個來回,拿到藥和體溫計上樓,柏翊還維持着她離開時的動作,只是再度閉上眼。
姜芷溪叫他起身喝藥,他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坐起來配合。期間她說:“陳姨的電話號碼給我。”
他喝水的動作幅度太小,姜芷溪甚至懷疑他有沒有把藥咽下去。那兩瓣不染血色的薄唇微張:“沒有。”
“……你爸媽電話呢?”她接着問。
柏翊淺淺蹩眉,沒搭話。
姜芷溪四處掃視,從枕邊拿起他的手機,意外的是竟然沒有開屏密碼。看得出是他是這手機的主人,初始屏保,寥寥無幾的應用,她沒工夫研究這個,直奔主題打開通訊錄——一片空白。
拿着他的手機,姜芷溪啞然了。
發燒打120不合适,放着高燒的家教學生不管,似乎更不合适。行吧,認了。
姜芷溪想了想,問他:“去醫院嗎?”
“你可以下班了。”他答非所問。
視線重新落回到他臉上,他還沒退燒,狀态也不比剛才好多少,講話聲音不大,臉頰紅的厲害。
她看了兩秒,給孫顧白發微信:求助,保姆對發燒的雇家不管不顧直接下班,會不會被中介挂黑名單?
孫顧白回的很快,并且直接問到點子上:大人小孩?
姜芷溪學術态度非常嚴謹,謹慎回:小
對方同樣也回一個字,铿锵有力:會!
……
柏翊強撐精神許久,不再管她去留問題,很快陷入睡眠。姜芷溪給他量了體溫,徹底接受保姆現實,他睡着,她就靠坐在床邊的地板上等,每過半小時都量一次。
他睡相很好,看上去這次比上次要感到舒适許多,不再皺着眉,平展躺在床上,呼吸聲也漸漸平穩下來。
左右是無事可做,她不自覺觀察他的睡顏。這睡顏姜芷溪不算陌生,幾天前的清晨,她遇到在小徑旁閉目養神的柏翊,當時也是如此,只不過這次她終于有了正當理由肆意的将目光從頭滑到尾。
人腦很神奇,有時會下意識為美的東西鍍上一層光環,以至于令雙眼下意識忽略瑕疵,只欣賞美的那一部分。柏翊的這張臉,沒有瑕疵。
恰到好處的眉峰,深邃眼眶,鼻梁削挺,薄唇嵌入其中。姜芷溪從未見過這樣完美的長相,從頭到尾,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只看一眼就過目難忘。現在他阖上眼,收斂起一身寒意和戾氣,眉梢處稍顯憔悴,病态之美完整呈入視線,太容易就叫人沉溺。
這樣的男生從不困擾于招惹異性視線,被捧出來的男孩子,高傲是常态。
姜芷溪等了約莫一個半小時,柏翊的體溫趨于穩定,停在三十七度不動了。
外面的天色就要沉下來,他還是睡的很實。她看了眼表,叫一份白粥外賣,換在瓷碗中扣上蓋子,放進微波爐裏。
姜芷溪沒有叫醒他,留下一張字條在床頭,然後才離開。
……
柏翊不知睡了有多久,醒來時屋子裏漆黑一片,窗簾不知何時拉上,只露出一角透進來些許亮光。
頭脹痛,四肢還是乏力,卻已經比睡前要好上許多。他睜眼望黑許久,好像想起什麽,手臂微動開了燈。一瞬間由暗到明,刺眼的厲害。這屋子擺設太空,一眼望到底,是他熟悉的空曠。
柏翊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坐起身,才發現床頭有一個盛了三分之二水的玻璃杯,杯下壓着一張紙條。
他看了看,活動一下眼珠和脖頸,穿上鞋往樓下廚房走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柏翊幾乎連一次都不踏入這裏。
微波爐裏果然放着一碗粥,摸摸碗身竟然還微熱。他保持這個動作許久,并沒有如言加熱,半晌,才把碗端出,拿出調羹送入口中一勺。
寡淡、粘稠、微溫,是他不喜歡的味道。
他保持着一成不變的漠然,又喝了一口,将那張紙條平整的放入口袋。
學生會一連數天搞活動,姜芷溪被孫顧白拉着四處轉,再回到N大已經周二下午的事。
恰巧趕上大課間,校園裏很熱鬧,小超市和食堂尤其熱鬧,姜芷溪逆着人流往樓上走,吳佩琪等幾個和她相處愉快的學生在教室第一排圍成一圈。高三的學生們沒有低年級那麽玩心重,大部分還在班上,大多低頭看書做題,沒幾個閑着的。
姜芷溪今天在活動上做了不少餅幹,混着孫顧白的一起,穿上小包裝,裝了滿滿一個袋子。她把東西放在講桌上,點了幾個記得比較熟的名字,帶動大家都過來分一下。
吳佩琪很捧場,當場拆開一個囫囵塞進嘴裏,連呼好吃。經過幾天相處,她已經算和學生們打作一團,領了餅幹的也沒急着走,大家圍在一起閑聊打鬧,場面一度控制不住的熱鬧。
以至于柏翊從後門進來時,沒幾人發現他的蹤跡。姜芷溪正好擡頭,直直撞上他的視線。
一秒,兩秒,他率先移開,繼續往座位方向走。
厚此薄彼不好,偏心眼不好,做老師就要一碗水端平,即使是一件分餅幹的小事。她想了想,在一片嘈雜中叫出他的名字。
“柏翊,要吃餅幹嗎?”
叫出這個名字的當下,剛才還熱鬧的教室頓時噤聲。不知道是什麽原理,講臺邊自覺不自覺的留出一條道,倒是肅清了她的視線,讓她看到完整的柏翊。
他冷漠不變,不知是不是姜芷溪錯覺,剛才那一瞬間,柏翊似乎在觀察她的臉。
任何高冷的人設都是不能和餅幹這種東西沾邊的,果不其然,柏翊沒理,還是回座位。
姜芷溪已然習慣,不覺有什麽不妥,誰知他走了兩步,又忽然反身,往講臺方向走來。這次同學們讓開的道路更寬。
她納罕,正要調侃一下,一條手鏈就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抛在她面前。
他語調平靜,對上她的眼睛:“你落在我家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該說啥,提前祝大家過年好吧
感謝小天使們給我灌溉了營養液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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