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節晚自習下課鈴打響，陸星芒揉揉眼睛，直起身來
他提起書包就走。
順便，還帶走予鯉桌上空掉的那個奶茶瓶。小姑娘除了讀盲文書就是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陸星芒走出班級門時，将空奶茶瓶随手投進旁邊的垃圾桶。
“他不上晚自習嗎？”感覺到陸星芒走了，馮世添轉過身來，予鯉問。還聽到他提書包的聲音，好像不回來了。
晚自習太無聊了，剛才那節課，她也偷偷睡了一覺。
“啧……”馮世添搖搖頭。
“他呀，他上晚自習？陸星芒要是上晚自習的話，怕是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他語氣極其誇張，拿過陸星芒桌面上的漫畫書，“我感覺，讓陸大少爺在學校裏安安分分坐上一天，就已經是陸家的勝利了。”
予鯉：“……”
“而且，他今天竟然又多呆了一節晚自習，也太了不起了吧！”馮世添越想越覺得奇幻，不斷感嘆。
而這樣誇張的感嘆，讓予鯉有點汗顏。
原來，陸星芒是這樣的人啊。固然，沒有他們說得那麽壞，但确實不怎麽聽話。
小姑娘繼續好奇，“這麽晚了，他去哪裏？”
“問得好！”沒想到，馮世添竟然鼓起了掌。
予鯉又無語。
“我們陸大少爺，每天的夜生活可不是一般豐富。”馮世添忽然有了說話的興致，幹脆趴在陸星芒桌子上，繼續跟予鯉介紹，“陸大少爺是誰啊？在巡禮市，朋友一堆一堆的！”
“每天晚上，陸大少爺基本都有約。厲害的時候，去市中心那圈酒吧迪廳耍，并且，都是巡禮市超厲害幾家少爺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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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馮世添自己和許衡也是二世祖，但是，他倆在圈裏覺悟比較高，絕不會做出翹晚自習去喝酒蹦迪這種事。
“……稍微消停的時候呢，一般……會去周圍KTV裏睡覺吧。或者去Pluto上網打牌。”
“P、Plu……”予鯉愣了愣。
“Pluto.”馮世添道，“就是巡禮對面、職高旁邊那家網咖。”
“老板是陸星芒朋友，在職高上學。”
“嗨，那位少爺運氣好，家裏排老二，不像我們這群人，肩上扛着繼承家業的大任，每天壓力大死了……那家網咖，是他家送他的生日禮物，什麽都不用管，一年掙個二十來萬很容易的。”
……
予鯉：“……”
太混亂了。
她從小悶在奶奶推拿店裏，從沒接觸過這麽多事和人。就算是鄰裏阿姨、奶奶們的八卦，頂多也是他們兒女輩，三四十歲人的家長裏短。
而現在，什麽酒吧、迪廳……什麽Pluto網咖……
還動辄幾十萬的，令人感到很不可思議。
下課也是無聊，馮世添一下子和予鯉說了好多。
還有幾句，予鯉也覺得特別新奇。
“……陸大少爺從來不缺女朋友。從我認識陸星芒開始，他身邊就沒缺過女孩子纏他。啧啧啧……我的天哪，我都驚呆了，你知道嗎，我好酸！”
“今天晚上，沒聽到風聲有什麽局，那……陸星芒應該就是在周圍KTV裏，或者去Pluto喽。他女朋友……應該也去吧。”
