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接下來的時間，沈意一直垂頭喪氣。
柯星凡掉了一半血，她掉了三分之一，但剛才的房子沒搜到急救包或者止痛藥等補血的東西，所以他們現在要趕向下一處房子找藥。
肖讓邊跑邊說：“沒事的，我們四個人，一會兒我和西承戒備，你們倆找到藥就好了，順便還可以再補充一點彈藥，齊活兒。”
他說得輕松，但沈意只要一想到自己剛剛搞出的烏龍，就恨不得就地找個坑把頭埋進去，再也不見人了！
她居然朝隊友開槍！還差點把給人打死了！楊粵音她們說的豬隊友就是她吧！
而且，如果被打的是肖讓甚至傅西承都好一點，偏偏是柯星凡！和傅西承的熱情不同，柯星凡一晚上都沒怎麽說話，應該是不怎麽歡迎她的，只是礙于肖讓才帶她一起玩。結果她一上來就搞了這麽一出，如果游戲允許，她甚至懷疑柯星凡會直接把她踢出隊伍！
滑鐵盧！她今天怎麽不斷在經歷滑鐵盧！
這樣想着，她忍不住又看向柯星凡的游戲模型，他們正在一處野外，天空蔚藍、草木葳蕤，四個人把槍背在背上，朝着同一個方向狂奔。
柯星凡在那句“大姐”後就又沒話了，沈意跟他道歉時也愛答不理的，此刻盯了那個模型小人五秒，沈意猛地拍拍自己腦袋，她在犯什麽傻，難道還指望從它身上看出柯星凡的情緒嗎？
很快，他們跑到了下一處地點，傅西承先進了一個房子，立刻在頻道裏招呼，“班長星凡，這裏有急救包，先來補血。”
他們跟進去，沈意說：“那個，柯星凡血掉的比較多，讓他先補吧。”
她想以此表達自己的歉疚之情，畢竟柯星凡是被她害的，傅西承還沒勸，柯星凡卻突然開口，“這裏有急救包還有止痛藥，夠兩個人補，用不着你謙讓。”
男生語氣有點不耐煩，氣氛為之一冷。
兩人補完了血，傅西承和肖讓分開去搜旁邊的房子，沈意負責搜樓上，檢查了兩個後忽然有點喪氣，站在窗邊望向遠處。
不該答應肖讓的。
她從來沒打過這個游戲，想想也知道，這種東西怎麽會是她擅長的呢？一時沖動跑過來，結果搞得現在柯星凡不喜歡她，她在隊伍裏也處境尴尬，有什麽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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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就被考砸了的挫敗感籠罩，再經過剛才的事，挫敗感加上挫敗感，繼續留着已經有點煎熬了。
樓下忽然又響起槍聲，她一驚，就聽到肖讓說：“哪有敵人？星凡是你們房子嗎？”
“是我們，300方向。”
“好，我倆馬上過來。班長你躲在樓上啊！千萬別下來！”
“……哦。”她答應着，端着槍戒備着前方，想等他們打完了就下去，可樓下的槍聲時停時起，竟一直沒有安靜。
她忍不住問：“怎麽了？還沒打完嗎？”
“死了一個，還剩兩個。這兩個人還挺厲害的，我快沒血了。”傅西承說。
沈意頓時緊張，沒血了豈不是就要死了？等等，她忽然想起來自己還剩一個止痛藥沒用，給傅西承的話他就可以補血了！
但下面正打成一團……
她忽然一咬牙，死就死吧！
反正她也不想玩了，如果能成功把藥給傅西承，她也算對隊伍有一點貢獻，九泉之下都能瞑目了！
說幹就幹，沈意端着槍就往樓下走。轉過樓梯拐角，入目的走廊一個人都沒有，一片安靜。沈意神經高度緊張，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仿佛自己的呼吸也會被游戲裏的人聽到。
她小心翼翼下了樓，腳剛踩到地板上，隔壁突然又響起了槍聲，伴随着柯星凡怒罵：“我操他躲在這兒！”
肖讓：“你在哪兒？”
柯星凡：“客廳！他藏在門後面等我！”
沈意往右一轉，果然看到客廳裏柯星凡正和一個人互相掃射，柯星凡的子彈好像不太夠了，被打得退到了窗邊，血條也開始告急。
