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節課
看予鯉捧着那盒早就喝完的酸奶，仍然舍不得扔掉，陸星芒實在忍不住了。
他跟予鯉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喜歡喝酸奶？”
予鯉愣了一下。
她沒想到，陸星芒竟然會和她說話。
小姑娘微微偏過頭，玻璃似的眸子眨了眨。
而後點點頭，輕輕淺淺一聲“嗯”。
陸星芒：“……”
其實，他早就準備好下一句了——“難道，你從來沒喝過酸奶？”那種尾音上揚，滿滿不可置信的語氣。
顯而易見，予鯉就是沒怎麽喝過。
可是，看她那麽一副平靜坦然的樣子，絲毫不覺得丢人。或是，有任何不好意思，或是其他異樣的情緒。
她就像個小孩子一樣，單純而開心，滿臉甜甜的味道，漾着淡淡而從容的笑意。
……這樣的人，他應該怎麽開口？
其實，也不是沒法開口。
陸星芒默了一會兒，伸出手，把予鯉手中的酸奶盒拿過，在空中比劃幾下，精準投進前面、馮世添桌子邊挂着的垃圾袋裏。
“嘩啦”一聲。
馮世添上課聽得還挺認真，這麽一遭，被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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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還沒顧得及轉頭問這位陸大少爺又怎麽了，就聽見一句，讓他瞬間原地懵逼的話。
予鯉被奪過酸奶，有點懵懵的。
她以為陸星芒生氣了。
卻又弄不明白，她喜歡喝酸奶這件事，為什麽會讓他不高興。
然而，陸星芒說的是——
“都喝完了，還拿着幹嘛？晚自習我給你買奶茶喝。”
馮世添：“……”
予鯉原本怔愣的表情登時化成笑。
小姑娘目光澄澈，不過是落在眼前空氣上。
原來陸星芒沒有生氣，只是幫她扔掉酸奶盒子而已。
“喝過嗎？”
予鯉搖搖頭。
又輕輕弱弱地咕哝一句，“應該不貴吧。”
“嗯？”陸星芒愣了愣。
又笑了。
“你該不會……覺得我很窮吧？”
予鯉眼裏漾開一圈小波紋，思考了片刻，又趕緊搖搖頭。
媽的……真可愛，陸星芒微微眯起眼。
予鯉一想到陸夫人給了她和奶奶不少錢，還有日後包辦的一切學費、生活費、零花錢……她才覺得，自己的問題好蠢。
所以，一杯奶茶，對于陸星芒這樣的人，實在不算什麽。
但是，他給她買奶茶喝的這份好意，也足夠令人開心。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這樣做。
“嗯，那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
予鯉沖空氣點點頭。
還點得很認真。
陸星芒頓時笑了，“我在這呢，好不好，你在沖誰點頭？馮世添嗎？”
“再往左轉點。”
予鯉頓時紅了臉，微微往左轉。
姣好一張面龐，正對着陸星芒，一朵完美無瑕的小梨花兒似的，好看死了。
陸星芒從沒心思欣賞過梨花，這種巡禮市處處可見的東西。明明那麽美，可自他出生起就到處都是，讓人覺得平淡無奇，甚至有點膩味。
那樣鋪天蓋地的白。
“總之，給你買奶茶就是了。”
尾音淺淺的，越來越溫柔。
媽的……
溫柔？
馮世添豎着耳朵聽完全部，中途還莫名被cue到，全身都僵硬的。
他不斷給自己洗腦——我沒聽見！我沒聽見！我沒聽見……我什麽都沒聽見！
然而，他再努力将注意力轉回課堂，老師再說了什麽，他都是左耳進，右耳出的，根本記不住。
滿腦子，都是他們陸爺的那句——“都喝完了，還拿着幹嘛？晚自習我給你買奶茶喝。”
并且，他們陸爺說到做到。
晚飯的時候，陳若彤帶予鯉去了食堂。
“予鯉，你覺得陸星芒怎麽樣？”路上，陳若彤忽然問到這個。
體育課下課後，陸星芒對馮世添莫名有些暴躁的态度，讓她有些擔憂。這位大少爺向來無拘無束、無法無天，火氣都是莫名的，應該不會撒到予鯉身上吧。
“嗯？”予鯉眨眨眼，不知道陳若彤為什麽突然這樣問。
“就是你同桌啊。”
“啊……”予鯉想了想，“陸星芒……挺好的啊。”還說，晚自習給她買奶茶喝來着。
還說得那麽認真，帶着點鄭重。
不過，這件事，她沒有告訴陳若彤。