……
“藝術部管得松，不知道江敏兒今晚能不能溜出來。”
“噢噢噢，你應該沒聽說過，江敏兒是咱級花。”
“呃……話說，以前江敏兒還是校花的來着。不過，今年高一忽然來了個小學妹，比她還漂亮。我的媽……我們還特意組團去看過，是真的太好看！”
……
予鯉彎彎唇。
同樣是這個年齡的人，他們的故事聽起來，卻比自己的生活，還有街坊鄰裏的八卦有趣多了。
也複雜多了。
眼看快上課，馮世添才拉住話閘。
然而，他回過神，看着予鯉臉上淺淺的笑，怔了怔。
其實……這麽一看，予鯉也比江敏兒漂亮多了。如果不瞎的話，她肯定就是巡禮高二的新級花。說不定，還能和高一那個新來的、聲名大噪的小校花競争一下？
瞎的怕是老天爺，怎麽這麽不公平。
陸星芒再厲害，還不至于在巡禮這所紀律嚴明的名校裏，做到翹晚自習，還從校門公然出入的嚣張地步。
此時，夜色已然降臨。
但是，天空卻黑得很不徹底，像蒙着塊黑布的冷暖撞色油畫，唯美也空靈。
陸星芒站在巡禮靠東的一道牆邊，向上張望。
一樹梨花絲毫不染夜色的暗沉，依舊白得純粹亮眼，随風輕輕招搖。
他看了會兒，就把書包扔了出去。裏面沒什麽東西，也就和馮世添借的幾本漫畫書，還有自己的錢包、AirPods耳機和充電寶等等。
然後，他自己就翻了過去。
巡禮一中是一座歷史很悠久的名校，面積大得要死。雖然不斷翻新，但還是有幾段漏網的老牆，沒有鐵藝栅欄，更沒有頂端的防盜尖刺。對于陸星芒這樣一個一米八個頭、還經常健身的人來說，翻過去簡直易如反掌。
沿着學校東門外的公路邊走，夜風拂面，輕輕撩起他額上細碎的劉海。
有點涼。
的确，從小驕縱到大，17年裏，他什麽都不缺。
也包括女朋友。
不過，女朋友對他來說，可能就像蘋果手機更新換代，他也應該有個新的。周圍公子哥裏，到了稍稍開化的年紀就沒有一個是單身狗了。他就覺得，自己也應該有個女朋友。
更何況，他周圍從來沒缺過女生投懷送抱。
挑個最漂亮的就行了。
于是，他的第一任女朋友，是一位藝術部學跳舞的學姐。雖然不是什麽校花級花，甚至，在顏值競争極其激烈的藝術部裏也算不上部花班花，但是，在巡禮一中，也算是一位中上顏值的小名人吧。
那位學姐做夢都沒想到，自己能成為陸星芒這麽一位大佬的初戀。
陸星芒欸。
雖然在巡禮一中裏，陸星芒不學無術、成績墊底，但那又怎麽樣。出了巡禮一中，他就是陸家的獨苗苗太子爺，那家勢財産，非同一般，根本不是鬧着玩的。
就算沒幾天，學姐如夢初醒，陸星芒根本談不上喜歡，就是想有個女朋友而已。消息不回、電話不接，只是出去玩的時候會帶上她。而且，也不是兩個人約會式的外出，而是許多大佬的party聚會。
得不到感情，那要錢總行吧。
藝術部裏的女生，大多都有很有錢的男朋友。平時送各種名牌包包和香水，秀得人又酸又嫉妒。
更何況，陸星芒的有錢程度，可不是那種普通的有錢。
于是，剛剛心如死灰的學姐，又灼燒起了新的期盼。
就算陸星芒沒有送她東西的意思，學姐也很有勇氣地、主動開口向陸星芒要錢。
沒什麽理由，就很直白地抱怨一句自己沒錢了，問問陸星芒這位男朋友，能不能給自己點錢。講實話，那些party聚會，她真沒給他丢臉，就算不喜歡她，給點辛苦費總行吧？
她覺得，陸星芒不僅不會不同意，并且，随手甩她個幾千都有可能。畢竟，這對陸星芒來說根本不算什麽，大少爺出手，絕對不是一般闊綽。