沈意看着那人正對着自己的背，只覺一股熱血沖上頭。沒有絲毫猶豫，下一秒，端槍，上膛，瞄準。她的動作如行雲流水，仿佛已經練習過無數次，仿佛她沖下來就是為了這一刻。
砰！
一聲巨大的槍響後，那人倒在地上，畫面浮現一行文字：“你使用UMP9沖鋒槍淘汰了kris0819。”
沈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三秒才反應過來，興奮地沖過去，“我救了你！我救了你！”
柯星凡：“……”
他匪夷所思地看着女生，剛才她開槍時正在自己的視角範圍，所以他看得清楚，她居然是一槍爆頭！
還有她開槍時冷靜的模樣，不誇張地說，他在那一瞬居然感受到了凜冽的殺氣！
沈意興奮得就差沒繞着柯星凡原地起蹦，肖讓和傅西承這時候也趕了過來，問：“怎麽了怎麽了？”
沈意興高采烈道：“我背後偷襲成功了一個人！我打死他了！我還救了柯星凡！”
她居然又重複一遍救了自己，柯星凡終于回過神來，開什麽玩笑，剛才就算她不出來，他也不一定會死好嗎！
可惜他的抗議還沒說出口，傅西承和肖讓已經用一種非常誇張的語氣說：“真的啊？班長你太厲害了！我就知道你一定玩得好這個游戲！聰明人幹什麽都可以！”
傅西承：“是！多虧有班長仗義相救，不然老柯今晚就死定了！還不說謝謝？”
柯星凡：“……”
他郁郁地扭過頭，知道是因為自己剛才對她的态度讓他們倆不滿了，現在才聯手來擠兌他。
沈意并不在乎柯星凡的态度，她的心思都在別的事上。經此一役，她信心大增，終于開始感受到這個游戲的樂趣。
原來把人打死的感覺……真的這麽好啊！
那種克敵制勝的快感，讓一整晚的挫敗都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成就感。
難怪這麽多人喜歡玩槍戰！
沈意玩出了興趣，對什麽都積極起來。那個人死了後就變成了閃着綠光的盒子，裏面是他的裝備，大家瓜分完畢後各自補了血，趕到了下一個地點。
這一次沈意端着槍走在前面，肖讓被女生的沖勁驚住了，小聲提醒：“當心點兒，這裏應該有人。”
沈意：“好，我知道了。”有人就好，她就怕沒有人！
他們分開去搜，沈意端着槍在外面搜尋，這是一處小鎮，幾棟房子挨着，遠處一條通往天際的公路。她剛有點走神，胳膊忽然炸開一圈紅色，有人打中了她！
沈意立刻轉身，正好看到左邊屋子大門處有一個人，一見她轉身立刻躲回了門後。沈意現在還不會藏在掩體後打人，最怕的就是他這一種，敵在暗她在明，她索性沖過去就打開了門。
那人似乎沒料到她直接就過來了，兩人都擠在門邊，身體幾乎貼在一起。那人想開槍，沈意搶在他之前把槍貼上他胸口，砰砰砰連開三槍，那人倒在地上，變成了盒子。
死了。
肖讓正在搜廚房，忽然聽到槍聲，問：“班長你在幹什麽？”
沈意：“殺人。”
肖讓：“……”
什麽情況，班長的聲音怎麽聽起來這麽冷酷？！
他剛這麽想，那邊又傳來一陣槍聲，他等聲音停下來才小心翼翼地問：“班長，你又殺人了嗎？”
沈意：“嗯，殺完了。”
肖讓：“……”
媽媽，殺上頭的女人好可怕！
沈意連殺三人，只覺神清氣爽，考第三名的事都抛到九霄雲外了。
正躊躇滿志，傅西承卻說：“毒圈過來了，我們趕緊跑吧。”
毒圈，什麽是毒圈？
“就是朝我們過來的那個藍色的圈，只要在藍色範圍裏就會不斷掉血，我們管那個叫毒圈。”肖讓說。
沈意點開右上角的地圖，果然看到四周一片藍色的光呈圓圈狀朝中間縮小，他們就在那個圓圈的邊緣！
沈意一下子就慌了，怎麽還有天災呢？她以為殺人就好了！
她本就是第一次打，剛才全靠一股熱血撐着，現在一慌就全亂了。眼看那片藍光不斷朝自己逼近，仿佛仙俠劇裏的結界，從地面蔓延到天空，很快就要把她納入其中，她卻在原地打轉，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跑。
“肖讓！肖讓你們在哪兒！我該怎麽跑啊！”
“我在上面标記了方向，看到了嗎？往那個方向跑！”