陳若彤頓時舒一口氣，“那就好。”
要是連予鯉這樣的人都欺負，那陸星芒就真的太不是人了。
予鯉笑笑。
陸星芒和許衡、馮世添三人，晚飯照例去小吃街。
馮世添一路都渾渾噩噩的。
許衡忍了一會兒，後面實在看不下去。
“馮世添，你中邪啦？”
“沒說幾句話就算了，我看你走路都要倒。”
“喂，你看着點兒，要撞垃圾桶了！”
……
——“服了。”
而今天的陸星芒，心情似乎不錯，和兩人隔了一段距離，吹着口哨，慢悠悠走在最前面。
回學校之前，甚至還去了趟奶茶店，捧了杯奶茶出來。
看着陸星芒手裏的那杯奶茶，包裝得精細，吸管都沒拆出來。白色芝士奶蓋，通體晶瑩的粉，一看就知道不是給自己喝。
許衡和馮世添在門口抽煙等他，看着這情景，許衡目瞪口呆。
“陸哥，你什麽時候對女朋友這麽好了。”
陸星芒沒理他，又是隔了兩人一段，自顧自往學校走。
許衡：“……”
他用胳膊肘，拐了拐和他一樣在後面晃悠的馮世添。
“喂，你今天到底怎麽了，魂丢了？”感覺他和陸哥，今天沒一個是正常的。
馮世添翻了個白眼，沒理他，追上前面的陸星芒。
許衡：“……”
進教室前，馮世添丢了的魂總算歸位。他走在陸星芒旁邊，用胳膊肘拐拐他。
沒想到，陸星芒卻怕他碰到奶茶，往邊上躲了躲。
馮世添：“……”
心裏仿佛被插了一刀。
怎麽就這麽難受呢……兄弟。
他湊近陸星芒，壓低聲音，“我說，陸哥，這……不是會真是你給你小同桌買的奶茶吧？”
陸星芒冷冷地觑他一眼。
“不是不是不是……”馮世添連連擺手，“我沒故意聽你和小同桌說話，就是，就是……聽課麽……無意聽到了這麽一句，嗯。”
滿滿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陸星芒也懶得理他，“是又怎麽。”
兩人一起往教室後面走。
馮世添聽完，眼睛瞪得超大，滿滿的不可置信。
……不是，這位哥，到底是怎麽做到把這麽逆天的一件事，給說得如此理所當然、輕描淡寫的？
“為什麽？”馮世添覺得自己像個白癡。
陸星芒聳聳肩，“想看她笑啊。”
馮世添：“……”
他覺得自己整個世界觀，都在那一瞬崩塌了。
難度他們陸哥，在說五個字的時候，就不覺得，覺得……有點兒，有點兒……那什麽麽……
可陸星芒本人，就是覺得沒什麽。
“卧槽，”他忽然來了點精神，一副發現了新大陸般的表情，“她笑起來，好他媽可愛。”
“所以，買杯奶茶怎麽了？以後天天買。”
馮世添：“……”
所以……Flag，就這麽立下了？
兩人回到座位上時，予鯉已乖乖坐在自己位置上。
陸星芒坐下，拆開包裝，給她将奶茶插好吸管，放到面前。
若記得沒錯的話，之前陳若彤給予鯉買的那盒果粒多，就是草莓口味的。他也不知道小女孩喜歡喝什麽，或是有沒有什麽特別喜好，就給她買了草莓和芝士的奶茶。
“你回來啦。”予鯉聽見聲音。
“嗯，奶茶在這。”陸星芒又推了推奶茶。
說了聲“謝謝”，予鯉就捧起奶茶。
都不知道這是聽她說的第幾句謝謝了。這小姑娘怎麽這麽有禮貌，陸星芒不禁笑起來。
果然，予鯉慢慢喝進一口，奶茶的甜頓時全浮現臉上。
就像得到心儀已久布娃娃的小女孩似的。
簡直甜死了。
“下面是草莓和冰沙，上面有芝士，你慢慢喝。”
予鯉點點頭。
陸星芒單手撐着腦袋，側着身子，打開手機錄像。
于是，幾分鐘後，正在做面膜的陸夫人，又收到一條視頻。
視頻點開，映入眼簾的，就是熟悉的小予鯉。
教室柔亮的燈光下，女孩側臉純淨美好。淺褐色發絲柔軟，長長的眼睑垂着，在白皙面頰上投出一片剪影。
她捧着杯晶瑩粉色的奶茶，小心翼翼地喝。
忽然，她家少爺的聲音傳來。
“好喝不？”
“靠，真是煞風景啊……”陸夫人忍不住吐槽。
而後，是予鯉甜絲絲的聲音。
“好喝。”
視頻播放完畢，陸夫人退回聊天界面。
沒想到，陸星芒還發了條邀功似的消息。
【陸星芒：老媽，怎麽樣，我是不是賊友愛同學？】
【陸夫人：嗯。】
陸夫人臉上正敷着面膜，于是強忍笑意。
【陸夫人：要和同桌好好相處哈。】
【陸夫人：如果有時間，也多學習學習，少給我弄些幺蛾子了。】
【陸星芒：沒時間。】
就放下手機。
陸夫人：“……”
不過，也習慣了。
她攏了攏酒紅色絲絨空調被，繼續看韓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