誰知道，陸星芒比她更直白。
他還很難得地回了她一次消息。
【陸星芒：你沒錢找我幹嘛，我是你爸爸嗎？】
學姐特別會調情，直接來一句——【爸爸。】
于是，在陸星芒一個“滾”字後，他的初戀就此終結。
連談戀愛，都能如此清新脫俗。
而現女友江敏兒的事，回想起來，也挺令他頭疼。
他來巡禮一中之後，一連換過好幾任同桌。不是受不了他又冷又刺的脾氣，就是家長怕孩子被影響，不斷打電話給班主任，強烈要求調換座位。
最後，趙顯輝能和陸星芒坐成同桌，也算是他的本事。
趙顯輝人高馬大的，長得不算差。
據說，他還在職高旁邊的武館裏練過，認識挺多厲害的社會小青年。
本來，江敏兒是他女朋友的。
結果，自從得知趙顯輝和陸星芒坐成同桌，江敏兒一天能往他們高二9班跑五六次。表面找趙顯輝，實際是看陸星芒，紅杏出牆得明目張膽。
趙顯輝也不是武大郎，某天，終于察覺到事情不對。
于是，這位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哥，沒事找事，主動向陸星芒挑事，來了場名揚巡禮的世紀大戰。并且，以自己落敗、住院、拿錢、退學而狼狽收場。
留下他的小女朋友在巡禮一中，孤苦伶仃，形影相吊。
陸星芒覺得，唉，江敏兒好慘一女的。
于是，就在其告白後，接受了這位小女朋友。
反正，他那時候也沒有女朋友。
……
随便戀愛陸星芒，夜色中走了幾分鐘，穿過馬路，繞過職高，來到Pluto的茶色磨砂玻璃門前。
Pluto,是冥王星的意思。
因為，它屬于沈家二少爺沈家銘。
冥王星的“冥”字，與沈家二少爺名字的最後一字諧音。再加上，這是沈家送給沈家銘的生日禮物，就以此命名。
陸星芒推門進去，大家都已經在沙發上打牌了。
江敏兒也在。
小姑娘看見陸星芒進來，興奮得直沖他招手，邀功似的，“陸星芒，我今天溜出來了！”臉蛋兒上化了精致妝容。
然而，陸星芒沒什麽反應，
江敏兒往沙發裏面坐坐，給陸星芒讓出位置，有點不高興的表情很快收斂起來。
“對了，聽說你有了個新同桌……”還是個小盲人！這樣驚天的消息，在巡禮一中傳得很快，江敏兒覺得很驚奇，在陸星芒坐下後，就忍不住靠近他，塗得鮮紅的一張小嘴叭叭叭說個不停，豌豆射手似的。
最後，“她叫什麽名字來着？是從小就看不見嗎？會不會說話啊？怎麽學習？”
……
陸星芒聽了半天，最後，随手把書包往邊上一丢。
少年語氣冷硬。
“你有點煩。”
雖然，他和周圍朋友平時說話都不客氣，但就是覺得，江敏兒這些話很難聽。
☆、一夜春風來
江敏兒愣了愣，無辜地眨眨眼。
“……我就是好奇嘛。”
陸星芒始終沒看她一眼，這會更是直接面朝理石桌子，摸剛重新洗好的撲克牌。
“玩不玩？不玩早點回家。”
他就納了悶了，他又沒叫江敏兒，這姑娘誰也不認識，到底是怎麽每天把他行動摸得這麽透的。每次不請自來，作為他的女朋友，他的那些朋友也就不好趕她走。
江敏兒在一旁鼓着嘴，默默跟着摸牌。
沈家銘坐在對面，嗤笑一聲，“我看，你這女朋友也快到頭了啊。”
媽的，趕緊到頭吧。這位女士，簡直是陸星芒歷任女朋友裏最煩的一個，沒有之一，弄得他們幾個每次都玩不好。
另外幾個人就跟着笑。
江敏兒臉上瞬間黑一塊、青一塊的。
她本來就不認識這些人。