“沒看到！什麽标記我沒有找到啊！”
沈意急得不行，肖讓忽然說：“別找了。我看到個東西，你原地等着，我來找你！”
沈意一愣，卻聽前方一陣引擎轟隆聲，一輛鮮紅的敞篷跑車轉過街道拐角，呼嘯而來。她還以為是敵人，槍都端起來了，跑車卻在她面前唰的停下，肖讓坐在駕駛座上按了兩下喇叭，說：“班長，上車。”
沈意：“……”
肖讓見她不動，問：“怎麽了？”
“這、這什麽？”
“你不認識嗎？跑車啊。”
廢話，她當然認識了，沈意震驚地說：“這個游戲居然還有車？真的能開嗎？”
她也在說廢話了，不能開肖讓是怎麽過來的。沈意把槍一收就爬上車，藍光也在此時将他們籠罩，整個畫面都陷入一片藍色，沈意看到血果然不斷在掉，疊聲道：“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我們是不是要死了！
“不要慌，坐穩了，我這就帶你逃出去！”
肖讓說完按下加速，只見蔚藍的天空下，跑車風馳電掣，載着他和沈意如一支離弦的箭般從藍光裏沖了出去！
直到藍光被遠遠甩在身後，沈意才終于确定彼此逃過一劫，松了口氣。也是這時她才察覺，因為緊張她手指按屏幕都按得有些痛了，不由震驚自己玩游戲也太投入了吧！
“我說了會沒事吧？別怕。”肖讓說。
沈意看向他。男生駕着車，明明只是個模型，她卻仿佛想象出了肖讓開車的樣子。
還有剛才，他開着跑車在自己面前停下，招呼她上車，救她于水火。
那時候太緊張了沒注意，可此刻回想，真的是有點帥……
“班長？”大概是她沒出聲，肖讓重複了一遍。
沈意回過神，不由懊惱自己在想些什麽啊，為了掩飾問道：“那什麽，怎麽只有你啊，他們倆呢？”
“這車只能坐兩個人，所以我來接你了，他們跑着呢。”
“沒錯。”傅西承冷不丁開口，“我們沒有坐車的福氣，只能靠跑。”
“知道就好。”肖讓說，“難得班長來一趟，就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帶班長大人兜兜風吧。”
他們說話時，跑車正穿行在一片野外，兩側草木茂盛，微風吹拂而過，沈意坐在車上，望着前方的風景，竟真有種乘車兜風的錯覺。
“每回看到車都這麽激動，這麽喜歡開幹嘛不買一輛真的啊，跟游戲裏過幹瘾。”傅西承說。
“我倒是想買，可我連駕照都沒有，買了也開不了啊。”
“快了快了，等你滿十八就可以考駕照了，到時候要買車一定叫上哥哥，我給你參謀參謀。”
傅西承愛車在圈內是出了名的，片酬有一半都拿來買了車，大學時還參加過賽車比賽。
肖讓笑着說：“當然，我可是早把你放到看車名單裏了！”
就在這樣一邊殺人一邊瞎扯的節奏裏，比賽很快過去半個小時，根據左上角顯示，空投下來的100個人死了93個，還活着7個。扣除他們4個，也就是說要想取得勝利，他們必須再殺3個人。
毒圈也越縮越小，終于，大家都被逼到同一片區域。肖讓說：“現在真的要藏好了，那三個人一定就在附近，他們也想殺我們。能茍到現在的都有點本事，被他們先盯上就危險了。”
沈意被說得緊張起來，只感覺處處都是危機，剛想再問點什麽，就聽到幾聲槍響，然後屏幕顯示：“你的隊友朝陽區警花使用AKM淘汰了關東第一帥。”
傅西承：“好了，還剩兩個。”
肖讓：“……”
他沒好氣道：“你們倆名字還挺搭，兄弟吧？要不認個親？”
很快，柯星凡也用步槍淘汰了另一個人，就剩下一個了。
勝利在望，沈意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柯星凡和傅西承分散在附近搜尋，肖讓也扛着槍在找，沈意在他身後，忽然又聽到一陣激烈的槍聲！
等槍聲結束，她期待地問：“怎麽樣，殺死了嗎？”
傅西承冷靜道：“死了。我被殺死了。”
沈意：“？？？”
她這才發現，屏幕顯示她的隊友朝陽區警花已經被淘汰！
沈意震驚。因為是第一次玩這種游戲，她也是第一次直面到隊友的“死亡”，靈魂受到了一定的沖擊。