這些二世祖從小嬌生慣養，脾氣都被養得好臭，從來不跟人客氣，更不吃她們小女生那一套。
也就是為了陸星芒，她才這樣厚着臉皮，主動往他們這一堆人裏紮、自作自受。
找陸星芒這樣的人當男朋友，雖然得不到感情，更暫時得不到什麽錢，但至少很有面子。
在學校裏可，私底下被人叫“陸家少奶奶”，即使是開玩笑的，也能讓虛榮心得到無比滿足。
江敏兒是藝術生。
她們這些女生，好多都帶着一身浮躁。
Pluto裏，燈光昏暗，流行背景樂不疾不徐。
裏面，是裝潢典雅前衛的上網區。電腦都是頂端配置，有柔軟舒适的沙發式座椅，也有電競椅。
環境高雅浪漫。
好幾名清潔工人來回走動，時刻保持着這裏的環境衛生。
這邊是前臺和休閑區，除了棋牌，還有桌球。
總而言之，Pluto不是一般大，無論設施環境，都是頂級。與其說是網咖，不如說是一座娛樂休息廳，不愧是沈家少爺的生日禮物。
陸星芒和沈家銘他們該怎麽玩就怎麽玩，江敏兒再沒說一句話。除了摸牌出牌太慢被責備到，會悶悶地“嗯”一聲。
不僅因為陸星芒“你有點煩”那四個字，覺得有點委屈。
反正，這樣的委屈，她也沒少受。
最害怕的，還是沈家銘會一語成谶，陸星芒把她甩掉。
那多丢人。
說到做到陸星芒，每天給予鯉買奶茶喝。不是中午從校外回來，就是第一節晚自習。
至于口味，即使他再不開竅，也知道不能天天買一樣的。不然，就算予鯉不覺得膩，他自己看着都覺得膩。
許衡和馮世添二人，就這麽一天天看着他們陸大佬往學校裏花式運奶茶。
許衡不是9班的，什麽都不知道。就在想，陸星芒什麽時候開竅了，竟然對女朋友這麽好，難道因為江敏兒是級花比較漂亮嗎？
馮世添的心情……則五味雜陳。
半個月過去，小予鯉又一次捧着奶茶的時候，馮世添腦子裏大概又進了開水。
他轉過腦袋，看着抱着一杯茉香奶綠、認認真真吸着吸管的予鯉，打趣道，“每天喝奶茶，是會變胖的喲。”
而後“咣”的一聲巨響，短促有力。
予鯉眨眨眼。
這樣的聲音，自從她來到巡禮、坐在這個位置上後，就沒少聽過，也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就是陸星芒又生氣了，狠狠地往前面馮世添的椅子上踹了一腳。
“錯了錯了。”馮世添渾身一顫，又将轉過來的身子努力向後扭一扭，面朝陸星芒，鞠躬道歉的樣子極其誇張。
予鯉杏眼彎彎，漾起笑意，像一顆小草莓一般甜。
沒一會兒，馮世添轉了回去，予鯉輕輕地問身邊陸星芒。
“我胖嗎？”
“……？”
陸星芒看着她。
看着她那一張标準的瓜子小臉，沒有一點多餘的肉。一米六出頭的個頭，柔弱無骨的，像枝頭上一朵搖搖欲墜的梨花，風一吹都怕她會被吹跑。
可是，小女孩卻問得那麽認真，問得他好想笑。
沒想到，馮世添這逼聞聲又轉過來湊熱鬧。
陸星芒不能笑，就用兩只手向下扒着臉，顫着聲告訴她，“你要是胖的話，這世界上的女生都不用活了。”
予鯉抱着奶茶，沖空氣眨眨眼，聽不懂這句話什麽意思。
然而……說什麽“世界上的女生都不用活”，聽上去怎麽那麽恐怖。
“哎呀，”馮世添拍拍桌子，向予鯉解釋，“就是說你不胖啦。”
予鯉點點頭。
小姑娘好像立即放下心一樣，微微一笑，繼續喝奶茶。
陸星芒原本扒着臉的手變成托着臉的姿勢，歪着腦袋，看着予鯉。
小姑娘不愛說話，但說話的聲音又輕又甜。還特別愛笑。不笑的時候，又總是一副認真的表情，可愛死了。
“不過，再喝上一個月就不知道了。”馮世添咕哝着轉過身，結果又是“咣”的一聲，震得他屁股一麻。
“錯了錯了，真的……”
“噗嗤”一聲，予鯉又笑了。
他們每天都好熱鬧。
陸星芒這幾天，高興的時候是真高興，火氣大的時候，卻也是真的大。
比如，某天午休起來，馮世添和他同桌一起刷某短視頻軟件。
聲音外放出來，周圍一片人都能聽得見。
——“小姐姐，你覺得男生穿什麽最low？”
——“長袖，短褲，椰子（YEEZY）鞋。”
“咣”的一聲。
還有馮世添被吓得手一抖，手機應聲落地的脆響。
然而，這位哥倒吸一口涼氣，還沒來得及心疼自己的新手機會不會被摔壞，那短視頻播完沒被劃掉，又循環了一遍。
——“小姐姐，你覺得男生穿什麽最low？”
——“長袖，短褲，椰子（YEEZY）鞋。”
……
馮世添彎腰去撿手機的時候，默默往後瞥了一眼，看見陸星芒今天恰好穿了一雙白色椰子鞋。
果然如此。
不用再往上看了，絕逼長袖加短褲。
然而，馮世添同桌比他更沒腦子，或者剛起床尚處于眩暈狀态中，還問了一句“怎麽了”。
“你是不是瞎？”馮世添脫口而出，卻在直起身子的時候，直接被陸星芒一手鉗住後頸。
“啊——”毫無防備馮世添，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陸星芒力道不是一般大，而且這次下手也不是一般狠，弄得他彎着腰起不來，在那張牙舞爪地嗷嗷直叫。
“陸爺我錯了——陸爺我錯了——”
予鯉是真的看不見，他怎麽能當着她的面随便說“瞎”！馮世添瞬間反應過來。
現在，予鯉簡直就是他們陸爺的掌中小寶貝。
“視頻關了。”陸星芒冷聲。
在馮世添嗚哇喊叫的同時，那兩句話一直不斷循環，實在刺耳得要死。
“是、是！”馮世添忍着頸後的疼，穩下心神，把手機上的程序劃掉。
陸星芒才把他放開。
午休剛結束，教室裏安安靜靜，兩人在後面鬧出這麽大動靜，格外突兀。
然而，大家似乎都已經習慣了，連轉頭看看到底怎麽回事都懶得。
“我真錯了，陸哥。”馮世添确認手機沒什麽事後，轉朝後面趴着，一遍遍地解釋，“我是真沒注意到您今天穿的什麽啊。”
“再說了，那女的一看就沒眼光好不好。這麽穿哪裏low了？不管什麽衣服，都是分人的好吧。比如說，我們陸哥就算穿一塊破布，那也是宇宙第一帥的仔。”
陸星芒：“……？”
他擡擡眼，準備馮世添再說一句，就從桌面上抄起書往他身上砸。
然而，算這小子走狗屎運，沒挨上這麽一下。
因為，他沒再繼續和陸星芒說話，而是往予鯉方向偏過去，笑得谄媚極了。
陸星芒睨着他。
“小予鯉，你知不知道陸星芒為什麽生氣？”馮世添問她。
予鯉搖搖頭。
“但是，一定是你惹到他了。”
小姑娘聲音清淡，但肯定極了。
馮世添：“……？”
陸星芒往椅子上一仰，“哈哈哈哈”地肆意大笑起來。
這會兒，班上同學是終于忍不住，紛紛回頭看他。
自從陸星芒來到巡禮一中後，每每見他，都是一副冰冷的臭臉，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錢。聽他這麽開懷的笑，大概是頭一次。
連馮世添都驚呆了。
他不敢打擾大佬的雅興，心想這位爺總算是開心了，就默默轉過頭去，分給他同桌一個配對上手機的AirPods耳機。
再外放聲音，他就是豬！