傅西承罵：“我操那個傻逼躲得夠好的啊！我都沒看着就被開黑槍了！”
肖讓：“星凡你呢，也被打死了嗎？”
柯星凡：“我沒被打死，但我掉毒圈裏了。沒跑出來。”
居然就剩他們兩個了！
沈意頓感責任感加身，“暗地裏躲着個神槍手”這個認知更是讓她神經緊繃，端着槍360°轉身觀察，生怕一不小心就像傅西承那樣被偷襲了。
然而，即使再小心，當她又一次轉身時，還是有一槍擊中了她肩膀！沈意立刻往那個方向轉去，入目卻只看到一片廣闊的草叢，根本不見人影！
下一秒，又一槍打出來，正中胸口。沈意血條迅速掉到只剩一點，她忘了躲避，也朝那個方向開槍，直到肖讓大喊一聲，“班長躲開！”
她一個激靈，下意識往左一閃。幾乎就在她閃避的同時，一個人從草叢中跳出，如一只靈巧的獵豹般朝她沖來，男人渾身上下挂滿了綠色的布條，難怪剛才她看不見他！
沈意沒想到還有這種裝備，被吓得動彈不得。眼看男人又一次舉槍瞄準了她的頭，她什麽也做不了，雙眼一閉等待即将到來的死亡——
砰！
一聲槍響。安靜。
沈意隔了好幾秒才試着睜開眼，卻發現自己好端端站在原地，面前是一個閃着綠光的盒子，而肖讓站在不遠處，還維持着射擊的姿勢，見她轉身朝她示意，就好像在跟他笑似的。
“你的隊友承讓承讓客氣了使用M416自動步槍淘汰了Johnson。”
下一秒，畫面驟變，屏幕浮現一行大字：大吉大利，今晚吃雞！
“啊啊啊啊！！！”沈意興奮地喊起來，“我們贏了！！！我們贏了！！！”
“是！我們贏了！”肖讓笑着說。
如果游戲裏可以擁抱，沈意懷疑自己能激動得沖過去把肖讓抱住。
傅西承笑嘆口氣，“贏了就好，我和星凡也算完成了歷史使命，幫着某人帶妹吃雞……”
沈意一愣，肖讓立刻咳嗽幾聲，傅西承說：“好，我不講了。再講某人要生氣了。”
沈意還是有點困惑，柯星凡吐出口氣，說：“我助理叫我，我得去準備了。下了。”
“那我也下了。”傅西承說，“晚餐時遇到個當地的小美人兒，約我去喝酒逛海灘呢，我要正式享受我的夜生活了……班長，下次有機會再一起玩游戲啊！”
一連走了兩個人，頻道裏只剩下沈意和肖讓。忽然又變成兩人獨處，沈意想到這一晚上的驚心動魄，只覺心髒砰砰跳。
“開心嗎？”肖讓問。
沈意頓了頓，用力點頭，“嗯！”
“開心就去睡吧。好好休息一晚，明早起來，又是能把陳瑤瑤堵得說不出話的帥氣班長。垂頭喪氣不适合你。”
沈意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什麽，“那天的事，你也知道了？”她和陳瑤瑤吵架的事他沒提過，她就以為他不知道……
“我當時就在門外，聽到了。說真的，我應該送你一個牌匾，上書‘吵架王’三個大字！”
沈意撲哧一聲笑出來。
兩人同時沉默，頻道裏能聽到彼此呼吸起伏，片刻後，肖讓說：“那麽，晚安，班長。”
說完，他想挂語音，沈意卻忽然說：“肖讓，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一問完她就後悔了，她是瘋了嗎？怎麽會突然問這個？就好像在期待着什麽似的……
而且，肖讓既然都開始拍戲了，拍完之前肯定不會再回來上課吧，問這個有什麽意義？
那邊肖讓也有點驚訝，女孩聲音低低的，卻像是一片羽毛，輕輕撓過他的心尖。
短暫沉默後，他說：“這個月月底，七中160周年校慶，我也許會回來表演一個節目。”
沈意一愣，驚喜道：“真的嗎？校慶你會回來？”
“學校有邀請，我還沒給他們準确回複，要看到時候的檔期。”其實，經紀人是傾向于不去的，拍攝時間緊張，一來一回太耽誤。
說完這個，兩人又陷入沉默。
過了會兒，肖讓說：“那，我下了。”
這一回，沈意沒有再阻止。肖讓離開了大廳，她也退出游戲，手機放在旁邊，30秒後，屏幕暗了下去。
她往後一仰，躺在柔軟的被褥上，良久，側身看向窗外的夜空，輕聲說：“晚安，肖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