媽的，什麽垃圾短視頻。
他試着能不能找到之前那個視頻，舉報一波。
理由就是——危害人身安全！
晚飯的時候，陸星芒一句話都沒說。
許衡又被蒙在鼓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馮世添也不确定，陸星芒這臉色是不是給自己看的。
回去的路上，陸星芒已經給予鯉帶過一杯奶茶，就買了板德芙的抹茶巧克力。
許衡和馮世添向往常一樣，在商店門口抽煙等陸星芒出來。
許衡看着他們的陸哥，感覺好陌生。
馮世添則眯着眼，盯着那板巧克力移不開眼。
……這特麽，是什麽喂養小同桌的迷之愛好。
晚自習，陸星芒依舊呆了一節課才走。
馮世添不放心他們陸大佬的脾氣，慢悠悠轉過來，手機攝像頭對着予鯉。
“小予鯉，我問你幾句話好不好。”
“嗯。”予鯉慢慢擡眼，乖乖點頭。
“陸星芒好不好？”馮世添看着畫面裏純淨漂亮的小姑娘，勾起唇。
真沒想到，予鯉已經被陸星芒的奶茶給收買，還會幫他說話。如果錄這麽段彩虹屁發給陸星芒，他多大氣肯定都能消了吧。
馮世添覺得自己真是絕頂聰明。
然而，其實，他還是太天真了。
予鯉怎麽知道他要錄視頻給陸星芒。
她很認真地搖了搖頭。
☆、一夜春風來
馮世添：“……”
還沒完。
“為啥啊。”他就納了悶了。
予鯉單純又誠實，非常認真地對他說，“他不聽話。”
之前，她說馮世添肯定惹了陸星芒，也是實話，沒有任何幫誰說話的意思，是他們自己想太多。
而現在這句，也是實話。
陸星芒對她好，但他這個人不一定好，予鯉心裏明鏡似的清清楚楚。
因為他不聽話。
馮世添聽罷，嘴角抽了抽，這會是發自內心地追問，“為什麽？”
“白天玩手機、睡大覺，不好好聽講，也不好好學習。到晚自習就跑出去。”
予鯉眨眨眼，“你看，他又沒了。”
“噗——”馮世添聽到這，實在忍不住了，直接笑噴出來。
結果，就在他笑得直不起腰、雙手随着身子亂抖之際，一段與自己先前設想完全不同、不應該發出去的視頻，已然向陸星芒發送出去。
好半天，馮世添才回過神來。
“卧、槽——”他看着自己和陸大佬的聊天界面，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
就這樣，高二9班教室後面，霎時傳來撕心裂肺一聲嚎叫。
予鯉吓了一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瞪着一雙無辜又茫然的大眼睛，一動不敢動。
她以為，是馮世添忽然看見了一只大蟲子，或是遇到了什麽其他恐怖的事情……
然而，自己眼前一片黑暗，什麽都不知道。
“馮世添！”陳若彤坐在前排，聞聲立即站起，轉朝後瞪着他。
她眼裏的光兇巴巴的，語氣也滿是嚴厲和責備。雖然不知道馮世添在幹什麽，但現在，陸星芒已經走了，他卻還向後轉着，肯定是在折騰予鯉。
這些公子哥可真是惡劣。
“Sorry,sorry……”馮世添立即正回身子，隔空向陳若彤鞠躬道歉。
陳若彤揚起下巴，又看了看予鯉。
确認小姑娘沒什麽事後，才坐下，準備下一節晚自習。
在巡禮一中已經呆了一段時間，關于陸星芒的事，予鯉或多或少有所聽說。
尤其陳若彤為了她好，給她講過陸星芒和趙顯輝的事，想讓她和陸星芒保持點距離。
安全距離。
據說，要不是趙顯輝也不是個善茬，在巡禮一中還有集結小混混、堵“仇家”這樣的“前科”，要不是這次也是他主動挑釁陸星芒，兩人鬧得這麽大，在這麽一所巡禮名校，陸星芒一定不能再呆下去。
是陸夫人向校方保證，陸星芒不會再在巡禮一中鬧事。否則，不用學校說，他們自己就把陸星芒給拎回家。
所以，現在，陸星芒不被奢求好好學習，甚至晚自習乖乖呆在學校裏。只要不鬧事，平平靜靜把餘下高中時間度過，陸家就算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了。
馮世添轉過身子，死死盯着手裏的手機。看着那段，被他不小心給發出去的視頻。
現在，他腦子裏一團亂麻，心則如死灰。
他覺得……
他恐怕大限将至了。
:-)
夜色與霓虹中，陸星芒走進銀河量販主題KTV，沿水晶宮似的一段走廊往前走，找到了朋友們訂的那間包廂。
他推開門，淡漠的目光忽現出一點寒意，努力适應着其中昏暗卻斑斓的光線。
果然，又看見了江敏兒。
江敏兒一見陸星芒進來，立即興奮地沖他招手。
不過，這次她收斂多了，沒有大聲叫他。因為顯而易見，陸星芒這幾天心情和脾氣都不太好。
陸星芒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
想好好問問她，每天到底是怎麽知道自己去哪玩的。可話到了嘴邊，張張口，覺得太煩，把書包丢到一邊，沒說一個字。
江敏兒笑笑，往他那邊歪了歪頭。
包廂裏晦暗不明，氣氛暧昧，兩人表面看上去似是依偎在一起，實際上，江敏兒的頭是靠在沙發上的。
要是真靠在陸星芒肩上，這位大爺只會把她推一邊去，并吐槽一句“你頭怎麽這麽沉。”
還有，“靠着我幹什麽，沒長脖子嗎？”
讓人不知道該罵他死直男還是沒有心。
在KTV沙發上坐下後，陸星芒才從兜裏摸出手機。
沒想到，一打開，就看見馮世添的消息。
他本來不想細看，因為一看到馮世添就覺得不是什麽好事。但是，當看到是一段視頻，并且封面是予鯉後……
不知道這逼又趁他不在、怎麽霍霍他同桌了，陸星芒把視頻點開的時候，明天怎麽收拾他都想好了。
卻沒想到，視頻開始播放，面對予鯉，馮世添問的是與他相關——“陸星芒好不好？”
陸星芒頓時勾起唇角。
沒想到，這小子也有開竅的時候啊。
然而……
本以為會為他說話的予鯉，沖着眼前的虛空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很認真地搖了搖頭。
陸星芒：“……？”
不是已經被他奶茶收買了嗎，今天還幫他說話來着，這小姑娘人前人後，怎麽還有兩副面孔？
而後，在馮世添的奪命連環追問下，予鯉一字一句，說得認認真真——
“他不聽話。”
“白天玩手機、睡大覺，不好好聽講，也不好好學習。到晚自習就跑出去。”
“你看，他又沒了。”
“噗……”最後那句，連陸星芒自己聽了都忍不住笑。小姑娘說得那麽認真，又帶着點無可奈何，可愛死了。
但是，視頻還沒放完。
接下來，屏幕上的場景瘋狂亂晃，上下左右地亂颠，模糊成一片，還伴随着馮世添其人近乎癫狂的笑聲，讓人聽了真害怕他下一口氣會接不上來，簡直喪心病狂。
陸星芒的笑意瞬間收斂。
他自己笑可以。
但是，馮世添這逼笑，是幾個意思？
視頻顯然是在一片慌亂中發過來的，幾分鐘後，馮世添又開啓了垂死掙紮模式——【陸哥，我錯了。】
【馮世添：下跪.gif】
【馮世添：下跪.gif】
【馮世添：下跪.gif】
……
【馮世添：陸哥，我真錯了，我給您跪了！！！】
江敏兒雖然微微向陸星芒那兒偏着頭，但是，對他玩手機沒什麽興趣，就一直注視着包廂正前方的大屏幕，聽着陸星芒的朋友們唱歌，并盯着歌曲的MV發呆。
直到聽到陸星芒手機外放出來的聲音，馮世添那魔性的狂笑聲，她才被吸引過注意力，向陸星芒的手機屏幕上看了一眼。
就見對話框上面馮世添的備注，還有……
“這是誰？”江敏兒大驚小怪地叫了一聲。
本以為陸星芒刷的是什麽搞笑視頻，但是，那視頻裏，女生坐的是巡禮一中桌椅、身後是黑板報背景，就說明馮世添給陸星芒發的視頻，是關于巡禮一中某女生的！
陸星芒還笑了！
并且，盡管一晃而過，那女孩長得實在精致漂亮，淺茶色的發和眸子，簡直就是畫裏的少女，立即讓江敏兒生出強烈危機感。
她見過高一的那個新晉小校花，卻又不長這個樣子，頓時疑惑又惱怒。
——“她是誰！”江敏兒又急又氣，一天天積攢下來的委屈和怨氣，瞬間找到了突破點。
她直接從沙發上站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看着陸星芒，聲音微顫，還帶着哭腔。紋過的眉毛緊緊蹙在一起，眼裏全是憤恨的光。
陸星芒笑意未斂，把手機鎖屏，有點好笑地看着她，“你這是要幹嘛啊？”
自認為捉奸在場，學爛片裏的女角色，給他來上一巴掌？
看陸星芒這麽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甚至還帶着笑，像看笑話似的，江敏兒氣就更不打一處來。
她二話不說，就去搶他膝上的手機。
但陸星芒反應比她快，立即将手機拿過，卻被尖銳的指甲硬生生劃了一道。
他換了只手拿手機，将剛才那只手拿到眼前查看。
只見，手背上，紅色的痕立即顯現。
陸星芒沒出聲，笑意立即消失。
好半天，他将手機塞進兜裏，從沙發上站起，“你真是越來越厲害了吶，啊？江敏兒。”
他本就一身冷厲的氣息，現在更甚。
江敏兒被他一雙銳利的眼逼視着，覺得每一個毛孔都在往外滲透冷氣，手臂上冒起雞皮疙瘩，方才的嚣張氣焰瞬間消減大半。
說來可笑，平常陸星芒正眼都懶得瞧她一眼，現在，第一次這麽近地看着她，卻是這樣一番情景。
“我、我錯了……”江敏兒支支吾吾地說。
她現在冷靜下來，腸子都悔青了——陸星芒是什麽人啊，她還真以為自己和他是正常男女朋友關系了，怎麽可以跟他發脾氣啊！眼裏霎時滲出淚水，泡着美瞳讓視線模糊。
她将目光偏轉到一邊去，顯得楚楚可憐。
“分手吧。”陸星芒輕輕地拍了拍小女孩肩膀，說得語重心長，“你都高二了，學藝術多累，每天這麽往外跑也不是辦法，以後就讓人省點心吧，啊。”
說罷，他越過江敏兒，大步流星地走出包廂。
“分手”兩個字如同晴天霹靂。
江敏兒在原地一動不動，足足杵了好幾分鐘。
包廂裏又暗又吵，其他人慢慢反應過來陸星芒竟然剛來就走了，紛紛湊過來問了她好幾遍“怎麽了”、“陸星芒去哪兒了”，卻都沒得到回答。
江敏兒愣了好半天，猛地回過神，奪門而出。
包廂裏的人都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銀河KTV在靠近市中心的地方，門口街道上來往的人很多。
江
